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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星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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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寂静无声,只有柳栖梧自己的呼吸声以及那块石片传来的微弱的暖意。
柳栖梧将全部心神沉入那块石片中。
前世身为元婴仙尊的她将精神力修炼到极致,哪怕陨落魂穿到这具身体里,精神力依然残存,虽不及从前万分之一,其本质却远超凡人。她小心翼翼地引导着神念,试图与石片深处那一点微光建立联系。
第一次没成功…第二次…第三次…直到第五次,在她的神魂感到阵阵疲惫刺痛时,石片突然发出刺眼的白光!随着“嗡”的一声震鸣,白光如茧将她彻底包裹,下一瞬,她已置身于一片纯白虚无的空间。
空间中央,悬浮着一部古卷。它通体散发着苍远、质朴、近乎于道的气息,卷首之上,五个古朴大字仿佛蕴含着某种法则的力量——《九泉符道术》。
柳栖梧的眼神微动。“九泉”……这个名字,她一定在哪里听过,或许是某本残破的上古典籍,或许是前世某个不起眼的传闻,但细想之下,记忆却如同蒙尘,模糊不清。
她走上前,尝试翻开古卷。然而入目皆是残缺断裂的奇异图案和根本无法辨识的古老文字符号,散发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晦涩之意。她略一沉吟,便不再强行钻研,转而打量起这片奇异的空间。
“你这小娃娃!真是、真是暴殄天物!”一个暴躁的老者声音如同炸雷般在她身后蓦然响起,“面对如此古籍竟毫无探究之心?这可是《九泉符道术》!是多少大能求之而不得的无上秘典!”
柳栖梧蓦然转身,只见一个头发须白皆张、身体呈现半透明状的老者正飘在那里,吹胡子瞪眼,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那老者见她回头,眼神先是鄙夷,显然将她当成了误打误撞闯入此地的幸运废物。
柳栖梧面色平静,依着修真界的规矩行了一个晚辈礼,不卑不亢地开口:“前辈息怒。晚辈并非不感兴趣,而是此书过于玄奥,难以入门。敢问前辈,这《九泉符道术》究竟有何不凡?为何能当得起‘求之不得’四字?”
她问题直指核心,冷静异常,全然不像一个骤然遇此奇遇的普通人。老者金肃不由得一怔,上下打量了她几眼,暴躁的态度稍稍缓和,嘟囔了一句:“哼,倒是个会问的。”
他挺起半透明的胸膛,脸上浮现出追忆与骄傲混杂的神情:“此乃七百年前,雄踞南溪大陆的天下第一宗——九泉宗的镇宗之宝!”他顿了顿,声音拔高,带着一丝炫耀,“老夫,便是九泉宗开派祖师江雪座下大弟子烬阳的本命剑灵——金肃!怎么样,怕了吧?哈哈哈……”
笑声洪亮,却带着几分虚张声势的寂寥。
柳栖梧心中顿时明了。这剑灵是个被困了太久、既骄傲又寂寞,还带着点老小孩心性的家伙。她没时间听他缅怀光辉岁月,直接打断了他的笑声:“晚辈孤陋寡闻。请前辈直言,此书有何用途?九泉宗,又因何覆灭?”
金肃的笑声戛然而止。他看向柳栖梧,见她眼神清澈锐利,毫无畏惧,只有冷静的探究。他沉默了片刻,脸上那夸张的神情渐渐收敛,变得沉凝而肃穆,仿佛一柄尘封已久的古剑,终于露出了锋锐的一角。
“罢了,既然你能到此,便是缘法。”他叹了口气,声音低沉下来,“我便与你分说分明。”
“七百年前,南溪大陆灵气鼎盛,可谓黄金盛世。就在那时,一位惊才绝艳的女子——江雪,横空出世。她天赋冠绝当代,不足百岁便已臻至化神中期,堪称绝世。”金肃的眼中流露出无限敬仰,“然而,登临绝顶之人,难免寂寞。她一时兴起……或者说,一时‘无聊’,便开创了九泉宗。”
“所谓‘九泉’,并非幽冥黄泉,而是她以无上神通,引天地法则,亲手幻化出的九口灵泉,分别对应金、木、水、火、土、风、雷、冰、光九种本源之力。宗门初立,如石入静湖,虽起微澜,却并未引那些巨头真正侧目。直至九泉宗借灵泉之力飞速崛起,势不可挡,竟隐有凌驾当时三大宗门之势,他们才真正感到了威胁。”
老者的声音渐冷,透出一丝刻骨的恨意:“打压、排挤、阴谋、离间……那些自诩正道的伪君子们,用尽了龌龊手段!祖师江雪为护宗门传承,在重重压力之下,呕心沥血创出了这《九泉符道术》。此术能引九泉本源之力入符,威力无穷,宗门弟子凭此迅速强大……”
“然而,这更快招来了灭顶之灾。”他的声音变得干涩而痛苦,“他们恐惧了,他们联合了起来,布下惊天杀局……一场围剿,山门破碎,灵泉枯竭……祖师在最后关头,将《九泉符道术》交给了我的主人烬阳。主人深知在劫难逃,遂在陨落前,拼尽最后力量将古卷封印于我的魂体之内,嘱我等待……等待一个能带来它重见天日、并让九泉宗之名再度响彻云霄的人。”
话语落下,空间中一片沉寂。金肃透明的身影似乎更加黯淡了几分,眼中流露出深沉的怀念与哀恸。
许久,他抬起头,目光如炬,紧紧盯住柳栖梧,那眼神沉重得仿佛承载了七百年的光阴与血债。
“小娃娃,”他的声音前所未有的严肃和庄重,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老夫已在此寂寞守护七百载。”
“现在,老夫只问你——”
“你可愿继承此《九泉符道术》,让九泉符道重现世间?”
“你可愿……接下这因果,有朝一日,重振我九泉宗之威名?”
柳栖梧迎上金肃的目光,那目光沉重如岳,灼热如焰,蕴含着七百年的等待与不甘。
纯白空间内落针可闻,唯有那部古老的《九泉符道术》静静悬浮,散发着无声的召唤。
她并未立刻回答。前世身为元婴仙尊,她太清楚“因果”二字的重量。接下它,便意味着接下了一段湮灭的历史,接下了可能席卷而来的狂风骤雨,接下了一个宗门覆灭的血仇与遗志。
这绝非一条轻松的坦途。
但……
她的眼前闪过自己如今这具经脉淤塞、丹田死寂的废柴身躯,闪过张嫂那嫌恶的嘴脸,闪过那些杂役弟子鄙夷的目光。更深处,是前世烈焰焚身、道基崩毁的剧痛,是那刺入丹田的冰冷剑锋和背叛者戏谑贪婪的眼睛。
绝境?她早已身处绝境。
风险?她还有什么可以失去?
这《九泉符道术》,这看似沉重的因果,对她而言,又何尝不是黑暗中的唯一萤火,绝崖上的一根枯藤?
她需要力量,需要一条能撕破这绝望困境的路!无论这条路通往何方,布满多少荆棘。
柳栖梧的脊背挺得笔直,眼中最后一丝犹豫褪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冷酷的坚定和一丝燃烧的野火。
她看着金肃,声音清晰而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前辈,我并非你等待了七百年的那个‘幸运之人’。”
金肃闻言,眼神骤然一黯。
却听她继续道,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我乃死过一次的人。仇未报,债未偿,前路已断,身后皆敌。”
“这《九泉符道术》,若它能予我力量,助我重登仙途,斩尽仇雠——”
她顿了顿,目光锐利如刀,直视那部古卷。
“那么,这因果,我接了!”
“九泉宗的仇,算我一份!它的威名,自有我来重振!”
不是询问,不是承诺,而是一场宣告。一场以自身未来和无尽麻烦为赌注的交易。
金肃怔怔地看着她,看着眼前这个修为全无、狼狈不堪的少女,却从她眼中看到了某种他曾无比熟悉的东西——那是一种属于真正强者的、睥睨一切的决绝与疯狂。
半晌,他忽然爆发出比之前更加洪亮的大笑,笑声中却再无虚张声势,只有无比的快意和宣泄:
“好!好!好!好一个‘算我一份’!好一个‘自有我来重振’!”
“老夫等了七百年,原以为等来的会是个谨小慎微的传承者,却没料到……等来了一个比祖师更狂的小疯子!”
“好好好!正合我意!正合我意啊!”
笑声中,那部《九泉符道术》古卷骤然光芒大放,化作一道流光,猛地射入柳栖梧的眉心!
庞大的信息流瞬间涌入她的识海!
柳栖梧只觉得整个识海被充满了,就像往一个巴掌大的瓶子里塞进一头大象一样难受。
这时候金肃的声音响起“如果你撑不过去就会爆体而亡…所以一定不要分心,老夫自会为你护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