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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带我走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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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千寻谕哭着摇头,声音里满是绝望,“没有你,我看桃花还有什么意义?”
商惊秋笑了笑,魂体已经淡得快要看不见了,她在千寻谕耳边留下最后一句低语,轻得像风:“记得吗?你说过,要替我看遍世间风景……那就带着我的份,好好看下去……”
话音落,她的魂体彻底化作漫天细碎的星光,从千寻谕的怀中消散,只在空气中留下一缕极淡的、属于她的气息。
千寻谕僵在原地,伸出手,却只抓住了满手的星光与空气。
她望着商惊秋消散的方向,突然捂住脸,发出压抑到极致的呜咽。
那呜咽里,藏着错过的痛,藏着失去的绝望,更藏着那句永远没来得及说出口的。
“我只想和你一起看”。
远处,凤弈赶过来时,只看见瘫坐在地上的千寻谕,她怀里还保持着环抱的姿势,面前插着那柄泛着星光的剑。
千寻谕的白发散落在地上,和满地的血混在一起,她眼神空洞地望着空气,嘴里反复呢喃着“惊秋”,像丢了魂的木偶。
凤弈看着她的模样,喉间发紧,终究还是没敢上前。
她知道,有些痛,只能自己熬,谁也替不了。
惊雷劈开暗沉的天幕,最后一名魔兵在金光中化为齑粉,兵刃交击的锐响戛然而止,只余下残剑倒插在焦土中,发出呜呜的悲鸣。
满地都是断裂的甲胄与凝固的血渍,风卷着硝烟掠过,卷起细碎的肉末与灰烬,伤兵们的呻吟声在空旷的战场里此起彼伏,像是天地都在为这场死战恸哭。
云舒的银剑上还在滴血,左臂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正汩汩流血,她却浑然不觉,踉跄着穿过尸骸堆,目光死死锁定着不远处伫立的身影。
千寻谕白衣染血,发丝凌乱地贴在脸颊,手中还残留着商惊秋最后一缕灵力的余温。
“是你……都是你!”
云舒的声音嘶哑得几乎不成调,剑刃带着破空的寒芒,猛地抵在了千寻谕的颈侧,锋利的剑尖划破皮肤,渗出一丝殷红。
她看着千寻谕空洞的眼眸,想起师姐往日对自己的疼爱,想起师姐提起千寻谕时眼底藏不住的温柔。
心口像是被钝刀反复切割。
“师姐那么爱你,你却把她推向了死路!若不是你,她本可以好好活着……”
剑刃又逼近了一分,千寻谕却毫无反应,仿佛脖颈上的利刃只是一阵无关痛痒的风。
她的视线越过云舒,落在商惊秋陨落的方向,那里只剩一片焦黑的土地,连一丝魂魄的气息都寻不到。
巨大的悲恸像潮水般将她淹没,她张了张嘴,喉咙里溢出破碎的呜咽,指尖颤抖着想要抓住什么,却只捞到满手虚无。
“惊秋……”
她喃喃低语,声音轻得像要被风吹散。
“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留住你……”
那些被她用错了方式的爱意,那些因她的执念引发的祸端,此刻都化作最锋利的刀,凌迟着她的灵魂。
她知道自己罪无可赦,商惊秋的死,她难辞其咎。
云舒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模样,握着剑柄的手却开始发抖。
她恨千寻谕,恨到想立刻刺穿她的心脏,可脑海里不断闪过师姐的声音。
“舒儿,千寻谕…很特别…对我,很特别……”
师姐最爱的人,是眼前这个女人啊。
剑刃在颈侧停留了许久,最终还是无力地垂下。
云舒闭上眼,泪水汹涌而出:“滚吧!永远别再出现,否则下次,我绝不会手软!”
千寻谕像是没听见她的话,目光依旧胶着在那片焦土上。
“带我走吧…带我走吧…好吗…求你…”
突然,她周身气息暴涨,黑红色的魔气与银白色的灵力疯狂交织。
“惊秋听不到的…我不死…怎么找到她呢…找不到的…对吗…”
她竟在此时走火入魔。
“可是…我得找到她…我还没告诉她…”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便见她猛地抬手,五指直直刺入自己的心口,鲜血瞬间喷涌而出,染红了她胸前的白衣。
“对不起…”
云舒瞳孔骤缩,下意识地伸手想去阻拦,可动作却僵在半空。
看着千寻谕眼底那极致的痛苦与眷恋,她终究是缓缓闭上了眼睛,任由泪水滑落。或许,这便是她最好的赎罪方式。
她硬生生将那颗跳动的心脏掏了出来,鲜红的血肉在掌心搏动,带着滚烫的温度。
“等等我好吗…求求你…别…丢下我…”
泪水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滑落,滴在心脏上,晕开一朵朵血花。
“是红的……原来真的会痛……惊秋,你看,这颗心……一直是爱你的啊……”
千寻谕的身体轰然倒地,视线渐渐模糊,掌心的心脏也开始失去活力。
就在她意识消散的边缘,天空忽然裂开一道洁白的裂缝,一道熟悉的身影缓缓走来,眉眼温柔,正是商惊秋初遇时的模样。
“寻谕……”那道身影微笑着伸出手,声音依旧是她记忆中那般温润。
千寻谕虚弱地扬起嘴角,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伸出手,紧紧握住了那只期盼已久的手。
掌心传来的温凉触感如此真实,她终于满足地闭上了眼睛,嘴角还残留着一丝释然的笑意。
一场虚无的白色,漫无边际地铺展向尽头,没有天,没有地,没有声息,连时间都像是凝固在这片空洞里。
商惊秋是被一阵微凉的水流声唤醒的,混沌的意识像被浓雾裹着,头疼欲裂,她挣扎着坐起身,才发现自己身下是柔软的云絮。
不远处,一条灵河静静流淌,河水清透得能映出虚无的天空,却不见半条游鱼。
“醒了?”
一道漫不经心的声音从斜前方传来。
商惊秋抬眼,只见明夜戴着顶草编草帽,盘腿坐在灵河岸边,手中握着一根光秃秃的竹竿,竿尖垂在灵河水面,却没有鱼钩。
他周身的魔气收敛得干干净净,褪去了魔神的戾气,倒像个闲云野鹤的垂钓人。
商惊秋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声音带着刚苏醒的沙哑:“我怎么在这里?”
明夜侧过头,草帽檐遮住了他的眉眼,只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不在这里,还要去哪里?”
商惊秋没心思纠缠这种废话,目光扫过这片空得令人心慌的白色,眉头微蹙:“这是哪里?”
“神界啊。”明夜挑了挑眉,抬手随意指了指头顶的虚无,“世人挤破脑袋想踏进来的地方。”
商惊秋抬头环视,除了那片白,只有灵河泛着微光,连风都没有一丝,空得让人窒息。
她扯了扯嘴角,语气冷淡:“就这?”
明夜像是早料到她的反应,低笑一声:“觉得空?”
他掌心轻轻一抬,原本空茫的白色瞬间泛起涟漪,像是水墨画被晕开。
灵河两岸冒出青翠的竹笋,转瞬长成茂密的竹林,竹叶簌簌作响,沾着晶莹的露水,风穿过林间,带来草木的清香。
枝头有雀鸟起落,叽叽喳喳地啼鸣,甚至有几只蝴蝶蹁跹飞过,翅膀扫过商惊秋的指尖,留下一丝痒意。
一切都真切得不像话。
“神界,随心所动。”明夜收回手,重新垂下鱼竿,“你心里想什么,它便是什么模样。”
商惊秋指尖捻了捻,仿佛还残留着蝴蝶翅膀的触感,她淡淡颔首,只吐出两个字:“很酷。”
明夜被她这冷淡的反应逗笑,挑了挑眉,没再说话。
明夜被她这冷淡的反应逗笑,挑了挑眉,没再说话。
灵河的水流声成了唯一的背景音,商惊秋闭上眼,任由意识沉浮,过往的画面在脑海中闪回。
心口像是被什么堵住,闷得发疼。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瞬,或许是永恒,后脑勺突然被轻轻敲了一下,不算重,却带着几分不耐的力道。
“你真是个闷葫芦,咋这么能憋?”明夜的声音里带着点无奈,还有点恨铁不成钢,“在这破地方待着,你就不怕憋出病来?”
商惊秋睁开眼,瞥了他一眼,语气依旧冷淡:“跟你没什么好说的。”
明夜放下鱼竿,摘掉草帽,露出一双深邃的眼眸,里面映着竹林的绿意,却藏着化不开的沉郁。
他看了她半晌,忽然叹了口气,重新戴上草帽,声音沉了下来:“罢了,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灵河的水流声忽然轻了些,竹林的风也放缓了脚步,像是在静静聆听。
明夜的声音沉得像浸了岁月的石头,不带半分个人情绪,却字字裹着化不开的重量:“上一代魔神,是个只信力量的女人,她生了个儿子,从那孩子落地起,就没给过半分温情,只把他丢进魔界最凶险的砺心崖,让他与魔兽厮杀,受魔火焚身,挨最狠的鞭刑。”
他垂着眸,草帽檐遮住了眼底的情绪,指尖却无意识地攥紧了竹竿,指节泛白。
商惊秋望着他的侧脸,忽然想起魔界砺心崖的传闻,那些关于魔神之子的残酷历练,竟在此刻有了具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