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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章:记忆的源头——老屋,光影与呢喃 ...

  •   零六年的三月,我的世界在千年古城襄阳,缓缓晕开了第一抹色彩。中原的风拂过汉水,也拂过这座青砖灰瓦交织的城市。那时生命初萌,混沌未开,许多故事只能透过亲人的讲述,才得以在记忆的底片上显影。一家五口,父母在生活的奔忙中身影匆匆,于是,小小的我便落入了爷爷奶奶暖融融的怀抱里,那是幼年最安稳的港湾。
      奶奶的关切,如同空气般无所不在。在那间不算宽敞的老屋里,她的臂弯就是我的整个天地。低柔的哼唱、温暖的怀抱,是她日复一日的功课。后来常听他们提起,某个我饿得放声啼哭的午后,奶奶抱着小小的我,一路寻到母亲轰鸣忙碌的车间。母亲匆匆接过我,在机器的间隙里勉强安抚,乳汁的温度还未熨帖,她又转身没入那片属于她的喧嚣。那份匆忙的哺育,成了我生命早期一个模糊而温暖的注脚。
      爷爷呢?嗯…他像一只骄傲的开屏孔雀。无论晴雨,只要不是风狂雨骤得过分,他总会稳稳地抱着我,踏入襄阳老城区的街巷。那是他的巡礼,而我是他最得意的“展品”。街坊邻居的笑脸、粗糙手掌拂过我头顶的温度,是他乐此不疲的日常。为此,我甚至得了个有趣的外号——“逛逛”。这名字像一枚小小的标签,贴在时光的缝隙里,虽然如今已鲜少被提起,却封存着那段被爷爷抱着“巡视”世界的无忧岁月。
      再长大一点点,记忆开始捕捉到一些零星的碎片。记得是在某个亲戚家的饭局上,爷爷奶奶大概不在身边,否则也不会发生那件颇为“离谱”的事。据奶奶至今仍会念叨的版本:姨夫笑呵呵地用筷子夹起一粒豆米,在白酒里蘸了蘸,便喂进了我懵懂的小嘴里。我对这一幕毫无印象,想来定是发生在混沌初开、记忆尚浅的年岁。奶奶总把我会喝酒的“渊源”归结于此,每每提起,我也只能报以无奈的一笑。这粒沾了酒香的豆子,成了家族传说中一个带着微醺感的起点。
      幼时的世界很小,除了至亲,能留下一点模糊影像的陌生人,屈指可数。
      第一位,是小区里那位理发师(或理发师夫妇)。对孩子来说,电推子的嗡鸣和剪刀的寒光常是恐惧的源头,于我,却只剩下了懵懂的好奇。他们操作时,我竟出奇地安静,甚至昏昏欲睡。我至今记得那带着乡音的讶异:“这娃子,会享受哩!旁的孩子哭天抢地,他倒好,都快睡着了……” 那嗡嗡声和剪刀的轻响,成了童年背景音里一段奇特的安眠曲。
      第二位,是守在小区门口一棵老槐树下,卖烧饼的老爷爷。两三块钱,就能换得一张脸盘大小、焦黄油亮的饼。他推着一辆旧车,上面架着个古朴的土炉。炉膛里的炭火,至今仍在我记忆深处散发着灼人的热浪,让炉口上方的空气都微微扭曲。然而老爷爷那双布满老茧的手,却仿佛不怕这高温,稳稳地将撒满芝麻的面饼“啪”地一声贴进炉膛内壁。掐准时间,又徒手伸进那灼热之地,将炙烤得恰到好处、香气四溢的饼子利落地取出,套进薄薄的纸袋,递到我的小手上。那香脆滚烫的滋味,混合着对他“神技”的单纯崇拜,曾让烧饼一度成为我晚餐桌上雷打不动的主角。
      第三位,是姓张的一位中年人。瘦削,脸上总带着温和的笑意,与妻子、女儿一同经营着一个小摊。最初是在小区门口卖馄饨,那四块五一碗、汤清味鲜的小馄饨,伴随着腾腾热气,成了我直到小学毕业都难以割舍的早餐。常常再配上老板娘现摊的一张薄脆煎饼,便是一个清晨最熨帖的满足。时光流转,许多人和事都渐渐淡去,唯有这碗馄饨的滋味和那一家人的身影,竟顽强地延续下来,成为连接我童年与当下、为数不多依然清晰的生活印记。
      《零六年的底色——致静默彼岸的你》

      零六年的三月,风拂过汉水,
      襄阳的青灰砖瓦间,我的世界
      晕开了第一抹,懵懂的微光。
      像一张未显影的底片,
      故事,藏在奶奶的呢喃里回响。

      她的臂弯,是我摇晃的宇宙,
      哼唱驱散机器的轰鸣。
      一次饥饿的啼哭,指向
      车间里母亲疲惫的乳香,
      短暂熨帖,又没入喧嚣的网。

      爷爷是只骄傲的孔雀,
      抱着他小小的“展品”,巡游街巷。
      晴雨无阻,除了肆虐的风狂。
      街坊的笑脸,粗糙的手掌,
      “逛逛”的标签,在时光皱褶里浅藏。

      一粒豆米,蘸着姨夫的白酒,
      喂进混沌初开的唇齿。
      这微醺的“罪证”,成了
      奶奶口中,我贪杯的起始。
      家族传说里,一粒醉了的种子。

      陌生人的面孔,模糊又清晰:
      理发推子的嗡鸣,是安魂的序曲,
      “这娃子会享受哩!”惊异在耳际。
      电剪寒光下,我沉入梦的襁褓,
      好奇,压倒了恐惧的潮汐。

      老槐树下,土炉吞吐着热浪,
      空气在炉口,痛苦地扭曲、摇晃。
      老爷爷的手,是火中取栗的神迹,
      焦黄的脸庞,芝麻星子闪亮,
      滚烫的崇拜,曾是我的晚餐信仰。

      张师傅的馄饨摊,热气氤氲,
      四块五,买一碗清晨的满足。
      薄脆煎饼,妻子手中翻飞,
      一家三口的笑影,在汤雾里沉浮。
      这滋味,竟穿透岁月,依然顽固。

      这些零落的碎片,亲爱的,
      是我为你打捞的,最初的印记。
      在静默的河流彼岸,它们只是
      一粒微尘,一星炉火的余烬,
      或一张褪色的,生命初稿的凭据。
      愿这点点微光,能穿越沉寂,
      在你独自前行的某个夜晚,
      映亮一隅,让你看见——
      那个在襄阳烟火里,蹒跚学步的男孩,
      正笨拙地,收集着世界的暖意,
      只为多年后,能向你轻声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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