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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涅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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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冷刺骨，冷雨如冰
一股浓重的霉味和血腥率先冲着鼻腔而来，接着是四肢传来几乎要将人撕裂的疼。
凌薇猛的睁开眼。
视线模糊了片刻才渐渐聚焦。引入眼帘的是破败的墙体，蜘蛛在角落捕食着小虫，瓦片漏了几处雨从那滴滴答答的落下在潮湿的泥地上积起一滩污浊的水洼。
她这才察觉这不是她的璇玑宫。
白玉为阶，琉璃作瓦，灵气氤氲如雾……那些景象如同碎裂的镜片，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随即被更深刻的记忆取代——滔天的烈焰、狰狞的狂笑、淬了毒的剑锋刺入丹田的冰冷、还有那双……她从未想过会背叛她的、充满戏谑和贪婪的眼睛。
“缦苡…”她无声地吐出两个名字，喉咙干涩得发疼，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但也盖不住语气里满满的杀意
她不是魂飞魄散了吗？
强忍着剧痛，她试图调动神念内视，却发现昔日浩瀚如海的神识，如今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只能勉强感知到体内一塌糊涂的状况——经脉细若游丝，且多处断裂堵塞，丹田处更是死寂一片，莫说灵力，连一丝生气都难以凝聚。
这具身体，废得彻彻底底。
与此同时，一段不属于她的大脑的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来，冲击着她的灵魂。
柳栖梧。
这个身体的名字叫柳栖梧。
十五岁，清澜宗宗主之女却因为灵脉淤塞无法修炼被父亲嫌弃，贬为外门杂役弟子，谁路过都可以给两脚的废物。
性格怯懦，受人欺负。
记忆的最后片段，是几个外门弟子狞笑着将她推下陡峭的后山石阶，骂她“废物挡道”、“浪费宗门粮食”。
剧烈的痛苦和不甘是“柳栖梧”最后的情绪。
凌薇，或者说现在的柳栖梧，缓缓握紧了手。泥土的冰冷和粗糙感从指尖传来。
真是……荒谬。
想她凌薇仙尊，昔年天纵奇才，不满百岁便结元婴，名震九洲，何曾想过会有一日，沦落至这般蝼蚁不如的境地？
“吱呀——”
破旧的木门被人粗暴地推开，冷风裹着雨丝瞬间灌入，一个穿着粗布麻衣、身材干瘦的中年妇人端着个破碗走进来，看见她睁着眼，愣了一下，随即脸上便露出毫不掩饰的嫌恶。
“哟？醒了？命还挺硬朗，从那么高的地方滚下来都没摔死你。”妇人把碗往旁边的小破桌上一墩，里面是半碗看不清内容的、冷掉的糊糊，“醒了就自己吃，别指望老娘伺候你。真是个赔钱货，干不了多少活，尽会添麻烦！王管事那边已经发话了，你这个月的例钱扣光，用来赔你摔坏的那几捆灵草！伤好了就赶紧滚去干活！”
记忆告诉柳栖梧，这是负责管理这片杂役弟子的张嫂，平日里没少克扣她的份例，对她非打即骂。
若是真正的柳栖梧，此刻怕是早已吓得瑟瑟发抖，噤若寒蝉。
但此刻，在这具残破身躯里的，是一个曾经睥睨天下的仙尊灵魂。
柳栖梧缓缓转过头，那双原本总是低垂着、充满怯懦的眼睛，此刻深不见底，平静得宛如古井寒潭，却带着一种无形的、令人心悸的威压。
那不是一双十六岁废柴少女该有的眼睛。
张嫂被这眼神看得心里莫名一怵，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随即又为自己竟然被一个废物吓到而恼羞成怒：“你看什么看！废物东西，还敢瞪我？信不信我……”
“说完了吗？”
一个沙哑却异常平静的声音打断了她。
柳栖梧撑着手臂，极其艰难地想要坐起来，每一次移动都牵扯着全身的伤口，剧痛钻心。但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额角渗出的细密冷汗显示着她正承受着什么。
她的动作很慢，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不容亵渎的尊严。
张嫂一时竟被震慑住了，忘了反应。眼前的柳栖梧，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
柳栖梧终于靠墙坐稳，微微喘了口气，看也没看那碗糊糊，只是淡淡道：“说完了，就出去。”
“你……”张嫂气得脸色发青，想骂什么，但对上那双冰冷的目光，话竟卡在了喉咙里。最后只悻悻地呸了一口，“不知好歹的玩意儿！你就烂在这吧！”说完，摔门而去。
破屋重归寂静，只剩下雨滴敲击地面的单调声响。
柳栖梧闭上眼，深吸了一口这冰冷而污浊的空气。
绝望？悲伤？愤怒？
不。
那些情绪属于弱者。
她感受着这具身体残存的、对命运的不甘和微弱到极点的求生欲，也感受着自己神魂深处那历经千劫而不灭的坚韧。
天道给了她一次重来的机会，纵然开局是万丈深渊，她也绝不会认命。
仇，要报。
债，要偿。
大道，要再登巅峰！
她仔细梳理着柳栖梧的记忆和身体的状况。
“经脉淤塞，丹田枯寂……比想象的更糟。”她内视着那惨不忍睹的体内景象，“寻常功法根本无用，吸纳多少灵气都会泄掉。这个世界恐怕无人能治……”
但就在这时，她强大的神魂感知力，忽然捕捉到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奇特的能量波动。那能量并非源自天地灵气，反而更像是……星辰之力？而且，似乎与她胸口某处产生着微弱的共鸣。
她艰难地抬手摸索，从脏污的衣襟内，扯出一根细绳，绳子上挂着一枚灰扑扑、毫不起眼的椭圆形石片，像是某种动物的鳞片，又像是一块残缺的玉坠，表面布满磨损的痕迹。
这是柳栖梧母亲留下的唯一遗物，一直被“她”贴身戴着，从未离身。
之前从未有过任何异常。
但此刻，在她神魂苏醒之后，这石片竟隐隐散发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温润感，那奇特的星辰能量波动，正是源自于此。
柳栖梧将石片紧紧握在掌心，那微弱的暖意似乎稍稍驱散了一些身体的冰冷和剧痛。
她望向窗外，雨不知何时停了，浓墨般的云层散开一丝缝隙，漏下几缕清冷的月辉。
绝境之中，似乎出现了一线微光。
她目光沉静，低语呢喃，似问天，似立誓：
“天不绝我……”
“那么，从今日起，我便是柳栖梧。”
“我要自己创造一条……截然不同的登仙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