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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一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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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调安静地释放冷气,教室里偶尔响起几声细小的翻书声,角落那处意外的事故像是没被人留意。
亦或是说,没人敢留意。
一位坐在祁澜附近的男生霍然直起身,发现自己绊倒了谁后,倒吸一口气。
他本想大声嚷嚷些什么,收到骆星的眼神后,乖乖地压低了声音,说:“抱歉啊骆哥,你没哪磕着吧?”
骆星摇了摇头,示意他坐下接着睡觉。
男生讪讪地笑了下,再次坐下,趴在桌上假寐。
骆星从自己的桌上拿来一支笔,用写字的方式和祁澜交流。
骆星:抱歉,我是骆星,我之后重新赔你一支笔,可以吗?
看到他的名字,祁澜顿了顿,继而写:祁澜。我刚转来,可以麻烦你下课后带我去领书的地方吗?
骆星随意扫了一眼祁澜眼角的泪痣,没怎么犹豫:好。
祁澜对骆星浅笑了一下,重新趴在桌上睡觉。
骆星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坐回自己的座位上,拿出桌底的高二下学期教材全解。他早已写到了最后几课,配套练习也在暑假写了个七七八八。
往常暑假的这个时间点,骆星一般都在写卷子,可惜今天没什么状态。
譬如,眼神不自主地停在了前桌的后颈上。
校服外套的领子是深蓝色,后颈被衣领掩盖,白皙的皮肤若隐若现。
像是感受到停留过久的视线,祁澜将左手盖在后颈上。
腕骨突出,无声昭示主人的清瘦。
骆星被祁澜的动作一惊,迅疾低下头,像在聚精会神地解题。
实则脑海风暴不断。
靠,脑子进水了吧。
为什么要盯着别人的腺体看?
这不是耍流氓吗?
在大脑飞速运转之际,苦等许久的下课铃终于响起。
骆星精神一抖,腾地站起来。
祁澜缓缓睁开眼,入目却是陌生的地板与桌角,他想起自己转学的事情,倦怠地揉了下太阳穴。
骆星站在他背后,视线停在对方左手虎口的那颗痣上。
等对方放下手,他才回过神,道:“多余的书都在舒运楼的图书馆里,那栋楼离这里挺远,我们可能得快点。”
四五分钟后来到图书馆门口,正好看见一位老师捧着比人还高的书,颤巍巍地推开图书馆的门。
见状,骆星小跑到老师旁边,先是帮他推开门,再从他手中拿过一半多的书,对着惊诧的老师笑了下。
少年一双下垂狗狗眼,显得十足无辜纯良。
程端掂量下所剩无几的书,眼角一弯,鱼尾纹悄无声息地露出来一瞬。他向不远处的桌几扬了扬下巴,骆星遂他意,将书摆在其上。
“一个暑假过去,又长高了啊。”
程端拍了拍骆星的肩膀,抬头看了眼骆星的头顶,笑呵呵地比划下。
他注意到走在后边的祁澜,熟稔道:“这位是祁同学吧?你报名时去的就是我办公室。”
听他这么一说,祁澜才想起面前的人是南中的教导主任程端。
不过,教导主任来图书馆搬书?
像是看出他的疑惑,程端哈哈大笑,说:“上学期和几个丫头打了赌,人家考到了我规定的目标,我就同意了她们的请求。”
闻言,两人不由自主地将视线移到搬来的书上。书封都极为好看,有些是彩绘字,有些是画了两个少年。
程端转口说:“你们是来拿书吗?”
两人这才想起来这的目的,飞也似地冲到领书处。等祁澜拿完书,离上课只剩下三分钟。
骆星顾不上太多,一手用袋子拎着一部分的书,说:“我带你抄小道,现在跑回去还来得及。”
迈出图书馆大门的那一刻,两人听见程主任在二楼大喊着什么。
“主任刚刚说了什么?”骆星距离远,听不大清,便转头问了下祁澜。
祁澜思索片刻,说:“让你注意下白,白廷龙,最近有人在闹事。”
骆星疑惑地看向祁澜,却在下一秒被身后的人扯住了手腕,向后一拉,差点撞进那人的怀里。
温热的触感停留在手腕。
没等他感受出个所以然,祁澜就已经松开了手,说:“那有横出来的树枝。”
骆星随之看向原来的路线,果不其然,一根突兀的树枝出现在眼前,要是撞上去,脸上必然多条红痕。
他笑着对祁澜说声谢谢。
刚刚的动作过于突然,导致骆星的校服被牵扯了下。两人身高几近,骆星又只系了最末的那颗纽扣,于是锁骨之下的风景时隐时现。
祁澜心下一皱,想起其他学生对骆星的态度,脑里浮现一个猜测。
开学前,他在南泰论坛看过一个校园热门帖。一位高人特意为后来的学弟学妹指点迷津,列出师生黑红榜,写清个人习性和危险指数。
学生黑榜的榜一被隐去了真名,只含糊说明榜一的姓名只有两字。之后再在后面的描述中陆陆续续地补充信息:黑发,虎牙,校篮队上任队长。
底下的评论大多是榜一力大无穷、神秘莫测、狡诈成性,害得祁澜浏览时还以为是哪路阴鬼来这渡劫高考。
原来是个开朗但奇怪的正常男生吗?
骆星看到时间只剩下一分钟,慌乱地跑向楼梯间,却发现祁澜还留在原地一动不动,像在发呆。
这人……
骆星喊道:“快点啊祁澜!第一节是数学!”
祁澜站在楼梯口,抬头看向骆星。
那人背对着光线,语气焦急却依然耐心地等着他,眸中无半分烦躁,澄澈如水。
他恢复往日的平静,跟上了骆星。
赶在上课铃响前的最后一秒,骆星迎着数学老师的凝视,讪讪一笑,向后方走去。
梁劲轻飘飘地看了眼角落的两人,放下手中拿着的保温杯,开始讲课。
他看起来不过五十的年龄,头皮却已经秃了一片。有撮细长的头发在讲课时常常落下,他像是早已司空见惯,一边讲一边把头发扔回头上。
落下,扔回,落下,扔回。
教室内一片安静,唯有老师讲解题目的声音。等梁劲走出了教室,台下的学生终于憋不住几声笑。
谢俊转过头,看到骆星还在草稿纸上演算,哀嚎:“哥,刚开学啊,而且还没到一星期,至于吗?”
骆星没搭理他,继续写题。
谢俊只好转头看了看旁边的人,却发现祁澜正在看书。
他眉毛一挑,正想问问同桌喜欢都市玄幻还是热血武侠,但他一看书里加粗加黑的小标题,再次茫然。
因为那标题既不是“异能觉醒,都市危机悄然降临!”,也不是“宗门大战!龙侠谷与玄门宗的生死对决”。
而是平淡无奇的“第二性别心理治疗”。
谢俊:o.O
他压下心底的疑惑,没出声打扰祁澜,见实在没人搭理自己,只好悲愤地伏案写题。
下午仅有四节课,最后一节课的老师一听下课铃响,瞬间吞下未说完的话,改口说:“下课。”
近乎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前门后门瞬间一个接一个的人影窜过。
半分钟不到,一大片的人已经跑了。
骆星那个角落和门口距离最远,等他们出去想必是人满为患了,便干脆转口问:“祁澜,你订餐了吗?没订的话,要不去其他地方买饭?”
还没走远的祁澜看见一个白影从面前的窗口跑过,紧接着一堆人冲出教学楼,跑得慢的还能分清鼻子和眼睛,跑得快的只能看到残影。
祁澜:“……”
竞争这么激烈吗。
听到骆星的话,他顿在原地,“这星期没订,不过带了面包。”
骆星搭上祁澜的肩膀,笑得有些不怀好意:“面包下次吃,我先带你去尝尝南中特色菜。”
热气喷洒在脖颈,二人的距离早已突破陌生人的安全距离。但过于亲昵的动作只是一瞬的事情,男生收回手向前方走去,仿佛刚才的亲密只是错觉。
祁澜眉间一蹙,压下心底的反感,只好跟着骆星走。
等到了地方,祁澜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两人站在女寝附近的一家小卖部前,骆星熟门熟路地从货架上拿了两碗泡面,结完账后带祁澜坐在搭好的桌子旁,还贴心地帮他倒上热水。
祁澜的眉眼露出一丝怀疑,面部肌肉活跃了半秒又偃旗息鼓。
“你别不信啊,这泡面可是咱梁总精心设计的,市场上都没有这种好东西。”
骆星又补充句:“梁总就是咱数学老师。”
气氛更沉默了。
像是没发现祁澜的无语,骆星又自来熟地和他畅谈天南地北,等过去了六七分钟,骆星才意犹未尽地停下,说:“你尝尝看,味道挺不错的。”
“对了,好像转来的第一个星期还不能办饭卡。”
骆星看向祁澜,视线又一次停驻在那颗泪痣上,说了句完全不像是自己会说出来的话:“之后几天……我带你去食堂吗?”
“谢谢。不过我不住校,之后可以带饭盒。”祁澜对骆星笑了下,继续低头吃面。
骆星恍神一瞬,反应过来后,蜷缩了下手指,他用舌尖抵了抵虎牙,企图以痛感击溃心底的痒意。
祁澜留意到他久久的视线,疑惑道:“我脸上有脏东西吗?”
骆星摇了摇头,正想开口时,却见一个女生来到他跟前,小声说:“骆哥,有女生抑制剂没带,躲在厕所出不来!”
骆星:“保健室没有?”
女生抿唇道:“校医不在,保健室也是关着的。”
骆星微不可见地蹙了下眉,他今天也没带备用的抑制剂。
祁澜却是默了一瞬:“我有多余的抑制剂,你们需要吗?”
女生如获救星般看向祁澜,用力地点头。
骆星咂摸下抑制剂的意味,嘴角忍不住上扬,念着正事要紧,他将这事暂搁一边,三人匆匆赶到厕所。
有人围在厕所附近,如没头苍蝇般兜来转去,想进又不敢进。大部分人看见骆星便自觉离开现场,剩下些意志不坚定的被强硬拽进男厕所,被冷水洗脸后彻底清醒。
另一处的洗水台上,被注入抑制剂的女生脸颊依然过分绯红,眼神却已经清澈。
她看见背对着女洗手间的骆星,双眼一弯,拉着女生悄悄离开现场。
骆星留意到两人的离开,此时却是心情复杂,无暇理会,“所以你是beta,但是每天都会随身携带抑制剂?”
祁澜再次点点头,“omega若是第一次被注入信息素,会对注入者产生很大的依赖感,而alpha会因为信息素难以控制欲望。”
他顿了下,继而说:“保险起见,抑制剂还是人手一份为好。”
然而现实却是只有少部分omega会随身备好抑制剂。大部分人只会记着自己发情期的日子做好准备。
像是作为互相往来的习性,祁澜随口问:“她们慌乱的时候先来找你,是因为你平时也带抑制剂?”
骆星心下叹一口气,不过也没多少遗憾,说:“我是alpha,但患有信息素心理病症,对他人的信息素比较敏感,偶尔也会备一份。”
闻言,祁澜眉眼轻抬。
信息素心理病症,全名为信息素介导性心理综合症,即因信息素失衡或异常引发的心理功能紊乱相关病症。病症的根源在于信息素状态异常,及由此导致心理功能偏离正常运行状态。
但骆星不像是会患上这种病的人,日常生活中也没有任何患病表现。
祁澜压下心里多余的惊异,没再多说,跳过了这个话题。两人一起走回教室,心中却是各打各的算盘,一路沉默。
直到夜自修结束,骆星终于从题海里回过神,视线忍不住飘向了前桌的后颈。
想起下午的交谈,他克制住自己的目光,站起身,拎起书包,笑着向祁澜招了招手,“明天见。”
祁澜向他招招手,彼此告别。
然而本以为是告别,却在自行车棚里相遇。再次挥手再见,岂料全程都是同个方向。最终骆星把车停在车棚里,走到一所别墅前。
而别墅的旁边,祁澜也停下脚步。
骆星:“你……”
一位老人从另一栋别墅走出,拍了拍祁澜的肩膀,看到一旁的骆星,笑说:“小星也回来啦?”
“这是我的外孙祁澜,刚从鹿山转来南泰,你们好像是同个年级段?”
骆星唇角上扬,早先的克制和失落如潮水般退去,愉悦的心情大获全胜,他笑着补充道:“嗯,还是同个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