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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槐树初识 ...
深更半夜,废弃老房边的槐树下竟亮着混浊的光,一年幼小女孩坐在这亮光处,用铅笔在画本上歪歪扭扭地写着什么。
『我叫云枝』
『你叫什么名字』
周边漆黑一片,离了手电筒的弱光什么也瞧不见。正常人家都熟睡已久,没人与云枝搭话。
但画本上却真真切切地出现了浅灰暗淡的三字,工整美观,一切都透着无声的诡异。
『段灿灿』
“段灿灿!真好听!”
云枝心性单纯,不明世事不明黑白阴阳,不知鬼也不怕鬼,只当新奇有趣。
纸上继续显现着几个字,
『我们可以当朋友吗』
说来也巧,云枝回乡来住不习惯,难以入睡。深夜便偷在村中乱逛,冥冥之中即到了这废弃老房。这是云枝外婆的旧房,如今有了新房,这老房无人居住自然就荒废了。
云枝喜画画,出来游走都不忘抱着画本,恰好促成了二人的连接方式。
『可以呀』
『你多大了』
『我九岁了,马上就十岁了』
『我十三岁』
在这情形下,双方都对彼此充满了好奇,一个深夜不睡觉,一个看不见人影。
『我为什么看不到你』
『因为我不是人,已经死了很久很久』
『你为什么会死呢』
段灿灿明显迟疑了一会,但云枝有的是耐心,瞪大眼睛盯着画本。
『被淹死了』
『是前面那条河吗』
云枝看向老房前的康河,那是村里唯一的河。
『对』
『怎么淹死的』
『玩的时候被冲走了』
『难受吗』
『不记得了』
段灿灿死于五年前,时间相隔甚远,早已忘记了濒死前的感受。
『你下次一定要小心呀』
『好』
『我下次带好吃的给你』
『我吃不了』
『为什么』
『我是鬼,吃不了人的东西』
『好吧』
不知不觉的,二人的对话已写满了一页白纸。两种字迹对比鲜明,这样一看,云枝的字倒真是难看。
『我还是要好好练字呀,好丑』
『就是,好丑』
『你怎么跟那些大人一样呀,哼!』
云枝立刻皱眉,朝画本嘟嘴,本是随口打趣一下自己,段灿灿怎么还真接话啊?云枝最讨厌别人说自己的字丑。
(我已经练了很多次了……)
这会儿,段灿灿的注意力全集中在云枝圆圆的脸蛋上,忍不住想要揉一揉。
(真像个棉花团子。)
触碰之际,云枝只觉脸上凉凉的,别的什么也感受不到。
『我教你写好看的字』
『没用的,我妈妈教过我很多次了』
『那我上你的身帮你写』
『好』
段灿灿附身的一刹那,云枝便完全没了意识。再次清醒,纸上多了一行工整的黑色铅笔字。
『段灿灿和云枝是一辈子的好朋友』
“这是我写的吗!真好看!”
云枝呆头呆脑的,心中直觉着段灿灿万般的好,可以陪自己聊天,还可以帮自己写漂亮的字。
『是』
“原来你可以听见我说话呀!”
这次云枝没在纸上写字,段灿灿却做出了回应。
『一直都可以』
“真好!那我不写字了!”
云枝的话越发多,想到什么就跟段灿灿讲,带段灿灿了解她眼中的世界,这个世界,美好的像蒙了一层迷幻纱。
……
夏夜的风很清凉,夏夜的友谊也很纯净。九岁的云枝在这段时间里总会来老房找段灿灿玩,二人无话不说,云枝虽看不见段灿灿但不影响二人的友谊。
夜黑风高,金石村没有路灯,整座山都漆黑一片,不知前方是何物,不明脚下是何路,叫人分不清真假。这儿的老人在这住了一辈子,自然分得清,云枝走多了也就熟悉不少。
云枝的母亲李霞远居G市,同金石村相隔千里,久久不能回村看望年迈生母。如今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便想着能多尽孝就多尽孝。整日忙着去河边洗衣服,做农活,尽量让母亲多歇息。
云枝小小一个,白日就趴在凉席上睡觉,对李霞来说倒也是省事。
过了这夜,李霞便要带云枝回G市,下午摘樱桃时才给云枝提了嘴,毕竟云枝年幼,什么都得根据李霞的时间安排来。
一想到要跟灿灿分开,云枝就变得非常着急不安。云枝在外腼腆内敛,段灿灿是她长这么大以来,交的第一个知心朋友,现竟要分开,实属不愿。可自己终究还是要回G市上学,没有任何理由留在这村子里。
夜里,云枝还照常等大家都熟睡了,偷来到老房槐树底下。白日光顾着睡觉,李霞给摘的樱桃也没怎么吃,顺便也带了来。
“我明天要走了。”
云枝一路小跑,气息还未调整好,声音有些急促。
『去哪里』
“回G市读书。”
『还回来吗』
“不知道,估计要好多年才回来一趟。”
『我不想你走』
“我也不想跟你分开。”
“怎么办呀?”
云枝一跟段灿灿说话,眼泪就止不住的流,她不想回G市,更不想与段灿灿分开。
『别哭别哭』
『要不这样,我上你的身,你把我带出去』
『只要出了这山,我就可以一直跟在你身边』
段灿灿曾多次尝试着走出这深山,都以失败告终。如今云枝要出山远行,对段灿灿来说,或许是个重获自由的好机会。
云枝跟着轻念段灿灿的字,慢慢理解,心中瞬间有了希望,抹抹眼泪,
“这样…(一抽)…会不会…(一抽)…被我妈妈发现呀?”
『不清楚』
“那我…(一抽)…教你怎样应付我妈妈”
『好』
云枝将平日里与李霞的对话告诉段灿灿,无微不至。说着说着,云枝终于露出淡淡的笑容。
“你吃樱桃吗?”
云枝一手将樱桃塞进自己嘴里,一手拿起个伸向空气,又立即缩回。
“对不起,我又忘了。”
云枝总会不自觉地将段灿灿当成一个正常人,也只有云枝会这样。
『小枝真呆』
段灿灿在纸上写着,一脸宠溺。
云枝今夜同段灿灿聊了许多G市的生活,在槐树下,在月光下。
『天快亮了』
“哦哦,灿灿你快上我身,我外婆家在村尾第四户。”
正好碗里的樱桃也吃的差不多了,一切都刚刚好。
山中漫漫水雾起,段灿灿通过云枝的眼睛看满地的樱桃核,
(真是个小贪吃鬼。)
按照云枝提供的话术,李霞从未发觉云枝的异样,一路带着被段灿灿附身的云枝回G市。
段灿灿真的走出这困囚自己五年之久的深山了,一种冲击强烈的兴奋盈在心中。沿路的风景,沿路的空气,沿路的人……皆是新的,那深山的窒息感终得消散,拥抱的是自由,是新生。
下了火车,段灿灿如约将身体还给云枝。
奇怪的是,这次附身后,云枝竟可以直接听到段灿灿说话,乐的云枝一趁李霞不注意就悄悄跟段灿灿聊天。
“我9月1日开学,你跟我去学校好吗?”
“好啊!”
“嘿嘿嘿。”
(太酷了)这是独属于云枝一个人的朋友,一个只有云枝才知道的存在,这个存在也在渐渐的,变得真实可感。
云枝还是太小了,经历的事远不如段灿灿多,无法感同身受被困于深山五年的极致孤独寂寞。
段灿灿日日浑浑噩噩的游荡于山中,瞧遍各户人家的嘴脸。四海无可归之地,九族无可倚之亲,她的存在仿佛是被世界遗漏,抛弃的错误。
然,就在意识快要涣散之际巧遇云枝,她的出现,于段灿灿而言就是那昏暗谷底的救赎;是在本该永远无法脱身的梦境中,那唯一的闯入者。云枝的出现彻底撕裂了段灿灿乌蔽的结界,让段灿灿再一次,重新地感受这个世界的真实。
或许日后云枝可能会对段灿灿的存在感到困扰,又或许会厌烦段灿灿……没关系,不论如何,段灿灿都不会轻易放手,云枝即是段灿灿的全部,她们二人的命运如提尔纳诺湖上的双生天鹅,终会共饮永恒的圣杯。
之前写的一个小短篇,以后有能力了可能会把这本改成长篇[垂耳兔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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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槐树初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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