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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青玉案 (展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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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玉案 (展昭)
舞榭歌台。夜凉如水。
今日是宋仁宗大寿的日子。“御猫”展昭,作为四品带刀御前侍卫,是不得不参加的。这时的皇宫歌舞升平,好不热闹。尽管如此,展昭却无心留恋,他坐立不安了好半天,看了看天色,已经是丑时三刻了,从皇上身边悄悄溜出,急切地向城楼走去。
楼角阴暗处闪出半个人影,一袭白衣胜雪的男子正以衣袖掩口,轻笑道:“你果然还是来了。”乌青的发丝垂落,遮蔽了男子的面庞,看不清他的表情。展昭的神色黯淡,他径直奔过去,急叫道:“白五弟!”角落里的男子仍旧未动,继续说道:“扇子,带来了吗?”展昭苦笑,从怀中摸出一把锦扇,转手递给了男子。不经意,展昭碰到了男子的手,指尖传来的彻骨的冰冷让展昭打了个寒噤:他的体温竟还不及这锦扇!男子抖开扇子,看了看,又合上了。“扇子的内容,你果然没有看。”男子的声音竟然有些发抖。展昭点点头,算是默认。男子这才从阴暗处走了出来:“十年了,没想到你还记得。”“我若不记得,今日也不会来此了。”男子忽然抬起头笑了。展昭一惊。适时,宫中的焰火亮了起来,在天空中绽放,随后陨落。猩红的点点火光映衬着男子的面容,在氤氲夜色的笼罩中,展昭惊了:那颜面竟与十年前无异!尤其那双深邃不见底的眼睛,那眼神曾一度令展昭害怕。展昭伸手,抚上男子丝绢般细滑的面颊,摩娑着。“十年了,十年的岁月究竟给了他什么?”展昭暗揣,“毕竟彼此再不是当年在陈州酒楼初会时的青涩少年。已经没有退路了。”
那个时候,展昭是“南侠”,而少年是众人口中的“员外”。那个时候展昭并不知道少年是谁,他只知道他曾错把他认作女人,为他外表的惊艳和武功的高强而折服。此后,从他人口中,展昭得知了少年的名字——“白玉堂”。这是他一辈子也不会忘记的名字,锦毛鼠“白玉堂”。那次见面,白玉堂留给了展昭一把锦扇,扇坠子上夹着纸条:“十年之后,仁宗寿辰。皇宫大院还扇。”
第二次见面是在京城,那个时候展昭是皇上钦赐“御猫”,少年是五鼠之一“锦毛鼠”。那一天晚上,白玉堂第一次将剑尖指向了展昭。“是猫就避鼠。”白玉堂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那一天晚上,展昭第一次无视了横在他面前一公分的剑,放走了白玉堂。
造化弄人。如果展昭不是“御猫”,白玉堂不是“锦毛鼠”,那么或许这一世,他们都不可能有任何交集。可猫抓老鼠的宿命从古至今都未曾改变过,他们知道。展昭知道。
“决胜负吧。”最后一次见面,白玉堂不带任何感情地吐出了这样一句话。这个时候,白玉堂是“白老虎”,展昭是“御猫”是“南侠”更是“四品带刀御前侍卫”。二人在皇宫后院的空场处分居对角。展昭没有犹豫,拔剑。或者说他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的到来。白玉堂亦拔剑。当下火星四散、裂缺霹雳、丘峦崩摧。只可见到两条纤白光带在空中飘舞。有如游龙,有如潜蛟。
竟已是黎明,原本晴朗的天空从天地相接处涌出了叆叇白云,阳光穿过云彩的罅隙透入,打在二人的脸上,分外妖娆。展昭已把白玉堂逼至墙边,剑尖直挑白玉堂喉节。但他就维持着这个姿势,没有下剑。白玉堂抬起头来,“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是不肯叫我的名字呢,展、雄、飞。”展昭的脸凑近了白玉堂的脸,他们就这么四目相对。相对无言。“玉堂,白玉堂...”展昭轻叹,“白玉堂又怎能知道,他不是不想叫,而是不敢叫啊!他害怕这种过分亲密的称呼早晚会伤了他。他又怎忍心伤他?”白玉堂忽然笑了,他劈手抓住了剑刃,那鲜红的血从手掌和剑刃的交合处滴落在地,又溅起来,如同血莲花。剑刃是银亮的,手是纤白的,血是缨红的......展昭的心是冷的。“下剑吧。”白玉堂笑着说。展昭似乎生气了,他咆哮起来:“纵然是猫和老鼠又能怎样?又能怎样啊!”“对不起,昭,这是命啊,这是猫和老鼠轮世难脱的宿命,纵使为此失去生命也...”剑尖发力,白玉堂永远地阖上了眼睛,展昭手中的剑也应声落地。此刻,乌发盖住了展昭的面颊,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没有了白玉堂的展昭的背影,在霞光的映衬下竟是如此微小,如此寂寞。
展昭俯身,从白玉堂尸身怀中抽出锦扇,打开,扇面仅有一首诗《上邪》便再无它,甚至连印都没有。展昭把扇子重新揣回怀中,“为何自己执意要来还扇呢?为何自己明明知道是这种结局还是要来呢?”展昭摇摇头,他小声重复着白玉堂说过的话,“对不起,这是命,这是命啊......”
展昭最后望了一眼白玉堂,他也笑了,他笑着离开。但他的面颊上分明有两行清泪滑落。无论是老虎还是老鼠,终究都败给了这只猫,只是,展昭这一辈子,再也不想做“御猫”了......
“上邪!吾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棱,江水为竭,冬雷阵阵,夏雨雪,天地阖,乃敢与君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