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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生病 ...

  •   晨光刺破雾津的阴霾,却照不进福安里大杂院的愁云。李老汉前脚刚出门赶车,沈怀瑾后脚就被怀中赵妤滚烫的体温惊醒。小丫头烧得双颊酡红,呼吸急促,已然失了清醒。

      怀瑾心下一沉,急忙唤来秀云。两人顾不得许多,秀云帮着抱起赵妤,怀瑾匆匆抓了块旧布巾包头,因着心急如焚,那布巾只勉强遮住发髻,几缕乌黑鬓发散落颊边,更衬得她肤色莹白。她身上那件新做的粗麻衣服,本是落魄后勉力维持的体面,此刻在匆忙奔走间,布料勾勒出日渐丰盈却不失窈窕的身段,竟也显露出惊心动魄的曲线。

      三人刚出院门,便撞上在水井边发呆的男邻居周大勇。周大勇闻声回头,目光触及怀瑾那半掩的玉容和粗麻衣下因急促呼吸而起伏的胸脯线条,顿时像被摄了魂般,直勾勾地盯着,连水桶脱手砸了脚面都未察觉。

      他婆娘王翠花从窗内瞥见,顿时火冒三丈,冲出来指着鼻子就骂:“作死的!眼珠子掉地上了?没见过女人是不是?!”周大勇面红耳赤地争辩,两口子顿时在巷口吵作一团,堵住了去路。

      秀云抱着愈发沉重的赵妤,急得跺脚:“吵什么!孩子病得要死了,快让开!”

      周大勇被喝得一怔,竟讷讷道:“我……我帮你们抱孩子……”

      这话更是捅了马蜂窝,王翠花直接扑上来撕扯,哭骂声惊动了四邻。这混乱场面,一丝不落地落入了远处“货郎”眼中。他见目标抱着病孩出门,立刻转身抄近路报信。

      金宵舞厅内,曼丽刚抿了一口咖啡,听到消息,唇角微扬。“备车。”她吩咐侍立一旁、穿着利落短打的随从,“你,回去福安里附近守着,留意动静。”这些是她手下负责处理“外务”的人,与厅内娇媚的舞女截然不同。

      另一边,怀瑾和秀云好不容易挣脱纠缠,轮流抱着昏沉的赵妤,步履蹒跚。怀瑾额角沁出细汗,呼吸微促。正当她们力竭之时,一辆黑色汽车稳稳停在一旁。

      车窗摇下,曼丽关切地望来:“沈小姐?这孩子是……” 她的目光扫过赵妤,随即道,“快上车,去济生堂。” 怀瑾抬眼望去,认出这位正是当日在报馆门前,曾为她解围、摆脱了老板纠缠的那位女士。这援手来得太及时,虽心下惊疑,但看着怀中妹妹痛苦的小脸,她只能压下疑虑,与秀云道谢上车。

      车子驶过街口,在济生堂门前停下。怀瑾抱着赵妤匆匆下车,晨光勾勒出她清丽绝伦的侧脸和那身粗麻衣也掩不住的风流身段。这一幕,恰好落入刚从对面茶楼出来的魏启昌眼中。他穿着考究的藏青色长衫,目光在怀瑾身上停留一瞬,见她虽衣着朴素,却肤光胜雪,身段袅娜风流,眉宇间一股书卷清气混杂着难以言喻的妩媚,竟是难得一见的绝色。他嘴角几不可察地一勾,对随从淡声道:“曼丽小姐眼光毒辣,金宵舞厅……怕是又要添一株摇钱树了。”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

      药铺内,张大夫正给一个手臂划伤的汉子包扎。那汉子龇牙咧嘴,哼哼唧唧地占着大夫。

      怀瑾上前急道:“大夫,求您先看看我妹妹,她烧得厉害!”

      汉子不满嚷嚷:“总有个先来后到!”

      此时曼丽款步而入。那汉子一见她,立刻变脸,堆起谄笑:“曼丽姐!您怎么大驾光临了?”目光却忍不住往怀瑾窈窕的背影瞟去。

      曼丽不动声色地挡在怀瑾身前,语气平和却带着压力:“孩子病重,行个方便?”

      汉子连连点头:“必须的!曼丽姐开口,我这破伤算什么!”他忙不迭让开,眼神却仍在怀瑾身上流连。

      张大夫赶紧为赵妤诊治开药。事毕,曼丽安排车子送她们回到福安里大杂院门口。

      车子停下,怀瑾抱着已安稳睡去的赵妤下车,秀云紧随其后。曼丽并未下车,只是摇下车窗,从手袋中取出一张精致名片递出,语气温和却带着某种不容错辨的意味:“沈小姐,孩子需要静养。若后续还有需要,或是遇到难处,可凭此物来金宵舞厅寻我。” 说罢,车窗缓缓升起,黑色汽车平稳驶离。

      这番动静早已引得大杂院内外一些闲人驻足。几个平日就爱盯着怀瑾看的男人,此刻见那气派的汽车专程送她回来,又见车里那气度不凡的女人亲自递了东西给她,眼神顿时变得复杂起来,交织着探究、讶异,以及一丝心照不宣的暧昧。他们相互交换着眼神,仿佛认定了这落魄却难掩姿色的小女子,终于寻到了某种“门路”,那目光里原有的几分忌惮,渐渐被一种觉得“有机可乘”的轻慢所取代。

      就在这当口,旁边一个挑着担子的“货郎”像是闲磕牙,对着聚拢看热闹的几个邻居提高了嗓门:“啧,瞧见没?金宵舞厅的曼丽经理真是心善啊,还亲自派车送人回来!那可是雾津顶顶有名的好去处!” 这话分明是说给周遭的围观群众听的。

      秀云听得真切,脸色骤变,立刻拉着还有些发怔的怀瑾挤开人群,走到院中僻静处,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担忧与凝重,声音压得极低:“怀瑾,你刚来雾津不知道,那金宵舞厅……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她语气急促,带着生怕怀瑾不明白的急切,“那是雾津顶级的销金窟,是有钱的爷们去找乐子的地方!里面的姑娘,都是……都是陪男人喝酒跳舞,靠着笑脸和身子赚钱的。那个曼丽,就是管着这些姑娘的经理!她给你这张名片,绝对没安好心!这地方,咱们清白人家的姑娘,沾都不能沾啊!”

      秀云的话语直白而朴实,却像一块巨石投入怀瑾心湖。她之前虽从曼丽的气度和做派中感觉到对方来历不凡,且必有所图,却未曾想竟是这样的地方。陪男人喝酒跳舞,靠着笑脸和身子赚钱……这几句话,像针一样扎在她心上。那位曾在报馆有过一面之缘、施以援手的女士,竟是这样的身份。

      她低头看着怀中妹妹因药效而安稳的睡颜,指尖下意识地摩挲着那张质地坚硬、边缘似乎都带着诱惑的名片。曼丽的“恩情”像一张精心编织的网,她心存感激,因为这确实解了燃眉之急;但秀云的话,更让她心生凛然,充满了警惕。而刚才院门口那些男人异样、觊觎的目光,更是如芒在背,让她清晰地意识到,金宵舞厅的汽车和这张名片,仿佛在她身上打下了一个无形的印记,引来了更多的麻烦。若无倚仗,似今日这般的困境绝不会是最后一次。

      她没有立刻将名片扔掉,也没有回应秀云焦急的劝阻,只是将其更紧地捏在手中,仿佛在捏着一个沉重而艰难的选择。她抬头望向雾津灰蒙蒙的天空,眼底是一片沉静的深幽,无人能窥见其下翻涌的波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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