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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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长乐没有回头，他的目光依旧凝望着远处妹妹的阁楼，仿佛能穿透墙壁，看到她苍白的脸庞。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得听不出一丝波澜，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信与不信，都已不重要。”他将手中的锦囊攥紧，那枚药丸的硬度隔着丝绸硌着他的掌心，“重要的是，这是婉儿目前唯一的希望。在找到更好的解药之前，我们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他的话语像是一颗石子投入采薇心湖，让她原本惶惑不安的心绪渐渐平复下来。是啊，无论前路是坦途还是陷阱，为了小姐，他们都没有退路。采薇点了点头，不再多言，只是默默地收拾好参汤的碗碟，准备退下。
“侯爷，那这药……”采薇退到门口时，还是忍不住回头问了一句，眼中满是期盼与担忧。
谢长乐转过身，脸上恢复了往日的温和，那份算计与冷厉被他完美地隐藏了起来。他走到采薇面前，将那个锦囊重新交到她的手中，动作轻柔而郑重。
“先收好，等我消息。”他温声嘱咐道，“照顾好小姐，莫让她多思多虑。告诉她，兄长自有办法。”
送走采薇，书房再次恢复了安静。谢长乐重新坐回桌案前，却没有再去看那份盐运的卷宗。他从一个暗格中取出一套银针，在烛火上细细地烤着，消毒。他的动作娴熟而专注，仿佛一个经验丰富的大夫。片刻后，他挽起自己的衣袖，露出结实的小臂，毫不犹豫地将一根银针刺入了自己的穴位。
他要试药。周临清的药，他不敢直接给妹妹用。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风险，他也必须自己先尝过。银针刺入皮肤，一股细微的刺痛传来，但他眉头都未皱一下。接着，他打开那个装着黑色药丸的玉盒，一股更浓郁的异香瞬间弥漫开来。他用银针小心翼翼地从药丸上刮下一点点黑色的粉末，那粉末细如尘埃，落在银针的尖端。他将沾了药粉的银针凑到鼻尖轻嗅，随即，又伸出舌尖，极其谨慎地舔了一下针尖。
那微乎其微的药粉一接触到舌尖，一股奇异的麻痹感便瞬间扩散开来，伴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苦涩与一丝诡异的甘甜。谢长乐的舌头仿佛被无数细小的电弧击中，瞬间失去了知觉。紧接着，那股麻痹感顺着喉咙向下蔓延，一股热流从小腹升起，迅速流遍四肢百骸。
他感觉自己的血液仿佛在燃烧，每一寸经脉都被一股霸道的力量冲刷着。这股力量既不像内力那般温和，也不像毒药那般阴冷，它狂暴而炽热，像一头被囚禁的野兽，在他的体内横冲直撞，试图寻找一个宣泄的出口。谢长乐的额头上瞬间渗出细密的汗珠，脸色也变得异常潮红。
他立刻盘膝坐下，阖上双眼，强行运起家传心法，试图引导和压制这股突如其来的药力。然而，那股力量却异常顽固，与他的内力一经接触，便如滚油泼水，在他的经脉中掀起了更剧烈的冲突。他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轻微颤抖，呼吸也变得急促而灼热，皮肤之下，青筋隐隐暴起，仿佛有无数条小蛇在皮下游走。
“好……霸道的药力。”他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声音嘶哑，带着一丝压抑的痛苦，“周临清，你究竟想做什么？”
这药丸，绝非寻常的续命丹药。它更像是一种激发人体潜能的虎狼之药，以透支生命为代价，换取短暂的生机。若是给本就体弱的婉儿服下，后果不堪设想。谢长乐心中一凛，强忍着经脉中撕裂般的疼痛，更加奋力地运转内力，试图将那股狂暴的药力包裹、化解。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书房内的光线由明转暗，烛火被他紊乱的气息吹得摇曳不定，将他痛苦挣扎的身影投射在墙壁上，扭曲变形。
“噗——”
终于，在一阵剧烈的冲撞之后，谢长乐再也压制不住，猛地喷出一口鲜血。那血色泽暗沉，带着一股灼热的气息，溅落在身前的地板上，竟发出“滋滋”的轻响，冒起一缕白烟。吐出这口瘀血后，他体内那股狂暴的力量仿佛找到了宣泄口，渐渐平息下来，而他本人则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身体一软，向后倒去。
“侯爷！”
就在他即将倒地的瞬间，一道黑影如闪电般从房梁上掠下，稳稳地扶住了他。来人正是之前奉命去调查周临清的黑衣护卫，他不知何时已经返回，一直隐匿在暗处。他扶着虚弱的谢长乐，感受着他身上滚烫的温度和紊乱的气息，声音里带着一丝惊急。
与此同时，靖安王府内，水汽氤氲。周临清刚从浴池中起身，墨色的长发湿漉漉地披散在肩头，水珠顺着他线条分明的肌理滑落，没入寝衣中。他赤着脚，踩在温润的地板上，正准备取过一旁的巾帕擦拭，寝殿的门却被人“砰”地一声从外面撞开。
来人是他的贴身侍卫长，玄武。玄武一向沉稳，此刻却面色焦急，脚步踉跄，连礼数都忘了，直接闯了进来，身上还带着夜奔的寒气。
“王爷！不好了！”玄武单膝跪地，声音急促，打破了这一室的静谧，“谢侯爷……出事了！”
“说清楚。”他的声音低沉而平稳，听不出喜怒，但每个字都像是裹着冰碴，砸在玄武的心头，“本王给他的药，他用了？”
“是，也不是……”玄武被他的气势所慑，连忙解释道，“暗卫传回来的消息，谢侯爷并未将药给谢小姐，而是……而是自己试了药！就在刚才，他吐血昏迷了！”
“呵。”周临清发出一声极轻的冷笑，不知是嘲讽还是别的什么情绪。他随手将巾帕扔在一旁，大步流星地朝外走去，湿漉漉的发梢甩出的水珠在空中划出冰冷的弧线。玄武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连外袍都未穿，连忙抓起一旁的鹤氅追了上去。
“王爷，您要去哪儿？”
周临清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径直穿过回廊，夜风吹起他湿润的发丝和单薄的衣衫，猎猎作响。他没有回答，但那毫不犹豫向着府门而去的背影，已经说明了一切。他亲自送出去的饵，自然要亲自去看看，那条鱼，究竟被钓得怎么样了。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