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影相生》砚北生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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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色将游乐园的粉色城堡浸染得愈发瑰丽。苏念柔正笑着指向远处城堡，包里的手机却突兀震动。屏幕上“陆彧”的名字在霞光中跳动。

　　“喂？”她接起电话，嗓音还带着未散的笑意，却在听到下一句时骤然凝滞，“什么？林灵也在？律修哥哥知道吗？”

　　电话那头，陆彧的声线裹着几分玩味：“当然知道，老闻可能就是故意的。”

　　“前任和现任一起出现，他到底怎么想的？”

　　陆彧低笑：“谁知道呢，或许就是想看场好戏？”

　　她没好气地挂断电话，转头正要对温妤吐槽，却蓦地怔住，只见温妤脸色苍白如纸，手指死死攥着裙摆。

　　苏念柔心头一紧，以为她听见了电话内容，犹豫着轻声试探：“温温，要不……晚上我们就不去了？”

　　而此刻温妤的脑海里，正反复回荡着夏琳方才分享的八卦，“陆沉霄的未婚妻莉娜疑似怀孕”。她甚至没听清苏念柔在说什么，只是有些懵懵的低声反问：“什么？不去？为什么不去？”

　　苏念柔愣了一下，随即松了口气，笑着挽住她的手臂：“那就去！走，我带你去换身战袍！”她利落地转身，并没注意到温妤眼中一闪而过的空洞。

　　另一边，夏琳正低头刷着手机，完全没察觉到温妤的异样。“温妤，你看！”她突然兴奋地把屏幕递过来，“陆沉霄的女朋友莉娜真怀孕了！那Aria是不是得出来祝福他们了？说不定我们还能见到Aria本人！”

　　她勉强扯出一个苍白的笑容：“……可能吧。”

　　夏琳浑然未觉，又转身拉住安东尼分享八卦。安东尼抬眸，目光却越过屏幕，落在温妤失了血色的侧脸上。

　　苏念柔拉着温妤走进衣帽间，一边利落地翻找衣裙，一边用余光悄悄打量她。“温温，你……还好吧？”她轻声问，手中拎出一条蓬蓬裙。

　　温妤像是骤然回神，睫毛轻颤：“嗯，我没事。”

　　苏念柔欲言又止，最终只是举着裙子笑道：“穿这个吧，她们穿的正经，我们偏要反其道而行之。”她终究没敢问温妤是否听到了电话，也没敢提林灵的名字。

　　暮色四合，两段故事在游乐园的余晖中悄然分道扬镳。

　　引擎咆哮声中，苏念柔的长发在风中狂舞。温妤静静靠在车窗边，侧脸在流转的光影中明明灭灭。后视镜里，游乐场的霓虹渐渐缩成模糊的斑斓光点。

　　而城堡方向，最后一缕金粉般的夕照正漫过尖顶，夏琳忽然停下脚步，烟花在她头顶轰然炸开的瞬间，安东尼的影子恰好温柔地笼罩下来。他们相视无言，嘴角却扬起相似的弧度。

　　游乐园的广播正在播放终场音乐，甜美的女声唱着“今夜魔法永不落幕”。但命运早已在黄昏的岔路口埋下伏笔，有人奔向暗流涌动的宴席，有人留在童话将至的城堡前。

　　当烟花再次照亮天际，跑车与城堡彻底消失在彼此的视野中。

　　门厅里，穿着笔挺燕尾服的侍者微微躬身，目光在触及两人手腕上发光的荧光手环时，流露出一丝克制的讶异。香槟金的灯光倾泻而下，她们精心梳理的公主盘发上还别着可爱的卡通发卡，苏念柔的裙边更是挂着一个毛绒草莓熊公仔，每走一步便俏皮地晃荡一下，像两个不慎闯入盛大成人童话的爱丽丝。

　　穿过铺着暗纹地毯的走廊，两侧古典油画中人物肃穆的目光，仿佛正无声地注视着她们裙角摇晃的玩偶。领班迎上前来，神情专业而疏离，直到苏念柔从那隻亮片闪烁的小包里准确无误地抽出一张黑色VIP卡。

　　领班镜片后的眼睛极快地闪过一丝诧异，这分明是陆彧先生长年预留用于私人雪茄与酒会的里间，此刻却仿佛飘进了两粒鲜活甜腻的跳跳糖。但他很快恢复镇定，微微欠身，优雅地做了一個“请”的手势：“这边请。”

　　苏念柔一边跟着走，一边还踮着脚试图把一個兔子发箍别到温妤头发上，咯咯的笑语清脆地落在寂静的廊道里，温妤伸手去轻轻捂她的嘴。

　　侍者无声地推开厚重的包间门。

　　门开的瞬间，陆彧抬眼望来，落在苏念柔身上，唇角随之勾起一抹笑。

　　“宝贝，”他开口，声音里带着惯有的懒洋洋的调子，同时自然无比地伸出手，捏了捏苏念柔的指尖，“今天真可爱。”她裙摆上那只草莓熊公仔随着她的动作又晃了晃，与周遭沉稳奢华的环境形成一种奇妙的反差。

　　苏念柔顺势眨了眨眼，语调娇俏：“嗯，刚从游乐园出来嘛，为了快点见到你，都没来得及换衣服。”她说着，还故意晃了晃脑袋。

　　包间内水晶吊灯流转着璀璨光华，却在温妤周身镀上一层寂寥的晕。对面几位女士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跳了跳，彼此交换的眼神里藏着心照不宣的讥诮。

　　林灵忽然极轻地笑了一声：“游乐园啊…真叫人怀念，上次去，好像还是和阿修一起呢。”她的话音刚落，目光便似有若无地拂过闻律修。

　　闻律修闻声抬眼，他的视线掠过温妤刘海侧边那枚不合时宜的卡通发卡，扫过她锁骨处没来得及擦干净的游乐场闪粉，最后停驻在她有些苍白的脸上。

　　“过来。”他开口。

　　温妤沉默地起身，无声地落座在他身侧的空位。

　　林芮安的红唇立刻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是啊，记得那回，律修可是放下所有工作，陪我们玩了一整天呢。确实挺有趣的，不是吗？”

　　陈盈盈立刻会意，用丝帕掩着唇轻笑：“可不是嘛，这面子，也只有林灵能有。”她说着，侧头嗔怪地瞥了一眼身旁的沈瑞，“我家老沈上次被我求着去了一趟，好家伙，从头到尾板着脸，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视察哪个重大项目工地呢！”

　　周令仪温软的嗓音适时插入：“我们自然是没这个福分的，能让律修哥哥抽出整整一天时间陪着的人，除了林灵，我倒是真想不出第二个了。”她低头抿了一口香槟，长睫垂下，完美掩住眼底的冷嘲。

　　林灵脸上泛起一抹恰到好处的羞赧，轻轻摇头：“你们别瞎说了，他那天…只是正好有事情在那边，有工作要处理罢了。”她解释得轻柔，却更像是一种默认。

　　闻律修自始至终未发一言，小口的品尝着杯中的红酒。

　　桌布之下，苏念柔紧紧攥住了温妤冰凉的手指。温妤的脸上依旧平静，甚至唇角还维持着一丝极淡的微笑。

　　陆彧忽然嗤笑一声，慵懒地向后靠进椅背，手臂随意地搭在苏念柔的椅背上：“一个游乐园而已，也值得你们这么惦念？我家念柔要是想去，我天天陪着她坐旋转木马都行。”

　　苏念柔立刻心领神会，扬起明媚的笑脸，下巴微抬：“就是！某些人过时的回忆，还是自己收好吧！”

　　林芮安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虽即刻恢复，眼神却冷了下去。

　　她们的字字句句都不提温妤，却又字字句句都在提醒她：你不过是他旅途中的一个临时驿站，而她，才是他命轨中早已注定的终点。

　　闻律修的目光始终疏离地落在别处，未曾看温妤一眼，令人捉摸不透他眼底究竟藏着什么情绪。

　　林芮安抿着香槟，眼尾捎带着毫不掩饰的怜悯，轻飘飘地扫过温妤；陈盈盈则与周令仪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嘴角那抹若有似无的讥诮，仿佛在欣赏一场蹩脚戏剧，而温妤，正是那个误入舞台手足无措的临时演员。

　　沈瑞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笑着打破沉默，将话题引向安全区：“老闻，你刚才分享的那支雪茄，口感确实醇厚。”

　　闻律修淡淡“嗯”了一声：“喜欢的话，我办公室里还有，回头过来拿。”

　　沈瑞笑呵呵地点头：“那我可就不跟你客气了。”

　　陆彧懒洋洋地插话，唯恐天下不乱：“他别墅酒窖里还藏着更好的，有本事你去他家拿啊。”

　　陈盈盈闻言，立刻轻笑着将话题再次拉回：“说到别墅，林灵之前在律修哥哥花园里亲手种下的那些玫瑰，我上次去拜访时看见，开得可茂盛了，真是好看。”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不约而同地聚焦在林灵身上。

　　她的确极美，并非带有攻击性的明艳，而是一种宛若江南烟雨般朦胧温婉的韵致，肌肤胜雪，眉目如画，尤其那双眸子，清澈得像蕴着一汪清泉。此刻因陈盈盈的话，她眼中泛起微光，带着几分羞涩的惊喜望向闻律修。

　　闻律修神色依旧平淡，只是简短回应：“有园丁定期打理。”

　　林灵眼中光芒微微黯淡，但迅速又被温柔的笑意取代，她优雅地低头抿了一口杯中红酒。

　　而温妤，始终沉默地面对着眼前的食物，脸上的血色迟迟没有回来。

　　忽然，闻律修手中的银筷动了。他夹起一块晶莹剔透的蜜汁火腿，手臂越过半张铺着洁白桌布的餐桌，稳稳地将其放入林灵面前的骨瓷碟中。

　　“这个，我记得你以前很喜欢。”

　　林灵睫毛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一抹动人的红晕迅速爬升她的脸颊，她小声说：“难为你还记得…”

　　“看来…某些人是要失宠了呢。”周令仪用丝帕轻轻按了按嘴角，“我早就说过，游乐园那种喧闹轻浮的地方…”

　　“怎么可能配得上律修的格调？”林芮冷笑着截过话头，红唇勾起刻薄的弧度，“廉价的地方，廉价的人，有些人就是永远认不清自己的位置。”

　　陈盈盈忽然故作关切地向前倾身，声音假惺惺地充满同情：“温小姐千万别往心里去呀，我们律修哥哥呀，就是天生特别念旧、特别长情。你看，就像他办公室里那幅林灵当年随手画的睡莲，这么多年了，谁都不让动呢，还摆在最显眼的地方。”

　　餐桌周遭骤然陷入一片死寂。

　　苏念柔猛地攥紧了手中的餐巾，蕾丝边在她掌心被揉搓成惨白而扭曲的波浪。

　　“要我说啊…”林芮安的红唇近乎贴着杯沿，“替身终究是替身，赝品就算一时得了青睐，也永远变不成真…”

　　“芮安。”闻律修突然开口。

　　他甚至没有看她，只是慢条斯理地用餐巾擦了擦手。

　　“你父亲上个月在牌桌上输掉南郊那块地皮时，签下的私人债务，需要我当着大家的面，再提醒你一遍最后的还款期限吗？”

　　林芮安脸上的血色顷刻褪得干干净净，比她手中揉皱的餐巾还要苍白，她张了张嘴，最终一个字也没能说出来，只是死死地捏住了酒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