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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最终的决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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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蘘抬头看过去,这才发现原来是拉尔伦。黑发精灵站在那里,面无表情,但双眸里是无法彻底掩盖的痛苦。
“是你啊,”索蘘怀疑地看了这精灵两眼,但决定不计较。她挥了挥手,说,“嗨,首先就没有洗不出来的地毯,其次这地毯状态并没有那么差;连浅色花样都还能看出来,能有多糟糕?只要工具齐全,洗地毯这件事本身甚至不需要太多时间。这个议事厅的地板洗干净了,正好能用来洗地毯了。这就开工!来来,你帮我打个下手。”
索蘘敲了敲电脑,让AI给她总结了一个清洁波斯地毯的流程,并且按照AI的建议兑换了工具。(贵,但总是要用的,索蘘是这么安慰自己的。)设置所有设备花了半个多小时,事后用吸尘器清除脏水更是交给一整个清洁小队也花了一个多钟头,但清洗地毯本身的过程不但迅速还怪解压的:高压水枪一遍,推子一遍,重复一两遍,再用地毯清洁器上一趟洗洁剂,再用推子搓揉挤压,接着高压水枪,酌情重复。二十分钟后,一张美丽的米白色手工羊毛毯展现在众人眼前;毯子上织着的金色花朵熠熠生辉;围绕在金色花朵王冠的纹样周围,古老而优雅的字符编出神秘的祝福。
索蘘乐滋滋地欣赏着地毯,正思考着应该挂哪吹风晾干,突然意识到了,那毯子上的字母不是精灵语吗?等等,为什么会是精灵语?
她恍然大悟,这会儿有点乐不起来了,看了拉尔伦一眼。拉尔伦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地毯上的金色花冠,拳头紧攥,双眼泛红。索蘘分外尴尬,又转头看了一眼角落里的芬罗德。斟酌片刻,她最终还是小心翼翼地问拉尔伦道,“厄,你是对这地毯有印象吗?这是你或者你认识的人的东西?被抢走的?”
拉尔伦没有回答,只是僵硬而沉默地站在那里。
这时候芬罗德站起身来,往他们这边走了几步,答道,“这张地毯原本就铺设在这间议事厅里,是米那斯提力斯守卫之塔的一部分。”
“米那斯提力斯?不对啊!”索蘘脱口而出,声音陡然拔高,几乎带上了惊恐,“哪里来的米那斯提力斯?!这里不是刚铎啊!现在不是第一纪元吗?!”
芬罗德、凯勒博恩、拉尔伦三人齐齐望向她,眼神里混杂着困惑、警惕,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审视,仿佛在问她,难道她甚至不认识自己占据的要塞?
索蘘干笑两声,已经意识到问题:多半又忒么重名了。她回到自己的办公座位,手指已经飞快地敲击键盘,调出AI模型输入问题(这回可不敢再语音输入了): “中土世界第一纪元有没有米那斯提力斯?在哪?谁建的?后来怎么了?”
AI的文字哗啦啦地在屏幕上卷过。
“第一纪元,芬罗德·费拉贡德于西里安隘口建造要塞米那斯提力斯,用以监视魔苟斯动向,防守西贝尔兰门户。在纳国斯隆德建成后,芬罗德将米那斯提力斯交由其侄欧洛瑞德斯,安格罗德之子,镇守。骤火之战不久后,此塔于457年被索伦攻陷,更名为‘妖狼之岛’。第一纪元465年,露西恩击败索伦并将其驱逐,沦陷于妖狼之岛的囚犯重获自由。”
索蘘盯着屏幕,尴尬得牙根疼。八年前,芬罗德建的,欧洛瑞德斯守的,被索伦抢的。
她又转头看了一眼刚刚洗出来、贴在地面上啪嗒滴水的织毯,那厚重的米白色上面金闪闪的花冠,只觉得更尬了——这是费纳芬家族的标志啊。这毯子可别是加拉德瑞尔还是芬杜伊拉丝亲手织的。难怪之前拉尔伦一脸要哭出来的表情。她缓缓转过头,看向芬罗德。金发精灵王依旧挺直脊背,灰眸沉静如深湖。这位可能是已经被她折腾得没脾气了,面瘫了做不出那种要哭出来的表情。
“对不起,”索蘘很无语地尴尬道歉,“之前没意识到……这个河谷,其实是你的。”
芬罗德一动不动,也不说话。
索蘘却越想越不对劲。她猛地又调出贝尔兰地图,手指在触控板上疯狂缩放。群山环绕,西里安河穿谷而过,河心岛扼守南北要道——这还真是最高级别的战略要冲“门户”了。而且她记得贝伦与露西恩传奇这个故事不久后就又是一场大战吧?
绝了……她赶紧又调出来时间线对比。果然,露西恩与贝伦的宝钻之旅若按原定路线成功,三年后梅德罗斯就会召唤联军,七年后就是泪雨之战。而梅德罗斯和芬巩的东西联军之所以能集结北伐,正是因为露西恩在此地击败索伦,夺回西里安通道!
若这座堡垒仍在“索伦”手中,芬巩、图尔巩、甚至还有纳国斯隆德的军队没人能安稳北伐;更有甚者,在泪雨之战的大败之后图尔巩甚至没有退回刚多林的退路,再来一百个誓死战斗到底的胡林胡尔都不行。
她顿时如坐针毡。
原本她只想做个甩手掌柜:七天后把芬罗德一行打包送走,指个路让露西恩接人,大家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多好。可现在她明白了——只要她还占着这座岛,她就是整个贝尔兰自由势力的头号障碍。周围的精灵人类国度一个都不会放过她;只要自由的子民还想要北上讨伐世界的大敌,甚至哪怕是只要自由的子民想追求一个安稳的边境,首当其冲一定会来讨伐她。
这山芋烫得能把她手烧穿!
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脑子里两个小人又开始打架:
“跑!立刻卷铺盖跑路!找个安静的地方修个房子躺平每天上网追剧不好吗?就你一个人,积分就靠偶尔偷到精灵领地打打野也够用了啊!”
“跑个鬼!三千兽人怎么办?他们可没积分换饭吃!你拍拍屁股走了,他们不是饿死就是被精灵原地剿灭!”
就在她焦头烂额之际,一个冲动的问题逐渐腾升到嘴边。
她死死盯着芬罗德,低声说道,“如果……如果我把这座城堡还给你,你怎么处理这里的三千兽人?主要是——”她苦笑了一下,“我带走他们的话,真养不活。”
索蘘的话音落下,整个大厅陷入了比之前更加深沉的死寂。
妖狼们低下了脑袋却竖起了耳朵。拉尔伦脸上写满了无法掩饰的震惊,他看向索蘘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彻底疯癫的怪物。就连一直冷若冰霜的凯勒博恩也微微侧过头,银灰色的眼眸中第一次流露出了纯粹的、无法解读的困惑。
唯有芬罗德,在最初的错愕之后,眼神反而变得愈发清明与深邃。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静静地凝视着索蘘,仿佛要穿透她那张属于人类女子的美丽而稚弱的面孔,看清其后真正的灵魂。他向前走了两步,电子脚环在石地上拖出轻微的“沙沙”声,直到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才停下。
“这就是你的问题?”芬罗德的声音响起,平静得不带一丝波澜,却让大厅里的空气都为之一凝。“戈索尔,你还是如此热衷玩弄人心,侮辱灵魂,但这一切映照的不过是你自身腐朽的存在。这座阴影堡垒里的兽人,它们不是我的军队,也不是我的子民。你问我会如何处置它们?难道你不知道答案么?但其实真正的问题只有一个:你又想怎么处置他们,这来自世界之初的伤痕与邪恶?”
“如果你是真正想要离开,那就离开。而我会如何对待那些盘踞在我故土上的黑暗造物,那将是我,费纳芬之子,纳国斯隆德之王,在重获自由之后,必须履行的职责与宿命。你不需要知道我的答案;那不是你的选择,也不是你的责任。”
索蘘静静地站在那里,脸上的表情凝固了。她看着眼前的精灵王,看着他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灰色眼眸,看着他身上那种与生俱来的、属于史诗英雄的庄严与决绝。
然后,毫无征兆地,她哭了。
不是嚎啕大哭,也不是委屈的抽泣。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珍珠,大颗大颗地从她眼中滚落,划过脸颊,滴落在刚刚洗干净的花岗岩地面。她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只是站在那里,肩膀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着,整个人仿佛被一种无形的、巨大的悲伤所淹没。
芬罗德怔住了,难得露出一个无措的神情。
但这崩溃的瞬间,来得快去得也快。
索蘘只任由自己失控了两分钟。随即,她猛地抬起手,用手背狠狠地擦去脸上的泪水。她深吸了一口气,再抬起头时,那双通红的眼睛里已经不再有泪水,只剩下一种极其不忿的决心。
她迈开脚步,径直走向芬罗德,在那位身形高大的精灵王面前站定。她仰着头,冷静森然地直视着芬罗德的眼睛。她的身高甚至还不到芬罗德的肩膀,如此近的距离,让她仰视对方的姿态显得格外滑稽。
“算了。你不回答我的问题也不重要,因为你已经告诉我答案了。我收回刚才那个提议。这座堡垒,你们也别想拿回去了,”她向前逼近了半步,声音压得更低,“我不会给你这个选择,更不会把这份责任交给你。因为你的答案,我接受不了。你要知道我想离开不是害怕你们的力量。我可以让你们所有人都见识一下什么叫做工业化的杀戮,什么叫做无关正义和邪恶,无关光明和黑暗,纯粹的毁灭。这是问题所在吗?真正的问题是:这个世界难道就只有‘杀戮’这一种历史进程,就只能用生命的流逝来诠释意义吗?那你们的意义也太没有意义了!我不接受!我现在没有答案。但既然你也只有错误答案,那我不会再问你了。”
说完,她不再看芬罗德一眼,仿佛他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路障。她转身,径直走回到那张刚刚被清洗干净、还带着湿气的地毯旁。
“行了,”她头也不回地对所有人宣告,声音里充满了不容置喙的疲惫与决断,“你们爱咋咋地,别拦着我洗地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