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死我的意中人》逢九

9、第八章 雾林谷

　　丹阁内，丹夫子听说惩戒堂派人过来，还以为襄湘出了什么岔子，听完禀报后欣慰一笑，“襄湘这孩子，果然勤学。”

　　她朝门外道：“老杜，你照着这清单送一份丹炉和药材去惩戒堂。若襄湘还有其他需求，尽量满足即是。”

　　杜管事应是。

　　丹夫子交待完毕后，便赶着炮制避毒丹，商议了两天，学宫也做足了准备。

　　次日午时三刻，她和山长一众人去雾林谷一探究竟。

　　雾林谷的边缘，只见两堵巍峨山体中间，狭窄逼仄，仅容一二人通过。有漫漫白瘴气从这一线天里飘出谷口，如炉中一线白烟般逸散。

　　周渊问去守谷人，“这两日怎样？”

　　“山长，并无异常情况。”

　　那日在乌镜河，他们在河岸边的青草叶上发现血滴，许是尸体血迹顺流飘下断断续续擦挂所致，于是他们沿着河岸往上搜了多条支流，最终看着血滴一路延伸进了雾林谷。

　　众人都暗道不好，雾林谷乃学宫禁地，从未听闻有人进去后安然无虞出来。但不管如何，他们都要进去探一探，方能给学子横死一事作出交代。

　　丹夫子分发丹药：“这是避毒丹，药效三时辰，每日只可服一次。时辰一到，我们必须从雾林谷里撤出。”

　　众人入雾林谷，走过一线天，进入深处，一阵白雾铺天盖地而来，将他们死死罩住。

　　雾中夹杂浓浓的黑色瘴气，更是遮了视野，三尺之外，人畜不分，好在他们身上系着了连指锁，倒没有失散。

　　等真正进来，才知道，满眼都是锈红。

　　头上是红水杉，一株株地耸立在厚厚的腐叶枯木之上，脚下是针状长细的杉树叶，一层又一层铺着，就连那泉水也是平缓无声。

　　死一般的静谧包裹着雾林谷的一切。

　　越往前行，众人越觉得奇怪，林中并无活物。

　　学宫里流传已久的传言，说雾林谷禁地，瘴气弥漫，妖兽横行，上古凶兽栖息在此，凡修士进入九死一生，但进来一看，却发现并非如此。

　　众人的警戒心渐渐松了下来。

　　周渊问道：“我们进来多久了？”

　　丹夫子答，“一个时辰了。”

　　“大家有没有觉得不对劲？”

　　丹夫子的确觉得奇怪，雾林谷和传言中的不同暂且不提，明明雾林谷边沿有鲜血痕迹，怎么一进来往深处走去，反而没了呢。

　　疑惑间，丹夫子抬眼一看，惊道：“山长，你看哪是什么？”

　　前方不远处，一处半塌的宅邸悄然出现。

　　严格而言这是一处石洞府。山体作匾，石洞为屋，上方支出来的一小块岩石为洞门遮风避雨，它的周遭垒起半圈石墙。

　　但因经年累月无人居住维护，石匾字迹已然不清，石墙倒塌，墙内小院堆着了人高的杉树叶，都快淹没掉它的洞门口。

　　周渊众人简单搜寻一转却无果，心中困惑升至顶点。他们此行正是为了解决李纪之死而来，现在沿着血迹进入雾林谷已有两个时辰了，怎么一点线索都没有呢？

　　实在是太奇怪了……

　　“诸位，不如我们先——”周渊话还没说完，突然一声震天动地的炸响自学宫方向传来。水谦迅速飞升，立在一棵杉树之颠，眺望而去。

　　只见仙门学宫里，熊熊黑烟直冲云霄，那黑烟飘绕处，正是多宝塔！

　　“师父！多宝塔遭难了！”水谦说道。

　　“遭了！”周渊心下一紧，急呼一声：“咱们速回学宫！

　　*

　　已是夜深时刻，可离惩戒堂不远处的多宝塔却人声鼎沸，此刻还有人手在清点着塔内尚存珍宝。

　　多宝塔法阵被破，可谓破天荒头一遭。

　　襄湘还记得今日接近酉时，埋首丹炉，一声地动震得屋晃人摇，连炼丹炉的丹火都差点给震熄咯。

　　她探出窗外一看，只见一条火龙，自多宝塔底部盘旋往上，东钻西窜，与塔周身的金光法阵相抗衡，所到之处，无论塔身、塔檐、塔顶，皆被炙热的火舌舔舐，一瞬间后，竟眼睁睁看熊烟燎燎而起。

　　惩戒堂的所有人慌了，哪里还顾得上看管她。

　　这多宝塔内，除了数不胜数的天材地宝，还储藏着不少传承下来的上古珍品，因此被加持着学宫最强悍的法阵。这塔哪里能有闪失！

　　可这里万年安然无事，怎么突然就被破阵了呢？

　　一时之间，谁也想不明白。但最为紧要的是先解决当下，于是惩戒堂纷纷前去抢救珍宝，就连襄湘也去帮忙了，直到夜深才回去。

　　沿着青石小径，穿回了惩戒堂，半隙的木窗露出几撮莹亮的灯火，她疲惫地推开木门。

　　丹炉里的火，早就熄了。炉子自然也凉透了，里面的药材肯定炼废了，她不由叹了口气。

　　转过身，“吱呀”一声关上木门，一丝异样猝然浮上心头，她手一顿，悬在了门栓上。

　　那一瞬，她脑海里迅速闪过适才屋内陈设，丹炉还是那尊丹炉，桌面上的瓶瓶罐罐照旧，一个未少。

　　哪里不对呢？

　　恰时一阵晚风拂了进来，吹得她背脊发凉。

　　是木窗！！

　　丹药精细，炼制小心，周围任何影响丹炉炼制效果的可能都要杜绝，因此，酉时那会儿，当多宝塔的黑烟飘散过来时，她便立即将木窗关上。

　　但此时，木窗半开着！

　　是惩戒堂的杂役做的吗？不，当时情况紧急，大家都在抢救塔内珍宝，怎么可能顾得上这里。

　　她心头一跳，今日多宝塔法阵大破本就存疑，山长夫子们又黑着脸赶回学宫，难道是有贼人流窜了进来？

　　此刻她背部露敌，夺门出去已是不可。

　　两息之后，她若无其事插上门梢，手自然垂下，广袖遮住瞬间释放出六刃刀握在手心。

　　一阵微凉的气息如预料所至，短刃迅速抛出，散作六道，放射而出。

　　“姑娘！”

　　来人身手迅疾，仰身一躲，这衣服！——待人站定，她才发现是丹阁管事老杜。六道短刃瞬间回旋在手，化为一道锋利匕首。

　　老杜呼了一口气，拍了拍胸脯，“好险。”

　　“杜管事？清晨不是已经送过丹炉和药材，怎么又来了？”襄湘问道。

　　他一面提袖擦着额头薄汗，一面说道：“多宝塔被劫，丹夫子不放心你，派我来瞧瞧。”

　　“原来如此。对了，今日我抢救珍宝去了，你看——”她指了指丹炉，“我一回来丹炉冷了，药材也废了。麻烦你依清单再送来一份蓄灵丹药材可好？”

　　“这是自然，我份内之事。”

　　“既然无事，你便告退吧。”

　　杜管事拱着手行礼，就在他垂下眼睫，似要撩起眼皮的那刻——

　　六道匕刃破空而来直刺他胸前，老杜霍然起跳，左斜一躲，但一刃还是刺破了左肩，鲜血漫漫涌出，老杜不可置信道：“姑娘！你为何对我痛下杀手？”

　　襄湘冷眼一瞪，喝道：“还在狡辩！你究竟是谁？”

　　“我是丹阁药房的杜管事啊！”

　　“胡说！我让老杜准备的都是炼制凝心丹的药材！可不是什么蓄灵丹!”

　　“老杜”抿唇一笑，微妙的表情使他整个脸部都显得怪异，“真聪明呐襄湘。”

　　襄湘心脏扑通作跳，此刻惩戒堂里的修士都在多宝塔，哪里人声嘈杂，她孤身一人在此，若是不敌，怕是叫破喉咙也没人听见。

　　更何况，她可是一丹修，哪能比得上哪些作战勇猛的剑修、音修的，心道自己可别逞能！

　　敌人既在明处，她迅速捏决喷出一道烈火滋向“老杜”，转身便夺门而出。

　　“老杜”避过烈火，转头一看，喝道：“想跑？”

　　“段姑娘！”门槛外屋檐下，真正的杜管事一脸错愕，襄湘喊道：“老杜快喊人来！”

　　“原来是想叫人来呢？！”身后的假老杜飞身向前，迎面而来。

　　风袭向脑后，她转身抵抗。

　　然而，她身后的杜管事目光一动，手刀径直朝她背部砍去。

　　背上一阵刺痛后，襄湘晕了过去。

　　*

　　多宝塔下，夜色之中，

　　上神剑、千年寒石、麒麟骨……无数件天材地宝和上古珍品在地面上一字排开，流光溢彩交织，如梦似幻。

　　山长周渊站在烧得黢黑的塔碑前，一脸震怒，杀害陈三吉的凶手还没有眉头。这下好了，李纪被害，多宝塔遭劫，学宫又连着出了两件大事，而他们居然连那犯事人的影子都没看着！

　　事到如今，周渊如何还想不明白这其中弯弯绕绕。李纪被害引他们入雾林谷是假，趁虚而入劫走多宝塔珍宝才是真！

　　好一个调虎离山之计！

　　一旁的杂役眼看着周渊怒气越炽，一时间竟分不清塔碑和他的脸到底那个更黑。他看了看手中等待上报的册子，脚随心转，朝着水谦道君而去。

　　人人都知道水谦有一副菩萨心肠，从不过分苛责犯错的杂役，也极好说话……

　　下午回到学宫，山长立即派人清点塔内珍宝，并布设阵法让诸位夫子轮流镇守学宫。直到现在，水谦刚修复完多宝塔的法阵。

　　“水谦道君，册子上记载的这些珍宝损毁严重，怕是已经不能再用了，另外，第三层有一整个桐木壁龛不见，所失珍宝也尽在此册。”杂役为难说道：

　　“山长正在怒火之中，小人委实不敢多言，您是山长的爱徒……您看……”

　　水谦接过册子，道：“我会转交给山长的，你下去吧。”

　　他转身走去塔碑处，奉上册子，“师父，失窃和损坏珍宝均已造册，请过目。”

　　周渊接过册子，一目十行粗粗浏览时，一声声“山长！道君！不好了……”从远及近而来。

　　来人一脸焦急，正是惩戒堂的人。

　　周渊不由发火道：“一惊一乍，成何体统！”

　　水谦出声道：“别急，慢慢说。”

　　“段襄湘她……她失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