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梧桐》梦舒

15、第 15 章

　　这天来寒光寺的人很多，两人一路走过去，发现每一个殿前都排着长长的队伍，好在刚刚的平安健康殿沈迟叙带他走了竹林小道，才由此避免了这种盛况。
　　不过两人逛了一圈，发现有一个殿前空荡荡的，什么人也没有。安岁好奇想要前去看看那块介绍牌，却被沈迟叙一把拉住了。
　　他小声地在安岁的耳旁说道：“你来都来了，拜了之后在看也不迟啊。”
　　安岁觉得在理，若是看了之后再决定拜与不拜，那未免也太过功利，显得不够虔诚。静默了三秒，他点了点头，同沈迟叙在殿前领了三炷香，两人再一次并肩跪在软垫上，微微叩首，虔诚地拜了三下。
　　拜完之后，安岁同沈迟叙回头，两人相互搀扶起对方，余光中却见殿外有无数双目光正明目张胆地看着他们，有的脸上似乎还带着意味不明的笑容，安岁心里觉得奇怪，有些不明所以，但当他将余光瞥向一旁的介绍牌时，才恍然明白原来这是个求姻缘的正殿！
　　两人尴尬地迎着众人的目光走出殿门，安岁红着耳朵，拽着沈迟叙快步逃离了人群，他实在有些摸不着头脑，小声地嘟嚷了一句：“真搞不明白，就算十几岁来求姻缘没什么必要，但也不用一直盯着我两看那么久吧？”
　　听见这话，沈迟叙忍着没笑出声，耐心地解释说：“他们看着我们两可不只是惊讶十几岁的小孩来这儿求姻缘。”
　　“那是什么？”安岁抬起头，望着沈迟叙妙趣横生的那张脸，不禁被他的表情吸引住了。
　　沈迟叙插着裤兜，朝安岁歪了歪脑袋，挑了挑眉，笑着说道：“你还是不知道的为好。”
　　“为什么？”安岁垂下眼皮，左思右想还是无法明白，质问道：“你既然都知道了，干嘛不干脆点，也告诉我。”
　　沈迟叙没说话，握着手里的那瓶矿泉水，拧开瓶盖，喝了一口，随后敛下眉目，问道：“你真那么想知道？”
　　“嗯。”安岁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沈迟叙咽下了最后那一口水，眉头一挑，笑着说：“那介绍牌上有详细说明，姻缘殿的叩拜不可随便，若是一人来拜，则是乞求早遇良缘，若是两人同拜，求得便是永结同心，白首不离。”
　　说完，安岁整个人愣在原地，有些目瞪口呆，“你既然都知道，为什么不早说？害我们两刚刚被众人围观。”
　　听到这话，沈迟叙强忍着，不让自己笑出声，但还是忍不住勾起了嘴角：“拜托，我也是拜完之后才看到那块匾上这样写了。”
　　“……”
　　两人下山的时候人渐渐地变少了很多，时间尚早，沈迟叙晃晃悠悠地拉着安岁到附近的商业街转转，这条街左右两边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小摊贩，买着各式各样的小东西。
　　“好啦，别想那么多啦。又没人认识我们两，管他们误不误会我两是不是一对呢？”沈迟叙见安岁刚下山的这一路都耷拉着脸，耳根子也红了一路了，便知道他还在为了方才的那一场叩拜心里默默懊悔。
　　安岁抬起脸，看了一眼前方繁华的街道，又瞥了一眼沈迟叙，说道：“我早放下了。”
　　他不说话并不是因为方才的那一场尴尬，只是他还做不到像沈迟叙那般坦然的面对，或许是因为在沈迟叙眼里误会了就误会了，这本就是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但安岁可不这么想，他一方面为自己的那些小心思感到羞愧，一方面又为沈迟叙看上去毫不在意的神情感到难过。

　　“对了。”沈迟叙目视前方，朝安岁扬了扬下巴，说：“你看这条街上全是些手艺人，卖的小玩意儿也特有意思，走吧，我带你去逛逛，肯定能看到你喜欢的。”
　　这条街是古城街上的老建筑，算起来也有一两千年的历史了，是附近这一块区域的著名景点，里面没有什么商业化的店铺，顶多全是些手艺人制作的各种朝代都会有的纪念品。
　　安岁对寺庙倒没有什么感觉，但看到这条街上人潮汹涌，周围有买糖画的老爷爷，有表演绝活的杂技小孩，有一边编织手工制品一边观看表演的大娘，也有在街头绑着腰鼓、唱着民谣的姑娘，这里的人间烟火尤其旺盛，这些鲜活的气息，令人不自觉地对生活产生了憧憬，并且没有任何压力。
　　安岁第一次来这种地方，他对每一处小摊贩上的东西都充满了好奇。他甚至乎从来没有见过世上还有如此精致的手工艺品，但是那些小物件上的价格也是一点儿都不便宜。
　　沈迟叙先带他去了看一旁的糖画，糖画老爷爷见有人关顾自己的生意，笑呵呵地看着面前的这两位年轻人，问道：“告诉爷爷，你们想要什么图案呀？”
　　安岁不知道老爷爷会做那些图案，心里想着要不就弄个简单点的，没那么复杂，但他还没有出声，沈迟叙倒是先说了：“爷爷，您能弄只兔子吗？我想吃小兔子”
　　“兔子呀，当然可以啊。”老爷爷笑着说道：“小伙子，属兔的吧？我孙子也属兔，跟你一样大呢。”
　　沈迟叙一笑，将手搭在了安岁的肩上，靠着他说：“爷爷，我不属兔，我身边的这位属兔。”
　　“哦哦，爷爷明白了，这就给你做一只可爱的小兔子。”爷爷笑嘻嘻地说完，又问安岁想要什么。
　　安岁见沈迟叙要了自己的生肖，伸手拽了一下沈迟叙的胳膊，示威道：“爷爷，我想要一只老虎，我要吃大老虎。”
　　“好好好，大老虎。”老爷爷点了点头，将糖水搅拌均匀，在摊子上小心翼翼地描摹着。
　　十几秒后，小兔子和大老虎都做好了，沈迟叙付完钱，一并从爷爷手中分别接过那只兔子和老虎的小糖人，拉着安岁走了几步，才将那只大老虎递给安岁：“喏，拿着你的大老虎哦。”
　　说完，他将自己的小糖人放嘴里，咬了“小兔子”的一只耳朵，笑着说：“我吃我的小兔子。”

　　两人一边吃着一边逛，每一个摊位都驻足很久，安岁看到那些小玩意儿莫名觉得有趣极了，但每每看到上面的标价却又不得不止步。
　　沈迟叙看着安岁的一举一动，见他盯着摊位默默踌躇，又一副漠然的表情选择离开，大抵上也能猜出他心里想了些什么。
　　“还记得我之前说过的话吗？”
　　安岁抬头，看了看沈迟叙，和他一边并肩走着，一边思考着说道：“当然记得，你说过喜欢不需要顾虑那么多，只管跟你说一声就行。”
　　那是沈迟叙前些天和他一同逛商场时说的，沈迟叙点了点头，带着安岁往后转，又倒回了原来驻足的那个摊位，那上面全是些仿真的古代饰品，每个朝代的都有，饰品琳琅满目。
　　“这个多少钱啊？”安岁指了指那个悬挂在古盒之上的鱼尾项链，问一旁的卖家。
　　“小帅哥好眼光，这鱼尾项链是仿宋饰品，用料也是相当讲究，不过他本来便是成对的，另一个是墨绿色，刚被前一个卖家买走了。”商家是个小姑娘，她站了起来，将那透明的纯黄色鱼尾拿了下来，那鱼尾的样式很小，但做工极为精细，安岁看不出里面是何成分制成，只觉得这色号在阳光下显得格外耀眼，令人忍不住心生喜欢。
　　安岁接过这条鱼尾项链，听见小姑娘说道价格，一共是500块，他手僵在半空中，是拿也不是，放回去也不是，只偏头看了一眼沈迟叙：“要不我们还是再看看其他……”
　　沈迟叙直接从兜里掏出手机，扫过桌上的二维码，说：“没事儿，你喜欢，那咱们就卖这个。”
　　小姑娘见这一单生意马上成了，立马点头附和，还一个劲儿地在一旁拍着马屁：“对呀对呀，小帅哥，我跟你说，你眼光可不是一般的好，这一条长街看过去，绝对找不到第二个比这鱼尾还漂亮的项链了，它不仅复古还时尚，你看你一眼就相中了它，也算是它和你有缘。你戴上这个，我保证你今后的人生肯定会平安健康，时来运转，好运连连的！”
　　安岁脸皮薄，突然听一个姑娘给自己说这么多，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如今沈迟叙刚付完钱，那姑娘又在一旁起哄，怂恿着沈迟叙给安岁戴上：“大帅哥，你快给这个帅哥戴上吧，这项链就是要戴身上才好看。”
　　沈迟叙摸了下鼻梁，绕是他这样在安岁面前如此主动的人在这一刻听到旁人的起哄，也会感到一阵不好意思，他清了清嗓子，声音有些低沉地问道：“要现在给你戴上吗？”
　　“戴、戴吧。”安岁抿了抿唇，也有些尴尬地将鱼尾项链递到沈迟叙手中，两人掌心相对，安岁的食指不小心勾到了沈迟叙的小指头，心也跟着禁不住一颤。
　　沈迟叙接过，当着商贩的面戴在了安岁的颈脖上，安岁皮肤白，锁骨和喉结都很明显，这纯黄色鱼尾放在他的锁骨处像似点睛之笔，衬得他整个人都格外鲜活。
　　安岁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前，又凑到沈迟叙的视线中，问道：“好看吗？”
　　沈迟叙抬手，捏着他锁骨处的那块儿鱼尾，帮他稍稍调整了一下项链的位置，让鱼尾的正面超前，随后满意地笑道：“好看，你戴什么都好看。”
　　安岁似乎没以前那么害羞了，整颗心因沈迟叙的那两句话欢快得不行，两人跟商贩道了别，一路往前不停地转悠着。
　　走了许久，两人带出来的水差不多都喝完了，沈迟叙见安岁今天水喝得不多，怕他口渴，便进街口的那个小卖部里面进去买水，就在两人付钱的时候，安岁格外震惊。
　　平时卖两块钱的一瓶水，在这儿竟然卖到了十块钱一瓶的天价。
　　十块钱！
　　“这水也太贵了……”安岁拉住沈迟叙想要掏出手机付款的那只手，贴着对方的耳朵，小声地说道：“要不我们回去还是再喝吧。”
　　反正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渴死在这儿。
　　沈迟叙觉得此刻的安岁偷偷趴在他耳边说话又怕外人听见的样子非常可爱，他弯下唇角，小声地逗了一句：“这么会过日子？”
　　安岁毫无疑问地点了点头，“主要是太贵了，别浪费这个钱。”
　　“但是我好渴呀。”沈迟叙继续逗他，装模作样地舔了舔唇角，“哎呀，我快渴死了，怎么办呀？还是好想喝。”
　　安岁见他眼睛一直盯着小卖部货架上的那一堆水，又瞅了一眼沈迟叙干涩的嘴唇被他添的稍微湿润了一些，但又立马干涸了，便说道：“那咱两就先买一瓶，先撑一会儿。”
　　“好呀好呀，我们一起喝。”沈迟叙得逞地笑了笑，打算掏手机付钱，却见安岁已经从自己兜里掏出来一张十块的纸币，跟老板要了一瓶550毫升的矿泉水，他拿到水之后先将瓶盖拧开，没喝，只是递给了沈迟叙：“喏，你先喝吧。”
　　小卖部人来人往，两人继续往外走，沈迟叙边喝边站在小卖部门口的那个冰墩子上面，那冰墩子面朝太阳，身后撒下的阴影面积足够他们两落脚。
　　沈迟叙是嘴唇贴着瓶口往里面灌了几口，喉结滑动了几下之后，又扬了扬下巴，将水递回给安岁：“你喝吧。”
　　安岁扫了眼瓶子，发现沈迟叙才喝了不到三分之一的水，像似一点儿都不缺水的样子，误以为是对方保守，也接过瓶子打算小心谨慎地喝一点点。
　　可就在他快要碰到瓶口的时候，突然愣了神，他在想自己究竟要不要也贴着瓶口喝？
　　要是贴着瓶口，沈迟叙会如何想他，是觉得自己不讲究卫生不懂得避嫌还是想跟他来个间接接吻？要是不贴着瓶口，那自己这行为就显然是有些在嫌弃对方贴着瓶口喝水的嫌疑。
　　安岁思来想去，左右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才好，这口水就像梗在喉咙处，吞不下去，也无法吐出来。
　　“怎么了吗？”沈迟叙回头，看安岁似乎有些犹豫不决，问道。
　　“没。”安岁见沈迟叙盯着他，忽然反手将瓶子对着嘴往里面灌了好几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