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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佐久早圣臣]口袋女子记事录 ...

  •   01

      我有一项绝技,能够将一切东西缩小成可以装进口袋的大小,上至床铺,微波炉,下至从书店里买来的小说,签字笔,只要我想,我就可以将世界上所有我可以用眼睛记录下来的东西放置在我的口袋里,这大大方便了我的日常生活。同事们午休集合在一起抱怨搬家劳累的时候,我在喝着手里的速溶咖啡发呆,我想到在搬家时我才会穿的类似于记者或者摄影师才会有的那种拥有很多口袋的墨绿色马甲。同事们搬家需要关注交通拥堵情况和搬家公司,我只需要确保手机里有足够前往新家的钱财——利用电车或者出租。剩下的任务,就是闭眼再睁眼,然后将沙发,台灯,衣柜等等装进我的口袋,我的搬家任务到这里就完成了百分之五十。

      这项绝技我百用不倦,但是这项绝技一定得偷偷的在没有人的地方才能够实施,毕竟我也不想仅仅是为了图方便就荣登报纸或者网站新闻第二天的头版头条,类似「震惊!东京一女子成功掌握偷窃绝技,警方正在努力调查中」,拜托,我只是为了每天都可以解放双手,又没想要犯罪,试问谁想在通勤一个小时的地铁上还提着自己又沉又重犹如大铁箱的电脑,不用才是傻子。

      我抿了口杯子里的咖啡,心里想着今晚如果公司又要加班的话,我就像往常一样,等到最后一个离开就可以了。

      我是这么想的。

      将电脑包缩进口袋的平平无奇的第二日早晨,我的工位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前辈,是你昨天拿了我桌子上的粘毛器吗?”坐在我隔壁的佐久早圣臣直愣愣地看着我。他说的粘毛器是一种和油漆滚筒相似的工具,我只在家里有养猫咪的同事家里见到过。

      “什么东西?”我对他的问句表示疑惑,可佐久早圣臣完全绕过了我脸上的疑惑,他又重复了一遍,即便语气同刚刚没有一丝区别,但是还是让人觉得信誓旦旦。

      “前辈,是你昨天下班后拿了我桌子上的粘毛器吗?”

      我想佐久早圣臣可能是得病了,得的还是东京成年男士最容易患上的一种病症,为了搭讪不择手段谎话连篇的症状,这可不得了。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干脆将原本被我挪走的伫立在我们两个人办公桌之间的文件夹又挪了回来,为了不被他抓到一个眼神。

      “前辈,我昨晚看到了。”

      我不为所动。

      “我看见前辈你把手提的电脑放进了自己的口袋。”

      手肘旁的文件夹被我震惊的身体动作带到地下,我睁大着眼睛看向佐久早,没想到他却十分自如的接下了就快要落到地板还有可能被我踩中的文件夹,白色口罩背面的嘴巴叹了口气,被额前的头发遮挡住的眉毛和眼睛,组织成它们的每一块皮肤的挪动似乎都在说着:「好麻烦。」

      “你想怎么样?”

      “前辈下班后等等我,我再告诉你。”

      接下来的一整天,我都惴惴不安着,与之相反的却是佐久早从早晨到下午,亦或是在中午的午休时间里,他的周身都围绕着一股与本人格格不入的莫名兴奋的氛围,即便隔着口罩我并不能够用眼睛看出来,但是不妨碍我可以感受到。

      不知道为什么,别人的情感会调动起我细胞神经深处一种难以名状的敏感,就像木屑被埋进指尖纹路之间一般,我不一定能够记住它所带来的全部异物感,但是只要事情发生时,我就会感受到。

      从出生那一刻开始我就懂得,人类是多么锋利的一件兵器,器官、语言、组成其中的上百种千奇百怪且瑰丽的成份,都可以变成拔掉别人灵魂的武器。

      我会下意识的从身边人的身体上,来辨别这种兵器的锋利程度,这是我从小到大最喜欢做的一件事情,或者说,它算是我的爱好,和普通人不一样,我的爱好比较奇怪。

      我只将这个秘密分享给我的好朋友理纱过,按理纱的话来说,我应该是会根据空间,变换自己形状的一条水流。

      到了下班的时间,办公楼外属于东京的夜晚突然来临,隔着工位旁边和我的座椅齐平的玻璃窗,我看到呼啸着向远处驶离的电车还有雨色里模糊成水彩样式的东京塔,它闪耀着奇异的光辉,我甚至觉得它散发出来的光芒几乎就要抵达我的桌角。

      我本来的计划应该是今晚路过耀时居酒屋时,进去小酌一杯的。

      佐久早圣臣修长的手指还在电脑键盘上不停地敲打着,他的键盘旁边,放置着一袋子用了一半的湿纸巾。等待的时间太过于枯燥,于是我悄悄观察起这个和我交流甚少的同期,从头到脚,在偷偷且仔细的偷窥之下,我注意到他每根手指的侧面都匍匐着几条细白的纹路,就像是因为过度清洁产生裂痕的纯棉布料。

      空气中的“咔哒”声戛然而止,佐久早在我的注视之下,从纸巾盒里抽出一条新的湿纸巾擦干净自己的手指,从第一根到第十根,随后干脆利落地将电脑收进自己的单肩公文包里。

      “走吧前辈。”他双手插在大衣的口袋之中,站在离我距离零米远的距离里,漆黑的皮鞋鞋头和我的紧贴在了一块。

      因为早晨佐久早圣臣莫名其妙的话,我今天是提着电脑包离开的公司。

      我们公司距离六本木有很长一段距离,夜间的时候有很多职员会相互约着去那里的商圈转转,由于我租房的地点正正好在去往那边的反方向,距离同样不近,以至于理纱有好几次约着我一块去都被我拒绝了,因为不准时从公司离开的话我可能就赶不上回家的电车。

      佐久早圣臣同我走在逆流的人群之中,此起彼伏的车鸣和人声经流我们的耳边,这些细碎的声响在东京的夜晚里并不少见,刚刚结束的一场雨将地铁入口前的十字路口与人行道冲刷得透明无比,人群与人群之间逼仄的空气里涌现着只有在乡下雨后才能够闻见的泥土腥味,那些味道上下浮动着,让人鼻子闻得有些难受。

      佐久早圣臣从自己的大衣口袋里拿出了一支香水,对着自己的手腕和领口喷了两三下,味道从空气之中蔓延到我这边,哦,原来是百合香,但是很淡很淡。他将手抽出口袋时袖口贴上我的胳膊,还没等我看过去,面前就出现了他按着香水泵头的右手:“前辈……”

      “你要试试吗?”那些淡淡的百合香落在我的呼吸前,我下意识伸出手,双手合在一起就像是要接住那些水雾一般,这显然不是个正确的示范,佐久早圣臣却视若无睹,他将出口对准着我合在一起的手腕处,按了一下,又停下来,仿佛是等着我摩挲自己的手腕。

      我真的这么做了。咸腥的雨后因为这么一点点的百合香找到了点能够让人呼吸的出口,佐久早在此之后没有再说话,我不知道他想要将我带到何地何处,冬夜的风在我们两个的沉默间也一并停驻。

      我不禁思考起今晚是否能够赶上回家的电车,没能等到我思考出一个确切的答案,身旁的人突然停了下来。

      前面没路了,我们走到不知道哪群居民区前面的小型游乐园里,空无一人的游乐场,只有秋千的铁链在空气中颤抖着。

      持续湿冷的温度落在我们的衣领之外,佐久早圣臣又抬腿向正前方的秋千走了过去,他没有像我想象的那样拿出纸巾或者手帕擦干净那上面的水珠,他也没有勾住秋千抖动的锁链,他不是想坐在那个上面。

      “前辈,你相信预言吗?”

      “虽然有点唐突,但是你相信预言吗?”

      “我们以后会亲吻,会拥抱,你相信这件事情吗?”

      从不远处来的一辆儿童自行车“嘀哩”穿过我们之间然后驶离,没多久,孩子的母亲也同样穿越过我们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我瞪大着眼睛望向佐久早圣臣,他并没有开玩笑,他的眉毛和眼神都分外镇定,仿佛对自己说的一字一句都笃定万分。

      我当然不相信。

      现在的东京男子都这样吗?佐久早圣臣是不是携带着某种“宅属性”,我觉得他得去治治,要小心病入膏肓。

      02

      佐久早圣臣是个洁癖男子。

      我在很早很早,在他的工位还没有和我的工位变得像如今这般亲近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了。

      同事们都说,佐久早圣臣一年里在清洁上花费的钱财就能抵上不少人的几年的娱乐开销,我深知人云亦云的弊端和冒昧,但在我见到他午休后在茶水间第三次清洗自己的便当盒时,我又再次深知大多数人群人云亦云的背后还是有着自己的深意。

      「前辈。」

      佐久早圣臣那天夜晚过后沉迷着用自己从文具店里买来的纯白色便利贴和我进行对话,便利贴是圆形的,那种背面四分之三都是胶水的类型,他的字也写得很神奇,一般情况下都只会在每张便利贴写上一句话,写完一张就贴在我们之间的放置书本的立架上。

      「你会听见耳边的背景音乐吗?」

      「比如此时此刻,Merry-Go-Round正在播放着。」

      「你听见了吗?」

      佐久早圣臣说的“Merry-Go-Round”是“哈尔的移动城堡”里的一首歌,我大约几年前看过,但是除了哈尔和苏菲的脸,剧情都被我忘得一干二净,更别说里面的音乐。

      「没有。」我在我的记事本上回复他。

      回复很短,一秒钟不到的时间佐久早圣臣就将我的回答反馈到了自己的大脑神经,指令输入然后输出结果般,他脱下口罩指了指自己贴在铁架上的排成一排的便利贴:“前辈,试着摸摸它。”

      佐久早圣臣的指尖贴在纯白色便利贴的上面,我知道那只是几张平平无奇的便利贴,是这个世界上在每个文具店都可以见到的,只需要花小部分钱就可以购置到的东西。

      佐久早的便利贴和其他在文具店里看到过的便利贴不是一种纸质,它更加光滑,不粘手,不会因为手指尖的汗水紧贴着人的皮肤。

      四周的空气在我食指贴上光滑的纸面时骤然凝固下来,空调没有了风声,人群之间的嗡嗡响动也消失不见,我只能够听见自己规律进行着的呼吸声,以及耳边像是钢琴奏响的旋律,它很耳熟,更神奇的是,从我和佐久早圣臣的脚底涌现出一阵托举的风,我想起来了,这是哈尔和苏菲空中漫步的场景,这是“Merry-Go-Round”。

      我从不怀疑自己所拥有的能力是一种“超能力”,也从不觉得在茫茫人海中拥有着这种能力的自己会像电影或者小说里写的那样内心孤寂,我享受着这份独一无二的惊喜和秘密,即便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这项“超能力”在某种方面给我带来了收益,但不得不说,我和它已经成为了不能分割的一张纸,是不能分开的亲密的朋友。

      佐久早圣臣的出现,使我的奇妙世界扩充到三人,他夹杂在我和我的“超能力”之间,并且让我亲眼目睹了他施展自己的“超能力”,这简直太神奇了!

      这究竟是什么能力,他是可以操控人的思想和感触吗?我的手指离开那张便利贴时又行动起来的理纱路过我们的身后,“你有听见什么声音吗?刚刚?”我迫不及待地问她。

      “什么声音。”理纱一脸莫名其妙,她真的没有听见。佐久早圣臣很快地将那几张便利贴收到了自己用了很久的深蓝色笔记本中夹起来,我记得那个本子,在公司附近的大型商场里见到过,一个大约一千日元。

      “今天下班后,能够再等我一会吗?”佐久早圣臣此刻仿佛勾着鱼饵的绳索,而我则是一只对食物尤其感兴趣的猫,他这一招用的十分恰当且巧妙,让人心服口服,我愿意抽出我宝贵的赶路时间来进一步确认他的幻想的魅力。

      今天的东京夜晚没有雨,稀疏的星星挂在月亮的周围,它们并没有发出太多的亮光,闪烁霓虹的街道几乎将他们的风头彻底抢走。

      佐久早圣臣今天又带我来到了那个不知道位于哪里的游乐园。

      第二次造访这里,心境却已经完全不同,我见到佐久早拿出了口袋里的纸巾,对着胶质的秋千反复摩擦着,一遍两遍,从上面铁质的圆环还有绳索间来回,结束后他坐在了被他擦得干净的秋千上,然而我此时此刻还站在他的对面。

      我并不在意秋千上到底有多脏,只是稍微用眼睛观察了几秒,在他的注视下堂而皇之地坐在了他的旁边,佐久早圣臣眼神里一闪而过的光辉落在了我的眼睛里,我转头笑嘻嘻地看向他,我知道佐久早圣臣眼睛里的错愕代表着什么。

      但我不打算改变,因为我不打算在他面前做一个“可爱”的女孩子。

      “难以置信。”他这么说着,甚至还叹了口气。

      “什么?”我不喜欢谜语人,周围的人从小到大都说我很笨,我自己也这么觉得,说不清楚的话和没说出口的情绪放在一起,我反而更能理解后者,不管是小学还是高中,不理解这些没有说明白的话,我因此闹出了不少笑话。

      “前辈,你记得我和你说过吗?”

      在我耐心快要告罄时,佐久早圣臣终于将那些我应该记住的话说了出来。

      “我们以后会亲吻,会拥抱,你相信这件事情吗?”

      “这不是玩笑吗?”我又感觉佐久早圣臣的脑袋出走了。

      “这不是玩笑。”他意外的认真,“你相信这件事情的真实性吗?”

      “当然不。”我斩钉截铁。

      按照常理来说,佐久早圣臣并非我的理想型,我不喜欢闷不做声的男人,能够在沟通中主动挑起话题的阳光男生才是我所青睐的,比如说隔壁部门的前田,虽然他的个头不高,只比我高出半个头,但是公司下班聚餐时,他模仿的电视搞笑艺人仿佛就是真的,有鼻子有眼,我甚至怀疑过他在什么剧场里有兼职演员过。

      “我也是。”佐久早圣臣这样说着,双手还插在大衣的口袋里。

      “我并不觉得自己会喜欢你。”他的眼神非常平静,视线从我的头顶游走到我的脚底,然后转过头去,就仿佛我是一块东拼西凑的不合衬的拼图,他的眼神里带着这样的不理解。

      我有点不好意思地摆弄着自己的手指,和他一样看向远处的长颈鹿滑滑梯,什么意思,我也不会喜欢他,真是自作聪明且奇怪的成年男人。

      “但是我看见了……”他开始吊人胃口。

      “我看见了我们的未来,就在不久前,大概是两个星期前左右。”

      两个星期前,正好是佐久早圣臣的工位搬到我的旁边的时候,需要回老家办公的市川先生离职后,佐久早圣臣继承了他的座位。

      他搬过来的那天,几乎将市川先生的桌子清洗了好几遍,即便上面除了灰尘就只有灰尘,他还是坚持用三张湿纸巾反复来回地在桌面上行走,确认真的干净后才将自己的东西搬了过来,他的东西很少,和我的工位比起来,简洁很多,是一根枝桠和一颗参天大树之间的区别。

      “什么未来。”我好奇地问他,我还挺好奇我的未来的,没有人不会好奇不是吗?如果佐久早圣臣真的拥有这样的魔力,我甚至可以向他求求情,让他悄悄告诉我会中奖的彩票数值,这样我也能够和市川先生一样赶紧离开这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无聊工作。

      “我们在一起的未来。”他偏头看我,而我正在有一搭没一搭地将自己的脚尖有规律性地碰撞到一起,然后再摊开,乐此不疲着。

      “未来里,我亲了你,摸过你的头发,和你说早上好。”

      难以置信,佐久早圣臣用最普通的表情说完了这句话,我还以为他会更加一言难尽一点,就像吃了巴豆一样,毕竟他的猜想让人觉得不可思议,我和佐久早圣臣还会接吻,简直难以置信。

      “我们住在一起,住在公司不远的双人公寓里。”

      “佐久早你现在住在哪里呢?”

      “公司附近。”他瞥了眼我,“不要打断我。”

      “我也觉得不可思议。”他将自己的口罩取下来,呼吸在冬夜的东京上空留下一个一个的雾气群,“但我觉得这个预言又像真的又像假的。”

      “为什么?”我听到我们两个人的身后自行车铃声“叮铃叮铃”的回音,行驶过的车辆压扁空气朝我们推过来一阵风。

      “你上周五午休时是不是去便利店买了明太子芝士饭团?”

      “你是饿了吗?”

      “你只需要回答我的问题就行。”

      “对。”

      因为没有带便当,上周五我是去便利店解决午饭的,我不知道佐久早圣臣问这个干什么。

      “我说,这件事我星期四就知道了。”

      “梦见的?”

      “不是,是在家里做晚饭的时候。”

      “佐久早那晚吃的什么?”

      “你为什么这么跳脱?”他无奈,“咖喱饭。”但他还是回答了。

      “那你为什么要告诉我呢?”我不理解,难道佐久早圣臣会相信这百分百可以扭转的未来吗,说不定下周开始的某一天,他就会看到我们进行了一场惨烈的分手,然后继续和没有发生任何事情一样,和我继续沉默并且互不打扰的和谐共事。

      他绝对是人群之中最能够运用“沉默”这一项武器的日本人,据我的观察来看,如果一般人的沉默等级只有普通的两到三级,那么佐久早圣臣的等级就是lv99,足够在“社会人副本”里当最终回的boss。

      “因为我很好奇,前辈,我是真的看到你把东西缩小装进了自己的口袋。”佐久早再次转过头来看着我,“虽然也是我提前看到的。”

      今天我们都没有带公文包,没什么事要忙的夜晚,当然没有什么累赘需要随身携带,我手里仅有的,只有一个简单的挎包,佐久早则背着自己的双肩包,看起来容量巨大。

      这算对彼此拥有魔力的一种心心相惜吗?佐久早深黑的瞳孔里我看不出他表情的深意,他有好奇吗,我确实看不出来,只是觉得被他盯着看有点怪怪的。

      “需要我给你表演一下吗?”我向他提议,这个方便的魔法可以轻易地打破此时此刻略显尴尬的氛围。

      他没有回答,但是眼神代替给出了答案。

      我打算将佐久早身上的东西缩小到口袋里,就他的黑色双肩包吧。

      佐久早将他的背包取下来放置在大腿上,我的双眼一丝不苟地盯住它,然后闭眼,满心满眼想的都是要将它缩小,这时空气中莫名出现打火机按响的声音,但是没有毕毕剥剥的火苗在燃烧。

      我失败了!

      佐久早圣臣的书包还是原来的大小!

      “你有听到什么吗?”

      “类似没有打着火的打火机?”

      “对!”

      我不相信,佐久早圣臣脖子上还围着围巾,我要拿这个再试试看。

      还是失败了。

      这样的失败让我无地自容,佐久早圣臣该不会觉得我是在戏弄他吧,我干脆将自己的包取下来再次实验,“啪!”的一声,卡其色的挎包瞬间变小了,它缩成了一团,我的魔法并没有失灵。

      “看!”我举起挎包向佐久早证明,“你有看到吗?”

      “嗯,只是眨眼的瞬间,它就变小了。”

      我将我们周围能够拿起的东西都同他演示了我的魔法,除了呆在佐久早圣臣身上的东西,他的耳钉,手机,手表,这些都在我的操控范围之外。

      “前辈,很神奇的事情出来了。”

      “什么?”

      “你的超能力对我失效了……”

      大概是没电了吧,我想,这种事情本来就具有不稳定性。

      “前辈,我说我能够看见我们的未来,是只对你生效,而且我并不是只能够看见未来,只要是作用对象是你,我几乎能够做到任何我想做到的事情。”

      “前提是得出自真心,并且不能够撒谎。”

      03

      “所以你并不能够判断市川先生的离职对吗?”

      “是的。”

      “也不能知道部长明天会说什么?”

      “对。”

      “真神奇啊。”我不由得感叹,这会不会是一种缘份,当然这种胡言乱语的话不能够告诉佐久早圣臣。

      我们两个像是突然增加了两条烦恼的兔子,每天只是在工位上挖洞就很麻烦了,现在还平白无故被没收了铁锹。

      “那佐久早为什么要告诉我?”

      我想他应该不是那么无聊的人。

      “因为好奇。”

      好吧他就是。

      “你这是什么表情?”

      我是什么表情,当然是难以置信的表情,是无语的表情,似乎长久以来佐久早圣臣在我的眼里真的是一把不知道人情冷暖的人间武器,他的人群冷淡综合症我早就有所耳闻,只是没想到他原来还有这样的一面。

      “因为我现在一点都不喜欢你。”谁能用明太子芝士饭团堵住这个男人的嘴巴。

      “我实在不知道,我们到底会怎样开始一段恋情。”他的嘴角泄露了几个像素点的笑容,可是眉毛和眼睛都没有弧度,虽然不难看但是看上去堪称诡异。

      我哈哈着干笑了几声,背过身去调整好自己的面部表情才又转过头去:“我也一点都不喜欢你,但我和你不一样,我完全不好奇。”

      “抱歉。”他像是察觉到了我语气里的阴阳怪气,“我没有挖苦你的意思,我只是阐述事实。”

      他的坦诚反而更让人生气了。

      “那你告诉我了,又有什么意义呢?”日本有一段时间里可以预见未来的科幻电影及其受人追捧,那些电影不也是一直将人类扭转未来作为卖点吗?假使佐久早真的能够预见我们之间真实的未来,既然完全不感兴趣,我们尽全力去规避不就好了。

      “我们来回避那些东西吧?”

      “比如?”

      “佐久早能够看到我明天干了什么吗?”

      “你明天吃了苹果。”

      “还和我说了话。”

      “那我明天不吃苹果不就好了,也尽量不和你说话。”

      “这真的能行吗?”

      “试试看就知道了。”

      我其实并不知道佐久早圣臣为什么会看到第二天的我在吃苹果,据我所知,我家的冰箱里没有这一种水果,我身边的同事也没有几个人喜欢吃它,这颗预言里的苹果在我以往的生活里一直都过着居无定所的日子,而佐久早圣臣突然用网把它围住了,像是隐身数十年的透明通缉犯终于被抓到。

      第二天很快就到来了,我在公司门口正好碰到朝着我走来的佐久早圣臣?我可不能见到他,我这么想着,干脆撒腿就跑,光滑的地板上我的平跟鞋也因为焦急的奔跑发出不少的声音,和其他着急赶路的脚步声混杂在一起,倒不显得突兀。

      八点多的人群高峰期,我被困在人叠人的电梯里,就在门快要合上时看到突然降临在我面前的佐久早圣臣,他是一瞬间就出现的,但是除了我几乎没有任何人注意到。

      他大概又将我作为锚点了。

      我本来是想和他说话的,但又想到昨天发生的事情,只能将快要脱口而出的话重新憋回到自己的肚子里,这都是为了扭转未来而不得不做到的牺牲。

      “要吃吗?”

      警报声响起了,我朝向我走来的理纱望过去,脑袋里齿轮搅拌着齿轮,高速运转着就快要冒烟,可千万不要是!

      还好,理纱手里拿着的只是一款最近很受欢迎的苏打饼干,甚至还是抹茶味的,不是一种和苹果长相类似的物体。

      我松了一口气,呼吸都变得平缓了起来,刚才激动的我绝对表情像一头愤怒的犀牛,可我已经顾不了太多。我忘记我是从那本书上看来的,上面说人情绪紧绷后就会变得很累还有困倦,抛开它的真实性不谈,我觉得这句话说的很有道理,我瘫倒在座椅的靠背上,感觉四肢像是流水一般的涌过,脑内的火炉也终于熄灭了。我完全将理纱对我一惊一乍的吐槽抛之脑后,对于“预言”这种变幻莫测的事物,“确定不是”总比永远悬在心脏里要来的轻松。

      我甚至在泄气后下意识地想要掏出自己的记事本向邻座的佐久早圣臣证明我刚刚绕过了这一次重大危机,这是何等的凶险。拿起笔的那一刻脑袋才“嘣”的反应过来,这遥不可及且晃晃悠悠的未来实在是太过于可怕,我差一点就又跳进了预言的漩涡。

      “呵。”空气里多了一声和金鱼吐泡泡相同效果的笑声。

      原来是佐久早圣臣的代表之作。

      可恶!可惜我封闭的嘴巴不能够及时地反击回去!他到底懂不懂我扭转未来的辛苦,男人果然没有一个善良的。

      千防万防到夜晚六点,我也没有见到那个预言里的苹果,早晨我只喝了一杯咖啡,中午吃的是从家里带来的便当——加了甜鸡块的鳗鱼饭,下午路过自动售卖机买了一瓶柠檬汁,其余什么都有没发生,反而更加奇怪了。

      被戳破秘密后我干脆也不躲着佐久早了,“嘣”的一声再次当着他的面将自己的电脑包缩小到我的口袋里,然后拿着桌子上的手机,打算头也不回的离开然后结束这一天。

      接近第二天的深夜里东京下起了冻雨,出租屋窗外的树枝上裹着一层厚厚的冰,没有礼貌的风声到处敲响我的窗门,我迷迷糊糊走到厨房准备倒杯水时,佐久早圣臣的通话来了。

      “喂……”

      “嗯……”

      他不说话,只有像是从喉咙里发出来的奇怪声音。

      “晚上好?”

      “是……”

      这人怎么这么无聊?

      “你打电话来干什么?”

      “来给前辈预报明天前辈会干什么。”

      “那你说吧?”

      “嗯……还有另外一件事……”

      这话不说完的坏毛病下次如果有机会见到佐久早圣臣的爸爸妈妈或者姐姐一定要好好的告诉他们,一定要好好教导他们这不懂事的孩子!

      这么悠闲地想着,我靠在冰箱门前摸到了一个带着清香的圆球,那种独特的清香在这个寒冷的夜晚被无限放大,仿佛是只属于春天的花的味道,让人忍不住想要把它吃进自己的肚子里。

      咬开圆球的皮肤的那一瞬间嘴巴就被填满,佐久早却还是没有把没说完的话补充完整,在我想再一次提醒他时,半个红色的影子从我的眼下晃过去,我的咀嚼都暂停了,震惊的呼喊都要朝着天空飞去。

      “啊……”电话那边的佐久早圣臣终于恢复连线,“我想说的就是这个。”

      那是个苹果!

      科幻电影史上所有的主角能够拥有主角光环绝对不是因为他们被指定成了主角或者是什么其他的原因,因为如果没有这样一顶光环,故事都完全进行不下去,就比如说我和佐久早圣臣,不能错开的未来能够将我们从富士山带到鹿儿岛,顺便还可以乘飞机去神户转转圈。

      简单来说,就是我们的每一次有计划的“逃避活动”都会被完美的打破,到底怎么做才能够完全避开那个未来,明明我们能够做的全都已经做到了。

      人类最可贵的精神就是摔倒了还能够再站起来,为了我和佐久早圣臣的未来,第二十次“逃避活动”在十二月中旬东京那个不知名游乐园再次开幕了。

      “怎么办?”我几乎万念俱灰。

      今天的东京夜晚大概是入冬以来最冷的一次,我和佐久早圣臣缩在游乐园的一座亭子里,搓搓手背又将双手裹进自己的口袋,“哒哒哒哒”,为了增加热量,我甚至在不停跺脚。

      “不知道。”佐久早圣臣这么说着。

      “唉……”

      有什么办法能够完美的躲避呢,我低着头偷偷地朝佐久早圣臣那边看去,他眉毛上面两颗特别的痣在他眨眼间也安安稳稳地呆着。

      虽然我已经不太懂为什么我们还要如此认真地去计较一个完全没有到来的事情,但这也不失为一种成年人的快乐,重拾童心可是漫漫人生最重要的一件事,也是保持快乐的不二准则,我打算装作不明白然后继续践行下去。

      “或者,只要对象不是佐久早圣臣就可以了呢?”

      “什么对象?”

      “我所有未来会做过的事情?”

      “这样可以吗?”

      “我不知道。”

      “但是试试不就知道了,”我笑着看着他,仿佛发现新大陆一般新奇。

      “那好吧。”我似乎又听见了佐久早圣臣制造出来的金鱼泡泡声。

      一周后,我成功的将所有会做的事情都按在了其他不同的人身上,我甚至莫名其妙被同组的樱井追求了,因为佐久早的预言,我将本来会对他做的事情转交到了樱井身上,其实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我就是送了他一个零食。

      我也是这个时候才发现原来还有比佐久早圣臣更加麻烦的东京男人,我都快不记得自己对樱井先生说了多少遍的抱歉和对不起,但是他却坚定的认为我们的手腕上绝对有着相连的红线。

      恼人的爱神什么时候才能够将他和我的红线一并带走啊!回家的路上我向佐久早圣臣抱怨,这可能是我改变未来所降下的惩罚,我要不要及时止损。

      佐久早圣臣走在我的几步前,没有回头看我,“才不要。”他这么说着,“你要好好的审视我们的未来。”他第一次用的我们这个词语,将我们说得犹如共犯一般。

      “是。”我自认倒霉。

      “佐久早为什么不试试做出改变呢?”

      “我没有吗?”

      “看我看来没有。”他比我省事多了,反正没有像我一样拼尽全力。:

      “我有向前辈传递信息啊?”

      “但是你有时候为了方便会故意利用我。”

      “将我作为锚点。”

      “是吗?”他开始不认账。

      “这才是前辈试图改变未来的惩罚。”

      “说不准这样下去我们真的会变成共犯and利用夫妻。”

      “哇额,好恶心。”

      “喂!”

      樱井先生又一次准时地向我打招呼,又一次约我吃饭,又一次跟在我的身后,就像变成上了发条的人偶一般围着我团团转,我找不见他的开关在哪,只能够和他一样不难其烦的犹如人偶般一遍又一遍地拒绝他。

      佐久早圣臣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看戏的时候还会直白地笑出声来,因为樱井先生下塌的狗狗眼在难过的时候总让他想起自家小区楼下,经常在下班路上堵住他回家的流浪狗。

      真是狠心的东京男人啊。

      “我说,到底是不是你,佐久早!”喝的烂醉的樱井先生倒在秃头部长的肩膀上,指着坐在我身边的佐久早圣臣,酒精的热度弥漫了樱井先生的全身,他的脸蛋红得像温泉里的猴子,当然,张牙舞爪的姿势也像。

      “你这个截断红线的……可恶的男人!”已经开始胡言乱语了。

      “我说……”

      嗯?是佐久早的声音,他不是在喝果汁吗?

      “怎么收场?”他的声音听上去还挺镇定的。

      他是在用脑电波和我对话吗?

      我试着在脑袋里回复他:“不知道。”

      “唉,我先走了。”他的脑电波抵达我的脑袋的时候,他明明还坐在位置上,也没什么要离开的迹象。

      “嗯……我也走?”

      佐久早拿起椅背的衣服,走上前和一脸尴尬与莫名其妙的部长礼貌地道了别,我也紧随其后,走出居酒屋的门时想起这不是会将舆论闹得更大吗,我甚至听见樱井先生的哭喊声更加可怜,更加撕心裂肺。

      东京终于下了雪,我们在两边堆满雪的的大街上走着,晶莹剔透的白雪捧在手心里湿冷着,因为手心的温度逐渐变成一滩温水,趁着还没有彻底被温度传染时多添加几把,还可以成为一团不容易融化的雪球。

      我将雪球含在手里,佐久早则在我的身边走着,他对下雪这一自然现在没什么感冒的。

      “完蛋了,我们现在一起出来绝对不妙。”

      “嗯。”

      “你就这么点反应?”我以为佐久早会更加困扰来着。

      “前辈也没有解决办法不是吗?”

      “我们要是真的被绑定成共犯怎么办?”

      红线的威力终究是不容小觑的,被丘比特射中了还怎么把自己的心拔出来,毕竟我们可不是什么普通的关系,我们都把对方当成麻烦来着。

      迎面而来的风吹开我的睫毛和嘴角,“哇唔……”今夜的风真的太冷了,和手里的雪球一样,干脆将它变小一点吧。

      佐久早的卷发也在风里兜起了圈,他像笑着,又不像:“那前辈要更加努力了……”

      “因为我很好奇,好奇到底前辈什么时候才能够成功。”他和风一齐站定,伸出手来勾了勾自己的小拇指,“共犯之间的红线,未免也太坚固了吧?”

      “嗯?”

      居然真的笑了。

      佐久早好整以暇地看着我,路灯的光线浮沉在我们的头顶,不远处熟悉的自行车铃由远及近“叮铃”着向我们奔来。

      我决定做一件非常冒昧的事情。

      我让佐久早伸出自己没有保暖措施的右手。

      “嘣”的一声,那颗重新恢复原本大小的雪球在此刻沾染上了第二个人的体温。

      “难以置信……”他这么说,眉眼却弯弯的。

      “真是让人难以喜欢。”

      “你也不赖。”

      干脆将这个被佐久早包裹的东京夜晚都装在我的口袋里吧,我这么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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