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玉案》红袖夜奔

2、青玉案 （白玉堂）

　　青玉案 （白玉堂）

　　孙仲谋处。残阳似血。

　　今日是宋仁宗大寿的日子。也是十年前白玉堂和展昭约定好还扇的日子。时间仍未到，白玉堂已经提前来到了城楼角处，他暗暗掐算着时间，看着皇宫到处的氤氲缱绻，莺歌燕舞。已经是丑时三刻了，他们约定的时间就快来到。此时白玉堂的心情越来越紧张了，他并不希望展昭能来。但是那熟悉的脚步声，声声敲打着他的心跳，此时展昭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

　　白玉堂没有走出角落。只是以衣袖掩口，轻笑道：“你果然还是来了。”故意低下头，不让展昭看到自己的表情，但他仍能看出展昭神色的黯淡。“白五弟！”这一声急切的呼唤出自展昭之口，却让白玉堂顿时觉得从脚底生出一股寒意，彻骨的冰冷流窜了他的全身。但白玉堂稳了稳神，还是镇定地说道：“扇子，带来了吗？”展昭在递扇子的时候触碰到了白玉堂的指尖，他忽然一惊，害怕展昭从他冰冷的温度中猜出他真正的想法。但不知是不是假装，展昭仅是缩了一下手，便再没动作。这让白玉堂稍稍放了心，但当他抖开扇子看到内容的时候，他的心已经彻底冷了。白玉堂看到扇子上那首诗，那首《上邪》的字迹一如当年，而下面那“无需还扇”四个大字也一如当年。白玉堂整个人、整颗心彻底冷了。“自己明明知道展昭绝对不会看扇子的内容，不是吗？”白玉堂定定地杵再那里，道：“扇子的内容，你果然没有看。”他的声音竟有些发抖。展昭点了头之后，白玉堂所有的幻想都破灭了，他知二人之间此世再无望改变什么。遍才从阴暗处走了出来：“十年了，没想到你还记得。”“我若不记得，今日也不会来此了。”白玉堂仰头笑了，适时，宫中的焰火亮了起来，在天空中绽放，随后陨落。白玉堂美丽的面容在猩红的点点火光映衬下，在在氤氲夜色的笼罩中呈现在展昭面前。他分明看到展昭眼中闪过一丝惊诧。他自知自己的面容与十年前并无两样，于是他对上展昭的眼睛，自己的那双眼睛，曾经令展昭疯狂过，更令他害怕过。白玉堂感到有温暖的触感在自己的面颊摩娑着，“十年了，十年的岁月似乎并未改变展昭什么，他手掌的温度还是如此让人眷恋，让人怀念。”白玉堂暗揣，“毕竟彼此再不是当年在陈州酒楼初会时的青涩少年。已经没有退路了。”

　　那个时候，白玉堂是众人口中的“员外”，而展昭是名振江湖的“南侠”。那个时候白玉堂并不知道那人是谁，他只知道他曾与他共同教训过蟊贼，为他内力的深厚和英俊的外貌而折服。此后，从他人口中，白玉堂得知了男人的名字——“展昭，展雄飞”。这是他一辈子也不会忘记的名字，南侠“展雄飞”。那次见面，白玉堂留给了展昭一把锦扇，扇坠子上夹着纸条：“十年之后，仁宗寿辰。皇宫大院还扇。”

　　第二次见面是在京城，那个时候白玉堂是五鼠之一“锦毛鼠”，展昭却成了皇上钦赐“御猫”。那一天晚上，白玉堂第一次将剑尖指向了展昭。“是猫就避鼠。”白玉堂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那一天晚上，白玉堂第一次做了逃兵，从展昭的剑下逃走，但也给展昭留了纪念。

　　造化弄人。如果白玉堂不是“锦毛鼠”，展昭不是“御猫”，那么或许这一世，他们都不可能有任何交集。可老鼠避猫的宿命从古至今都未曾改变过，他们知道。白玉堂知道。

　　白玉堂已经决定，他从口中轻轻吐出一句话：“决胜负吧。”作为这最后一次见面的开篇。这个时候展昭是“御猫”是“南侠”更是“四品带刀御前侍卫” ，白玉堂却只是“白老虎”。二人在皇宫后院的空场处分居对角。白玉堂看着展昭那没有丝毫犹豫的动作，干练的拔剑。或者说他从一开始就知道会有这一天的到来。白玉堂亦拔剑。当下火星四散、飞湍瀑流、坪崖转石。只可见到两条纤白光带在空中飘舞。有如游龙，有如潜蛟。

　　竟已是黎明，原本晴朗的天空从天地相接处涌出了叆叇白云，阳光穿过云彩的罅隙透入，打在二人的脸上，分外妖娆。白玉堂被展昭逼到了墙边，展昭的剑尖直挑自己喉节。但是白玉堂就那么看着，展昭并没有下剑。于是他抬起头来，“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是不肯叫我的名字呢，展、雄、飞。”白玉堂看着展昭的脸一步步凑近，他的耳边感受到了展昭温暖的呼吸，还有那一辈子都想从他口中听到的话：“玉堂，白玉堂...”展昭终于叫了他的名字，白玉堂摇头，“为什么只有到这个时候，你才肯叫我的名字呢？昭！”既已如此，白玉堂终于算了了心愿。于是他笑了，劈手抓住了展昭伸过来的剑刃，那鲜红的血从手掌和剑刃的交合处滴落在地，又溅起来，如同血莲花。自己已经没有疼痛，“能死在展昭的手上，自己也满足了。”剑刃是银亮的，手是纤白的，血是缨红的......白玉堂的心是死的。“下剑吧。”白玉堂仍然笑着。眼前的展昭似乎生气了,白玉堂听到了他的咆哮：“纵然是猫和老鼠又能怎样？又能怎样啊！”“对不起，昭，这是命啊，这是猫和老鼠轮世难脱的宿命，纵使为此失去生命也...”剑尖发力，白玉堂永远地阖上了眼睛，展昭手中的剑也应声落地。纵然他的眼睛闭上了，但他仍能清楚地看到展昭的表情，即使乌发盖住了他的面颊，白玉堂也能看出，展昭的寂寞。展昭的背影如同切削过，一瞬间似乎老了许多，消瘦了许多。

　　白玉堂也仍能看着展昭从自己的怀里抽出了锦扇，“为什么非要到这个时候他才能打开锦扇看一看呢。但是这样也好。”白玉堂的思绪渐渐离开了躯体，“就让他一辈子也不知道也好，那用特殊制剂写成的\"无需还扇\"是一接触空气就会渐渐消失的字体。除非他看了......”白玉堂看到展昭将扇子揣回怀中，“为何自己执意要来等他呢？为何自己明明知道展昭是绝对不会看扇子内容，即使再放上二十年、三十年也是。为什么明明知道还是跟他开了个以生命作赌注的\"玩笑\"呢？或许自己是想以这种不可能来赌自己此世早以绝望的感情，还抱着能有一丝转机的幻想，究竟太傻了。”展昭似乎在喃喃地说什么，白玉堂已经彻底听不清了......

　　暝暝之中，白玉堂似乎感到展昭看了自己最后一眼。“昭，我会问问天上的神仙，如果人真的有来世的话，希望下一世我不是老鼠，你也不是猫......”

　　“上邪！吾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棱，江水为竭，冬雷阵阵，夏雨雪，天地阖，乃敢与君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