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轻易相信beta》见吾

3、不许叫

　　初升的旭日拥入云层，晕开橙黄色的光阴。路旁的银杏树终年如一日地缄默，唯有随风而落的金色树叶道出它们对夏季的不舍。

　　一辆黑色的山地车穿透日出的朦胧，从上坡而来。缓慢下落的树叶被气流裹挟，在空中打个转，未等它反应过来，又一辆山地车驶来，于是树叶再次被卷至空中。

　　两辆车在同一个车棚先后停下。

　　一人身着蓝白校服外套，照旧将拉链拉至最高。他将车停好后，拿下左耳的耳机，随手放进兜里，拔腿走向楼梯间。

　　“小乖，等等我！”

　　骆星的头发被风吹得凌乱，他随意地捋了把额前碎发，连走带跑地赶上前面的人，拍了下对方的肩，纳闷道：“我刚刚喊你，你听到了吗？”

　　小乖是祁澜的小名，骆星昨晚和樊老聊了几句才知道这件事。作别时骆星跟着喊了声小乖，祁澜的表情罕见地空白了一瞬，随即头也不转地往家里走。

　　祁澜不动声色地加快脚步，维持住面上的平静，道：“没有。”

　　兜里的入耳式耳机被祁澜握住，他无意识地加重力道，耳帽被挤压成层状。

　　骆星跟在他身后，看似神经大条、毫无察觉对方的差心情，实则一直保持着两步的距离。

　　听到对方的否认，骆星挑了挑眉：“那我再喊一次，小……”

　　前方的人蓦然停住脚步。

　　祁澜无声叹了口气，眼中的不耐被悄然隐去，只露出些少年人的无可奈何。

　　他转头回看骆星，眼神不言而喻：到底想说什么。

　　骆星得到对方的回应，也就不再装傻充愣。他浅笑下，讨好道：“刚刚是我不对，不该在学校喊你小名。念我是初犯，你就饶了我这回呗。”

　　校内不喊，校外照常喊？

　　浅淡的讽意还未浮上心头，祁澜便看到先前被自己忽略的小揪揪。多余的碎发被一根黑色皮筋绑在一起，呆在骆星头上，此刻正迎风招摇。

　　他的视线从凌乱的小揪回落到对方眼下的黑眼圈。

　　讽意被惊异打散，心中只剩下啼笑皆非的无奈。

　　祁澜心想，真是个怪人。

　　骆星察觉到他的视线，出门前的慌乱回忆慢半拍地侵入大脑，他这才想起头上顶着的活泼小揪。

　　他伸手摘下头绳，讪笑道：“昨晚睡得比较迟，早上差点没起来。出门一急就忘记摘掉这个了。”

　　想起昨晚那听不懂人话的商家，骆星不爽地用舌尖轻抵虎牙，心中再次问候了对方一句。

　　祁澜回一声“嗯”，二人的话题就此终结。

　　骆星以为这件事算是翻页了，没再刻意控制距离，有意无意地落了对方几步。

　　直至快到教室时，他犯困打个哈欠，前方传来一句轻飘飘的话语：“不摘也没事，挺可爱的。”

　　惺忪的睡眼霍然睁开，骆险些左脚拌右脚来个平地摔。他缓过神，才发现祁澜早已闪身进了教室，空余他和走廊的空气无声相伴。

　　报复心还挺强。

　　骆星勾下唇角，循着对方的足迹，走入熟悉的班级。

　　-

　　周六下午。

　　最后一节自修的下课铃甫一响起，教室就多了数名“失踪人口”。

　　骆星按动下黑笔，将笔和书收好放桌上，往包里塞本课外教辅就离开了座位，把一个黑金礼品盒放在祁澜桌上。

　　看到熟悉的商标，祁澜抬头与骆星对上视线。

　　“可能有些细节还不到位。如果不满意的话，要不一起去线下实体店看看？”

　　骆星想起笔身的英文字体和日期，猜测这支笔也许对祁澜而言意义非凡。虽说挑选的时候感觉这个礼物最合适不过，但此时此刻心中还是有些后悔。

　　他规矩站好，右手虚握成拳，一句“抱歉”还没开口，却见祁澜打开礼盒望向笔。

　　祁澜面上的平静早已褪去，他微微仰头，感受到后颈被面料包围后，才察觉出一抹安全感，再次恢复平日的神态，目光驻足在钢笔上。

　　笔盖漆黑，熟悉的金色花体字烙印其上，写着“treasure”。

　　笔身末端，点缀数字“6.24”。

　　相似的设计，截然不同的送出者。

　　祁澜收回视线，唇边泛起一抹极淡的笑意，说：“谢谢，我很喜欢。”

　　他下一瞬却转口道：“但笔很早就坏了，不用赔偿。我把钱转你吧。”

　　骆星不以为然道：“那就当我送你的见面礼吧，难得有缘。”

　　祁澜拿出手机，意识到还没加对方好友。他本想直接问对方的收款码，但想及那支满是心意的钢笔，又歇了个心思。

　　他在班群里找到人，申请添加好友，并把申请信息递到对方面前。

　　骆星心想就算祁澜转账他也能退回，便直接同意申请，刚好看见另一条别人发来的消息，愉悦的神色蓦然冷淡。

　　[white：骆哥，二中的来抢地盘了。]

　　[骆没睡醒：我马上过来。]

　　骆星从芜杂的银杏树道赶往光秃陈旧的老篮球场，场内泾渭分明地分出两队人马。

　　一队身着红色篮球服，大多是人高马大的体育生。唯有站在最前头的人身着白色校服，右手臂夹着一个纪检部袖章。

　　另一队身着蓝白校服，最显眼的是一个黄毛仔，带黑蓝发带，上身黑夹克，下身休闲裤，将“不守纪律”贯彻到底，全然看不出学生气息。

　　不知道两位头头交流了什么，校服队里突然窜出几个人，直冲红篮队。就如导火索被点燃般，两队人混打在一起。

　　骆星闯进篮球场，因为一致的服装而被认为是校服队的友军。他躲开来自红篮队的攻击，从别人手里抢来一根适合干架的木棍。

　　他看了眼扭打在一起的人群，精准找到自己的目标，随即挥棒猛击向对方膝窝。受击者轰然跪地，额角青筋暴起，他向一旁无力倒下，以扭曲的姿势捂住膝盖，低声嘶吼。

　　本与他扭打的人被这场面吓到，向另侧躲闪，呆滞地望向那人背后。

　　骆星没再多看这边，侧眸喊了声：“白廷龙。”

　　以手作格挡的白廷龙听到熟悉的嗓音，收了架势。与此同时，另一人也收拳望向后方，与骆星对上视线，彼此心照不宣。

　　两边的头头停止混打了，干架的节奏戛然而止。在一众不知所措的人里，骆星又从揪出几个浑水摸鱼的内鬼。

　　直至七八个人被扔在同一处角落，白廷龙才走向骆星，小声道：“这些都是咱们学校的吗？”

　　二中的纪检部部长觑了白廷龙一眼，替骆星回答：“明显是外校的。”

　　白廷龙无视对方，故意站远了些距离。

　　“可以提前开始找新的副队了。”骆星缓和语气，笑着对白廷龙道。

　　闻言，白廷龙的脸上闪过一丝错愕。

　　骆星转身去检查其他人的受伤程度，给白廷龙留出调整情绪的时间。

　　确认两边都没有受什么重伤后，骆星看向云凡，道：“晚上出去吃饭吗？喊上遥遥。”

　　云凡无可无不可地点头，想起什么，转头看向后面，道：“那矮子也去吗？”

　　本还在怀疑人性的白廷龙被一个称呼扯回现实，向云凡重拳出击，却被对方挡下。

　　他想收回手却发现拳头拽不回来，正想踹上一脚却听到骆星开口道：“行了，遥遥最喜欢小白，你又不是不知道。”

　　白廷龙察觉到对方的挣扎，趁机抽出手，再给对方来了一鞭腿，随后赶紧撤到安全地带。

　　骆星无奈道：“你也差不多得了。队员不了解二中、情绪上头就冲也正常，但你是校篮队队长，怎么也跟着别人乱来？”

　　白廷龙支支吾吾半天，却说不出个子丑寅卯。

　　骆星又给他一个安抚的眼神，道：“还好事态还没上升，不会耽误到下周的比赛。”

　　白廷龙担心这次事情会有余波，于是他稳定下心神，寻找补救措施：“我之后会再确认队员的身体状况，如果人数不够的话……”

　　“再加我一个。”

　　骆星想及队员对高二最后一场篮球联赛的期待，强调道：“如果人数不够，再加我一个。”

　　“不行！骆哥你把自己的身体当什么了？人数不够的话我再去别班凑凑。”

　　“打全场确实跟不上你们的节奏，半场应该还可以，这大概是我最后一次上场的机会了。”

　　骆星依旧是那副散漫的语调，依旧是一身吊儿郎当的气息，然而他的话却让白廷龙险些没绷住情绪。

　　白廷龙重重拍了下骆星的肩膀，怒道：“你想打就打，别说什么晦气话，哪有人整天咒自己的？！”

　　骆星双眸一弯，余光留意到角落的人，拨通电话，处理好那几人的归宿。

　　“嗯，又麻烦潘叔了。”

　　“校内的人我会联系主任的。”

　　他捡起包，单肩挎在背后，笑道：“现在赶去摊子，说不定还能抢到座位。一句话，去不去？”

　　两人不再纠结上一个话题，异口同声道：“去。”

　　话落，默契地向对方显露一丝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