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梧桐》梦舒

14、第 14 章

　　安岁想明白过后便彻底睡不着了，他瞧了一眼床头柜的闹钟，还是五点过十分，离平时的早起还有一个多时辰。
　　反正也睡不着，安岁索性早早起床，轻手轻脚地离开了房间，他跑到后院的厨房，从冰箱里面拿出了昨晚还未吃完的那碗长寿面，冰箱的最上层还有一个完整的大蛋糕，是昨晚整个院子里的佣人加他和沈迟叙都没办法吃完的。
　　安岁看着那个完整的底层蛋糕，忍不住笑了笑，那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吃生日蛋糕，昨晚许愿的时候沈迟叙还拿手机为他拍了不少照片，还有很多张两人怼脸的近照。
　　安岁一想到这些，心里就像似灌满了蜜一般，令人心跳砰砰地跳个不停。
　　等他将长寿面加工好，再重新端到餐桌上的时候，吴管家似乎听见了动静，眯着眼睛从一楼的卧室内走了出来，见是安岁时，整个人大吃一惊地问道：“安岁小少爷，怎么是您呢，您快回去休息吧，这些交给我们下人来弄就可以了。”

　　安岁抬起头，礼貌地喊了一声“吴爷爷早”，又继续将手里拿的碗筷放在了餐桌上，有些难以启齿地说道：“吴爷爷，您以后还是叫我安岁吧，我才不是什么少爷。”
　　自打安岁和沈迟叙玩得要好之后，吴管家见了安岁都不再像从前那般喊他小安岁或是安岁，而一直像对待沈迟叙那般，喊他少爷。

　　“好的，安岁少爷。”吴管家口头上答应了，但行为上依旧按照沈迟叙少爷的要求死活不曾改口。
　　安岁：“……”安岁有些无奈，但也不好强人所难，索性也就随他去了，他看了一眼墙上的闹钟，时间差不多到了六点多，也该叫沈迟叙起床了。
　　安岁往前走了几步，听见有人从楼梯处往下蹦的声响，抬头，看了一眼，正是他打算去叫醒的人。
　　猛然看到对方的第一眼，安岁的心跳抑制不住地跳动了一瞬，又迅速低下头，想假装自己没看到，但沈迟叙已经和他对上了视线，他只好硬着头皮，抿了抿唇，笑着道：“早啊，你醒得刚刚好，快过来吃早餐吧。”
　　“早安呐，安岁。”沈迟叙歪着头，打了个哈欠，看了一眼桌上热气腾腾的面条，有些惊讶地说道：“吴管家今天这早饭准备得有些早啊。”
　　平时都是六点半才弄好这样，现在六点十分之前就端上了桌，这属实令沈迟叙有些意外。
　　吴管家听沈迟叙这么一说，立马弓着腰解释道：“少爷，这是安岁小少爷弄得，不是我弄得。”
　　这话说完，沈迟叙瞥了一眼安岁，还没开口，就听见安岁小嘴叭叭地解释说：“我起来没事儿可做，就想着要不先热饭，到时候你起了可以直接吃。”
　　沈迟叙笑了笑，摸了下安岁蓬松的头顶，看着他说：“起那么早，难怪你黑眼圈那么重呀。”
　　安岁一听沈迟叙说他黑眼圈有些重，想抬起手往眼窝的地方揉一揉，又想到对方还在自己面前站着，硬是攥拳不敢动一下了。
　　沈迟叙可没注意到安岁的那些小动作，他揽过安岁的肩膀，将他推到座位上，主动说道：“事已至此，先吃饭吧。吃完饭我们再去其他地方玩儿。”
　　吃过早饭，沈迟叙催促着安岁快点儿出发，他们借着刚开学不久的周末，打算去寒光寺游玩。
　　寒光寺离老宅并没有很远，两人选择乘坐公交车，随后步行十分钟就能到达目的地。沈迟叙今天的心情似乎很好，整个人步伐都变得轻快了不少，下坡的时候更是一口气跑了老远，站在坡顶的时候，还不忘朝远处的安岁挥手，示意他快一点儿跟上。
　　安岁见他整个人开心得不成样子，连路边经过的狗都要忍不住上前去招呼两声，甚至乎树枝上停留的麻雀也快被他吓得飞走了。
　　安岁跑上前，一把拉住了兴奋的沈迟叙，不禁问道：“沈迟叙，你今天怎么那么高兴啊？”
　　沈迟叙刚招呼完路过的那只猫，这时不免抬起脸，瞥了一眼安岁，笑道：“你不懂。”
　　“那你说一说嘛？”安岁歪着头思考了一瞬，见沈迟叙又开心地朝前面跑了一小段路，他在身后追了一会儿，不忘说道：“你说出来，我不就懂了。”
　　“算了，说了你也不懂。”沈迟叙回过头，拿手机朝向他奔来的安岁拍了张照片，然后站在原地，似乎在调试着镜头。
　　安岁喘了一口气，好不容易追上了等他的沈迟叙，见对方手指滑动手机屏幕，那上面一张张全是自己的单人照，“怎么全是我的照片啊？”
　　“不是还有很多我们两的合照吗？”安岁又一次问道。
　　“喏，你看，这一张合照怎么样？”沈迟叙将手机翻面，拿过去，正对着安岁，“是不是很好看？我要把它弄成手机屏保。”
　　安岁的目光久久地定格在了屏幕中的那一张照片上，那是昨天夜里两人同吃一块儿蛋糕的暧昧合影。

　　安岁甚至都不知道沈迟叙何时按下了快门，他根本无暇顾及，只匆匆地瞥了一眼那张照片，又红着脸把头扭开了，光是一想到昨晚自己嘟着嘴和沈迟叙吃同一口蛋糕就显得无比尴尬，现在沈迟叙居然还有脸来问自己这一张照片怎么样，还打算拿这一张照片弄成屏保。
　　“不可以。”安岁踮起脚尖，想要凑过去一把将手机抢过来，然后将这张万恶的照片删除得彻底，但奈何沈迟叙提前一步预判了他的动作，也踮起脚尖，将照片举的更高一些。
　　安岁跳起来，始终勾不到沈迟叙的手腕，只好扒拉着他的另一只手臂，说道：“沈迟叙，你换一张照片做屏保吧，那张不行。”
　　“为什么不行？”沈迟叙低头，笑了笑：“我觉得挺好的，你看你表情多可爱呀。”
　　“不可爱，不可爱。”安岁反驳道：“我觉得这照片要是让别人看到了肯定会误会的，还是别用这一张。”
　　“误会什么？”沈迟叙说：“管别人误不误会干什么，我只想要自己手机一开机就可以看见你。”

　　安岁来来回回推搡了他十几分钟之后，沈迟叙才总算答应换掉那一张手机屏保，挑了一张两人都满意的合影做壁纸。
　　两人并肩走到公交站点，在路牌处停下等车。
　　沈迟叙一边走一边拂过安岁的肩，唇角勾起，朝对方挑了挑眉，说：“安岁，我怎么感觉你好像不一样了？”
　　“哪儿不一样了？”安岁看着一旁的路牌，还在想待会儿该乘坐哪一路公交车，却忽然听见身边的人这样说道。
　　“好像更、活泼可爱了些。”沈迟叙走到他面前，指了指上面路牌显示的那一趟车，又笑着揉了下安岁的发型。
　　安岁不明所以地瞪了他一眼，抬手重新将自己的碎发捋顺了些。

　　502路公交车顺利到站，车上十分拥挤，两人上去的时候前后排的位置差不多早已被占满，沈迟叙将手搭在安岁的左肩上，似乎要将对方圈住在自己怀里，带着他走到了一个空位处，想让安岁坐里面。

　　安岁刚坐下，沈迟叙没别的位置，只好单手拉住头顶的镣铐，站在安岁的正前方，这令安岁觉得很不自在，不仅仅是因为人多，空间显得拥挤，更因为沈迟叙就站立在他身前，而他的头部望向前方，目之所及之处是沈迟叙的裆部。
　　安岁坐在靠窗的位置上，有些窘迫地探着脑袋左顾右看。
　　初春的日头并不是很晒，反而温暖得恰到好处，车上的窗帘并不干净，沈迟叙注意到上面有些斑驳干化的霉斑，起身走进一步，越过安岁的脑袋，将一旁的窗帘收好，用上面的束带绑紧，以免窗外的风刮过，将窗帘吹到安岁的脸上。沈迟叙做这些动作的时候，安岁能感受到自己的头正无意间有一下没一下地蹭着沈迟叙的裤腿，也不知是窗外的风吹起来太躁动，还是此刻的阳光太过于和煦的缘故，安岁的手握成拳，放在大腿上，手心里有些冒汗。
　　安岁喉结滑动，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见沈迟叙浑然不觉自己的下身和他的头部靠得是如此的近，近到安岁连呼吸都不敢舒气。
　　内心纠结了一番，安岁有些无奈，只好将身子稍微往车窗的方向偏过去一点，直到那股存在感极强的气息稍微离得远了一些的时候，他才偷偷地叹了口气。
　　去寒光寺的车程不到50分钟，中途渐渐有人下车，沈迟叙站了没一会儿，见安岁旁边过道的那个位置已然有了空位，便坐了过去。
　　公交车走走停停，差不多过去了半个小时，这蜿蜒扭曲的小路，导致车子在行驶途中总是微微摇晃，但这种晃动的感觉对于安岁来说实在是过于催眠了，他做了不过十来分钟，再加上昨晚的一夜未眠，瞌睡虫早已浑浑噩噩地涌了上来，于是安岁的脑袋不停地往下垂落，慢慢地越来越低，没一会儿，终于朝过道的这一边一歪，像似要往地上倒去。
　　好在沈迟叙眼疾手快，及时伸出一只手接住了安岁昏昏欲睡的脑袋，并小心翼翼地将他的头轻靠在一旁的车窗上。
　　安岁是被一阵紧急刹车声给惊醒的，他听到“呲”的一声，整个人便突然睁开了眼，第一反应便是猛地握紧沈迟叙伸过来的那只手，不安地问道：“发生了什么吗？”
　　“没事儿没事儿。”沈迟叙拍了拍他的手，安慰道：“刚有一只猫闯了过去，司机反应快，踩了刹车。”
　　安岁坐正了些，喘了口气，慢慢调整了过来，问：“我睡了多久啊？”
　　“差不多二十多分钟。”沈迟叙看了一眼手表，舒展了下手臂，慢悠悠地说道：“到站了，下一站下车。”
　　没一会儿，公交便又停了下来，沈迟叙等车上的人下去一部分，不那么拥挤之后，才起身站在过道，挡住身后的人，让安岁走在他前面。
　　两人下车后，步行了一小段路，见附近的街道，巷口几乎人山人海，直到走到寒光寺也是如此。
　　安岁第一次见到寺庙还能如此热闹，和他想象中的画面全然相反。
　　“原来寺庙也能这么热闹。”安岁笑了笑，疑惑道：“我还以为寺庙周围都会很幽静。”
　　他望着周围来往的行人，有抱着啼哭的婴儿在一个劲儿的哄着的母亲，有带着口摘遛着狗的青年，有在一旁投喂流浪猫的姑娘，有背着包手拉着手正说说笑笑的小情侣……
　　“这寺庙建在市中心自然人流量多，也就更热闹一些。”沈迟叙朝前方弯曲的石子路指了指，说：“我们顺着这条路穿过那片竹林，后面就是正殿了，走吧，先去殿里面拜一拜。”
　　安岁跟上他的步伐，后知后觉地才反应过来，又问：“沈迟叙，你怎么知道朝这边走过去会到正殿呀？”
　　“我……”沈迟叙没想到安岁会这么问，但他总不至于说自己上一世在他去世之后经常来这儿，只好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解释道：“我来之前上网查过攻略。”
　　安岁“哦”了一声，没再疑惑，跟着沈迟叙走到正殿前，店内的佛像庄严肃穆，香火格外旺盛，他们进门时在殿前领了香，两人各抽了九根，在一旁的香油灯前点燃，随后跨过门槛，两人双手持香，在神佛底下虔诚地拜了拜，又将香放到了鼎内。
　　安岁叩拜完，观察了一下周围，见这殿旁的牌匾上有说明这是用来求健康平安的正殿，他扭头，却见沈迟叙俨然一副虔诚肃穆的神情，彼时还跪在软垫上，整个人闭着眼，显得无比珍重。安岁彻底被这一刻惊到了，他不知道沈迟叙具体在求些什么，也许是学业进步，也许是平安健康，但他想这大概是每一个来这儿的人的最基本愿望，只是他刚刚叩拜的时候便什么也没求。
　　安岁反思了一下自己，又再一次跪在软垫上，闭上眼，学着沈迟叙刚刚的神情，尽管他依旧不知道自己该向佛祖求些什么，但他还是虔诚地拜了拜，在心底里真心地祝愿沈迟叙所求的那一切都能如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