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第三章 魔出没 ...
-
学校的课照常进行。
县卫生院,汪建良和陈秋收被收在同一间病房。此刻两人都清醒了。九渡河派出所的民警老秦和小张负责调查事情经过。
小张负责记录,老秦坐在汪建良床边的方凳上,准备问当事人一些相关的问题。
“您好,汪老师。我们是九渡河派出所的民警。想了解一下昨晚发生的具体细节。请问昨晚您是什么时间到达的初中部教学楼?”
汪建良显得有点虚弱,老秦示意小张搀扶他在床上坐起来。“我,我昨晚值班。让我想想。我现在脑子有点乱。”
“没事儿,您慢慢来。不着急。”
“我能喝点水吗?有点渴。”小张立刻起身拿起桌上的搪瓷杯倒了点热水递给他。“谢谢。我想起来了。”他喝了一小口,继续说,“我大概九点多,学校宿舍全部熄灯后,我整个校园转了一圈。到达教学楼附近后,我听到有小孩,其实,其实应该是婴儿那种哭声传来。我就顺着这声音爬到了五楼。咳,咳。”
“嗯,你是说那间器材室?”
“是。平常都是我保管的。也只有我有钥匙。我到了后,那声音,那声音,好像变成了婴儿的笑声。然后,然后我就进屋了。再接着,我就,我就。。。”他回忆的时候似乎有点痛苦,眉头紧锁,胸口起伏开始大口喘气。
“汪老师,您别激动。是不是看到了什么?”
“我。我往里面走,就看到玻璃器皿里的怪胎婴儿在动。有个独眼的怪胎,它睁开了眼睛。太恐怖了,太恐怖了。”
“这。。。。。。”老秦沉默了,小张也停了笔。两人对望了眼。老秦继续问,“咳,汪老师,我理解您的心情,这样啊,这个现象很大可能是幻觉。人在极度紧张的情况下是容易出现幻觉的。”
“不不不。不是幻觉。我真的看到了。它只有眼白。”汪建良痛苦地闭上眼睛,回忆的画面让他浑身战栗,汗毛耸立。
此时,陈秋收躺在床上默不作声,他努力回忆昨晚发生了什么。
老秦咳嗽了两声,继续问道。“汪老师,那之后呢?器材室一片狼藉是怎么回事?”
“那应该是我不小心碰倒了架子,我特别害怕就跑了出去。然后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但是后来发生了什么,我是一点也记不得了,醒来就在医院了。”
“好,那您先休息吧。我们所里的同志现在在现场勘查,有问题可能还会来麻烦您的。小张,去看看隔壁床上那小孩醒了没?”
老秦的话语刚落,汪建良也十分惊讶地转过头看向他旁边那张床上的孩子。怎么还有个小孩也一起进医院了呢?
小张走过来时,陈秋收假装睁开眼。“小鬼,你醒了?”
“我怎么了?”
老秦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孩,你没什么大碍。告诉叔叔,昨晚你怎么会倒在器材室的门口?”
“还尿裤子了,噗!”小张不合时宜地提了一嘴。这下陈秋收脸红的像烫手的山芋。
“我,我晚上出来尿尿。然后听到了那栋楼有声响就去了。”
“你说什么?撒谎。宿舍楼里有公共厕所,再说,宿舍大门都锁了。你怎么出去的。你几年级的?班主任叫什么?”没想到,汪建良没忍住插嘴问了他。
“我,我五年级。我当时是尿急,我是从二楼窗户爬下去的。然后,然后就去了那个地方。”
老秦皱了下眉,思忖了片刻,“你看到了什么?”
“我,我什么都没看到。后来我又听到了小孩的笑声,然后特别害怕,就昏了过去。”
笔录差不多结束了,老秦和小张关照了两位一些事情,就匆忙去学校现场了。
警察走后,汪建良感到特别疲倦,他躺下又睡着了。陈秋收却毫无睡意,他感到身上没有任何异样,正当他穿好鞋子准备偷溜出去时。病房门被打开了。
“爹!?”原来是秋收他爹来了,后面跟着齐应康。他们都在县城打工。秋收爹从头到脚把儿子查看了一遍,发现并无大碍后,便带着他办了出院,和齐应康一起前往学校。到学校后,两人带着秋收直接去了校长室。校长教育了他一番话后,便让家长送回教室上课。齐应康顺道去找了齐月生。
“月生,你出来一下。”看到他大伯来了,月生脸上总算有了点笑容。他大伯几乎没有休息日,一个月有时候都来不了一趟。“大伯,您来了。”
齐应康知道这孩子心思重,他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瘦瘦小小的侄子,关切地问,“月生,昨晚你没什么事吧?晚上没和秋收偷跑出宿舍吧?”
“没。我睡着了。秋收不知道怎样了。”
“他出院了,没啥事。大伯跟你讲,以后别老跟着他玩,这孩子玩心太重,胆子也大。小时候的事可把你给忘了。你记住,你就给我好好念书,将来考出去,找一份体面的工作养活自己。大伯就算死了也对得起你爹娘了。”齐应康叹了口气,他满心期盼这个侄子能有出息,真的用心良苦。
齐月生低下头,点了点头,也不吭声,他正琢磨着放学后去找秋收。孩子之间的友谊哪是大人们说散就散的。齐应康把带来的两块热乎乎的煎饼塞到他手里,关照了几句便匆忙赶回去赶工了。
好不容易熬到放学,齐月生揣着两张已经凉了的饼子飞快地跑去楼上找秋收。秋收正坐在教室最后一排的座位上收拾着书本,他的神情仍有些恍惚。齐月生喊了他两三回他才回过神。话说,月生来找他这种事可谓屈指可数。
“你吃。”月生递给他一块煎饼。“我大伯给的。”
“好。我正好饿了。”两个人坐在一起啃咬饼子。谁都没说话。
彼时,九渡河派出所的民警正在开会。他们在现场勘查了大半日,并没有发现有异常,只是确实找到了汪建良口中述说的独眼婴儿的尸体。
“秦队,我们把打碎的玻璃器皿中的人体组织和婴儿尸体都带到队里,经化验员核实,这些人体组织和怪胎婴儿尸体已经浸泡有很多年,并非是活物。汪建良口述的婴儿尸体发生动作,这是绝对不存在的现象。此外,现场还有各种动物的标本,人体骨骼,经勘查也是陈年旧物。汇报完毕。”
“秦队,我们组对器材室内外地面及窗台、门把手等重点区域进行手足印排查,最新的痕迹除了汪建良的以外,还有来自两名未成年人的脚印。结合该器材室人员借用进出登记表,并没有学生往来的记录。目前确定其中一枚脚印与学生陈秋收相符。另一枚未知。汇报完毕。”
这起案件目前并没有引起任何人员伤亡,也很难确定器材室惨遭破坏的动机是什么。如果单纯是为了搞破坏,为何学生陈秋收会在汪建良昏倒被送医院之后再去事发现场,以至于自己也昏迷?另一个学生到底是谁?难道整件事就是个恶作剧?秦队陷入沉思,随即布置了任务,24小时之内务必把另一个学生找到,此外,明天分别去医院和学校问讯汪建良、陈秋收及有往来借调器材的所有老师。
这天晚上,齐月生眼疾突然发作,左眼钻心地痛。他在床上不断呻吟翻滚,吓坏了其他床铺的同学们。有人去把值班老师叫来了。齐月生满头虚汗,咬着牙拒绝去卫生院,他深知家里的境况。“老毛病了,没,没关系。老师,呃,我躺一会就好。”
今天是农历十四,竟然提前了一天,而且疼痛级别又提升了,弱小的身体怎堪忍受。齐月生一口咬住被子,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声音,生理泪水扑簌簌流下。他毕竟还是个11岁的孩子,可自从3岁开始就要莫名其妙承受常人无法承受的疼痛。没爹疼没娘爱,小月生选择逃避去思考这些问题,他外表冷淡,内里也尽量让自己波澜不惊,有时候自己仿佛是个旁观者,观察这一切。再难也只有自己扛。
他疼得晕过去。
他睁开眼,猛然发现自己出现在清石村的自家院门口。大门紧闭。此时,月隐星沉,夜色如漆,四周围漆黑一片。他有点局促,敲了敲门,门自己开了。
齐月生推门而入,院中并无任何声息。
“爷爷?二姐?你们在家吗?”
无人应答。他走到里屋前,发现门紧锁着。他推了一把门,开不了。屋内看似也一片死寂。就在此时,院外有人喊他。
“齐月生!”
这,竟然是汪建良的声音!
齐月生惊恐万分,他转身朝院门外望去。只见一个黢黑中等身材的身影走到门口,却停住了脚步。那声音继续传来,“齐月生,你也听到婴儿的哭声了对吧。”
“我没有。”齐月生僵硬地答复,他紧张地扒着门把手。
“你出来,我带你去找它。”汪建良仍然没有跨进院门。他朝月生招了招手。齐月生根本看不清对方的样貌,实在是太黑了。
“我……我不去。你自己去吧。”
“好,我自己去。我自己去。”没料到汪建良竟然呢喃着答应了。说罢,他阴森地呵呵一笑,转身离开了。这一笑把齐月生彻底吓到了,蓦的感觉肩膀上有一只手扣住他,将他猛地往屋里拽去。
“啊!!!”齐月生大叫着醒来,浑身汗岑岑,衣服尽湿透,“呼——”还好是一场梦。宿舍窗外的天色渐渐亮了起来,黑暗被一丝丝的光明驱散。新的一天开始了。很久很久没做如此清晰的噩梦了。齐月生这一身惊恐地叫声把同宿舍几位同学都吵醒了,大家七嘴八舌的开始埋怨他,月生只当没听见,好在这一夜总算熬过去了,眼睛恢复了正常。他起身去公共厕所洗漱,看着镜子里自己的左眼紫色瞳孔颜色似乎更深了些。
县卫生院出事了。
汪建良跳楼了。
经调查,今凌晨5:00左右,他独自到卫生院顶楼一头跳下去,当场死亡。
汪建良一死,这桩本有点蹊跷的民事案件顿时升级为刑事案件。县公安局的刑侦科也出动了。刑侦人员、法医一一到现场勘查,同时对汪建良社会关系进行大量走访排查。汪建良44岁,本地人,前几年离异,与前妻育有一子,儿子判给前妻。他常年住在学校教工宿舍,性格比较内向,与同事相处甚为融洽,并未与任何人结怨,也无外债,无不良嗜好。他生前没有留下只言片语,除了那天在医院醒来时的口述中提到的怪胎婴儿之说,再无其他突破口。县公安局局长廖千永找到负责此案件的李队长,希望他尽快结案,整个县城百姓对此事传得沸沸扬扬,各路说法都有,玄乎其玄。学校初中部五楼整个楼层被封锁,实验室永久停止使用。警方最终还到校找到陈秋收和齐月生,询问下得知他俩曾经偷跑进器材室,但并没有其他过分的举动,批评教育一番后也就只好作罢了。齐月生因为那个清晰的噩梦惶恐了好久,这个梦似乎是带着预示作用。可是他压根就不认识汪建良老师。他没敢告诉任何人,有谁会相信一个梦呢。
学校不解释不告知的作为让学生觉得更神秘了。小学部的学生胆子小,惶恐不安,不敢再贸然去初中部玩耍。初中部的学生之间却开始流传各种版本的故事,有关于实验器材室怪胎婴儿怪谈,也有关于人体头骨的传说,什么妖魔鬼怪,怪力乱神统统都有,起初只是几句无根据的猜测,传着传着,竟变得有鼻子有眼,让人真假难辨。一个多月后,公安局对此案进行结案,汪建良死因:自杀。
陈秋收照常每天放学来找齐月生,只是他似乎有些变了,变得没那么雀跃和张扬,时常会愣神。齐月生并没有问他那天晚上发生的事,秋收也只字未提。齐月生只当他那晚被吓到了,还没恢复心神。
这天放学,陈秋收和齐月生打算去操场运动一下。他们学校的操场很小,一圈下来最多200米,跑道上铺设的煤渣,操场中间一片杂草丛生。学生们放学后爱在这里踢踢球,跳跳绳踢毽子之类的活动。他俩走着走着无意中路过初中部教学楼。陈秋收收住脚步,抬头望向远处的教学楼五楼。齐月生也随着他的目光望去。
只见五楼所有的门窗都紧闭,上面贴着封条。据说器材室内的东西都没动,也没人愿意去整理。
“我有预感,还会有人出事。”这话不经意间从陈秋收口中吐露出来,让齐月生惊讶不已。
“你说什么?”
“没什么,我瞎说的。我只是觉得有些人根本就不配活在这个世界上。”
“……”齐月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秋收在班上成绩中下,和班上的人处的都不错。他性格比较外向,只是不得老师们喜欢,老师们都觉得他闹腾,不守规矩,罚站罚抄是常有的事。经过上次这件事后,他班主任对他更加严苛,罚他扫地两个月,并且每周交一篇思想汇报,直到本学期结束为止。
“你,不会是在恨你的班主任吧?”月生看着他问。
“他,哼,他还不配。”秋收闻此人名,非常不屑一顾。神情鄙夷,看来他是真的讨厌。他每天胡乱扫完地还要被班上的卫生委员去告状。“如果我有超能力,我就让班主任每天用脚吃饭,用嘴巴写粉笔字。哈哈哈。”
“这一点都不好笑。”齐月生冷着脸转身就走。
秋收察觉到月生的不悦,忙追上前讨好他。“哎,我开玩笑的。你不是说我变了吗?我没变,我还是我。老子天下第一。别生气了,我真的是胡说的。走走走,咱们踢球去。”
“秋收,你站住别动。”
“哎哟,怎么了?”秋收差点磕到月生的额头,“你怎么突然转身,吓我一跳!”
“你眉间怎么多了一颗黑痣?”他伸手去拨弄。
陈秋收觉得莫名其妙,他这个人马虎得很,洗脸从不看镜子。有时候甚至脸都不洗。“没有啊,我浑身上下就三颗痣,一颗在手臂,一颗在后背,还有一颗嘛,在屁股上。嘿嘿。”
“走,我带你去照镜子。这颗痣虽然小,可它是凸出的,摸得到。”月生拉着他的手往宿舍楼跑去。
陈秋收看着镜中的自己,右手不自觉地去触碰这颗新长出来的黑痣。似乎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咦,啥时候长得呀。我咋就没发现呢。你可别说,这儿长颗痣不就是天眼吗?那我是不是要变成二郎神了?”陈秋收说着说着又开始胡说八道起来。“害,多大点事儿。我现在浑身上下加起来四颗痣了,是不是哥又变帅了点儿。”
“……没觉得。”月生对他人的长相完全不在意。他也没兴趣和他继续掰扯,打算去操场踢会球。
平静的日子很快又被打破了。
陈秋收的班主任周震东老师毫无征兆地在校触电,幸好发现及时,被紧急送往县卫生院抢救,命是保住了,可双臂要截肢,由于当地医疗水平有限,他又被连夜送往市级医院做截肢手术。
事情是这样的。当天下午三点半左右,倏然间,天空中乌云翻滚,狂风大作,树叶沙沙作响,六月的天果然像小孩子的脸说变就变。顷刻间,白昼变黑夜,暴雨如柱。周老师平时在校住宿,周末回家。他飞奔着回宿舍收衣服。教职工楼前有片空地,专门用来晒他们的衣服被褥。他跑到晾衣杆前收衣服的时候,全身已被淋成落汤鸡。正当他要收最后一件衣服时,谁料一阵大风将这件衣服吹到楼房一侧的电线杆上。这电线杆大概两层楼这么高。周老师看了眼,迅速回到三楼宿舍,放下衣物,随即又下楼附近折了根细长的树枝。冒着雨跑到电线杆下。发现够不着,又只好上楼搬来方凳,脚踩上去拿着树枝挑电线上的衣服。一下,两下,总算够着一点衣服。
突然,一道耀眼的闪电划破了黑暗的天空,紧接着是一声震耳欲聋的雷鸣。周震东下意识地抬头望去,只见一道闪电如同一把利剑,直直地击中了眼前这根电线杆。电线杆在闪电的冲击下,发出一声沉闷的爆裂声。紧接着,一道火花在电线杆上闪烁,随后是一声清脆的断裂声,一根电线被强大的电流瞬间击断,从电线杆上脱落下来。
周震东心猛地一沉,他下意识地想要躲避,但狂风和暴雨让他几乎无法站稳。电线在断裂的瞬间,带着强大的电流和巨大的惯性,如同一条愤怒的毒蛇,朝着他的方向飞速落下。他只觉得眼前一黑,随后是一阵剧烈的疼痛,那根电线正好砸在了他的身上,强大的电流瞬间贯穿了他的身体,他重重地跌落在地上。
就在这一刹那,时间仿佛都凝固了。周围的一切都变得异常安静,只有那根电线还在不断地闪烁着火花,发出滋滋的电流声。从不远处跑来同样来收衣服的校职工阿伟恰好看到这一幕,他立刻判断出此人发生触电,并果断地做出了急救。
当之后陈秋收和齐月生听说这件事的时候,两个人都震惊万分。
但这件突发事故仅仅属于意外,好在人命保住了。学校和县教育局先后给周老师及家属作出慰问并给予一定补贴,才渐渐平息了风波。
只有那两个学生知道,一语成谶。
陈秋收眉间的痣大了一圈。
而他的班主任,从那以后,真的只能用双脚吃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