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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3、悬赏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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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商惊秋刚要开口拒绝,耳边忽然传来“呜——”的呼啸声。
  风不知何时变急了,卷着鹅毛大雪往林子里灌,雪粒打在树干上“啪啪”响,像无数小石子砸过来。
  方才还不算冷的空气,瞬间浸满了刺骨的寒意,连呼吸都带着白汽,往肺里钻时冻得发疼。
  她心里猛地一沉。
  这才刚挨近困兽森林边缘,就遇上嗜血狼群和突来的狂风,若是真独自往极北走,夜里在雪地里迷路,或是再遇上更厉害的妖兽,后果不堪设想。
  眼前这些人虽来历不明,却好歹有过一面之缘,还懂阵法、会法术,算是“已知的危险”,而夜里独自前行,是“未知的凶险”。
  云舒拽了她的袖子,小声说:“师姐,风好大……咱们不然就……”
  话没说完,却把害怕写在了脸上。
  千寻谕站在她身侧,没说话,只抬眼往山洞方向扫了眼,眉峰没再蹙着,反而带着点默认的意思。
  显然也觉得这是当下最稳妥的选择。
  商惊秋沉默了片刻,攥着布囊的手慢慢松开,抬头看向瑶望,点了点头:“那就多谢诸位收留了。”
  瑶望笑了笑,没多言,只转身往山洞方向走,走了两步又回头,不忘叮嘱石夯:“把妖丹收好,别在洞里摆弄,小心血腥味引来了别的东西。”
  石夯“哎”了声,麻利地把布袋子扎紧,往腰间一挂,跟着阿桃一起,嬉笑着往山洞走去。
  慧衍殿后,路过狼尸时,又低头念了句“阿弥陀佛”,才快步跟上众人的脚步。
  雪风越来越急,卷着雪粒往山洞里灌,商惊秋拉着云舒,跟在千寻谕身后走进洞口。
  洞里果然比外面暖和些,地面被人简单清扫过,还留着点篝火的余温,防御阵的淡光在洞口晃着,像层薄纱,把外头的风雪和寒意,悄悄挡在了外面。
  山洞里还留着点篝火的余温,木柴在角落堆着,偶尔“噼啪”爆个火星,映得洞壁上的影子轻轻晃。
  石夯坐在离火最近的地方,正用块粗布擦着短刀,刀刃在火光里泛着冷光。
  阿桃蹲在慧衍身边,指尖捏着颗乌木念珠转来转去,时不时抬头看一眼洞口。
  防御阵的淡光像层薄纱,把风雪挡在外头,只漏进点呜咽的风声。
  慧衍依旧盘腿打坐,念珠在指间无声滑动,嘴唇偶尔动一下,不知在念什么。
  商惊秋三人坐在对面的石头上,云舒把小布囊抱在怀里,眼睛好奇地跟着阿桃的指尖转,却没敢说话。
  千寻谕垂着眼,视线落在洞底的碎石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衣料边角,只有偶尔石夯擦刀的动静大了些,她才会极轻地抬下眼,眼底藏着点不易察觉的警惕。
  瑶望咳了两声,用素帕按了按唇,转头对轻烟递了个眼神。
  轻烟正靠在洞壁上,指尖捻着根从外面带进来的枯草,闻言起身时裙摆轻轻晃了晃,走到堆在角落的行囊边,拎出个锡制的水壶,又取了三个粗瓷杯子。
  杯子边缘有点磕碰的缺口,却洗得干净。
  她走过来时带着点淡淡的香气,不像脂粉,倒像雪地里开的寒梅,把杯子放在商惊秋面前的石头上,再拎着水壶倾倒,热水“哗啦”流进杯子,冒起的白汽里带着点草木的清味。
  “天寒,喝点热水暖身子。”
  瑶望的声音比方才在雪地里温和些,苍白的脸上染了点篝火的淡红,看着没那么病态了。
  他端起自己面前的杯子,指尖碰了碰杯壁,又轻轻放下:“看姑娘方才的神情,许是在猜我们的来路?”
  商惊秋握着杯子,掌心裹着热水的暖意,抬眼看向他,没点头也没否认,只静静等着下文。
  她确实在琢磨,这五人配合默契却无宗门制式,行事既有慧衍的慈悲,又有石夯的务实,倒不像寻常散修那样零散。
  “我们不是任何宗门的人,就是些凑在一起讨生活的散修。”
  瑶望咳了声,声音轻了点,“我早年染了寒症,修为难进,石夯是山野里练出来的蛮力,没正经拜师,慧衍是破庙里出来的和尚,懂点佛法,轻烟以前在集镇上讨生活,识路辨险,阿桃是我们去年在山里头捡的,身子灵。”
  他说得轻描淡写,却透着点藏在字句里的苦。
  散修没宗门庇佑,没资源扶持,能活下来,全靠彼此搭伙。
  “我们从南边一路往北,靠接‘悬赏令’过活,遇到凶兽就取丹换灵石,遇到公会发布的任务就去做,谈不上体面,倒也能混口饭吃。”
  “悬赏令?”
  云舒忍不住小声问,眼睛亮晶晶的。
  她没听过这个词。
  瑶望看向云舒,温和地笑了笑,解释道:“每个国家的大城都有‘修士公会’,里头会定期贴悬赏令,有的是农户请人除山里的凶兽,有的是商户要找稀有的草药,还有的……是修士间的恩怨,悬赏捉拿某个人。”
  他顿了顿,指尖轻轻蹭过杯沿的缺口。
  “悬赏令的赏钱按难度算,像方才那种灵智境的嗜血狼,一颗妖丹能换一千中品灵石,若是遇上高阶凶兽,或是牵涉到修士的悬赏,赏钱能翻十几倍,我们去年在西边接了个抓山魈的悬赏,最后拿了五千中品灵石,够我们五人用小半年。”
  商惊秋握着杯子的手轻轻顿了顿。
  她想起自己刚穿越时,在宗门煤炉房炼丹换灵力点,后来脱离宗门,靠卖丹药换灵石,却从没接触过“悬赏令”。
  原来散修的活法是这样,没有系统任务的束缚,却要在“凶兽”“人情”“灵石”里挣扎,比宗门里的按部就班,多了太多生死未卜的风险。
  轻烟靠在洞壁上,忽然插了句嘴,声音带着点慵懒的调子:“可不是么,上次石夯为了抢个抓雪狐的悬赏,跟别的散修打了一架,胳膊上还添了道疤。”
  她说着,眼神往石夯的小臂扫了眼,那里确实有道浅疤,在火光里若隐隐现。
  石夯“嘿”了声,擦刀的动作没停:“那厮不讲规矩,抢单还有理了!要不是慧衍拦着,我非把他的刀给卸了!”
  慧衍这时睁开眼,念了句“阿弥陀佛”,声音轻却清晰:“万物皆有因果,遇事需忍让,莫要动杀心。”
  阿桃凑趣地接话:“可那次最后瑶望哥哥用丹药帮石夯哥治的伤!”
  她刚说完,就被慧衍轻轻敲了下脑袋,吐了吐舌头,乖乖闭了嘴。
  商惊秋看着他们一来一往的对话,心里对这五人的印象清晰了些。
  不是萧烈那样藏着算计的修士,也不是宗门里冷漠的长老,更像一群在夹缝里互相扶持的“普通人”,只是多了点修士的能力。
  她低头喝了口热水,暖意顺着喉咙滑下去,忽然想起方才瑶望说的“悬赏令”,又抬眼问:“修士公会的悬赏令,若是针对人的,也会接?”
  瑶望闻言,咳嗽声顿了顿,眼底的温和淡了点,却依旧坦诚:“看情况。若是作恶多端的修士,或是害了普通人的恶徒,我们会接,但若是牵扯到宗门恩怨,或是无故悬赏旁人,我们从不碰,散修活下来不容易,犯不着蹚那些浑水。”
  这话刚落,千寻谕忽然抬了次眼,视线飞快地扫过瑶望的脸,又落回洞底的碎石上。
  她显然在留意这话的真假,毕竟这五人来历不明,任何一句关于“立场”的话,都值得警惕。
  瑶望像是没察觉千寻谕的打量,只看着商惊秋,又补充了句:“天色晚了,困兽森林的夜比想象中长,咱们虽只是偶遇,但都是往极北去,若是姑娘不放心,夜里守夜可以分拨来,我们五个占两拨,你们三人占一拨,彼此有个照应,也省得互相猜忌。”
  商惊秋握着杯子,看着洞里跳动的篝火,听着外面风雪的呜咽声。
  她知道瑶望这话是在递台阶,既表明了没有恶意,也给了她们足够的安全感。
  她转头看了眼云舒,又扫过千寻谕微蹙的眉峰,最终轻轻点了点头:“好,那就麻烦诸位了。”
  瑶望笑了笑,没再多说,只端起杯子喝了口热水。
  石夯已经擦完了刀,把刀别回腰间,开始往篝火里添木柴。
  阿桃又凑到慧衍身边,小声问着什么。
  轻烟依旧靠在洞壁上,指尖的枯草转来转去,眼神却偶尔往商惊秋怀里的布囊扫一眼。
  那里藏着的佩剑和玉牌,似乎让她有点在意。
  山洞里的气氛渐渐松了些,只有篝火的噼啪声和外面的风雪声交织着,把这极北之地的寒意,暂时隔在了洞外。
  洞外的风雪不知何时小了些,只剩风掠过洞口防御阵的轻响,像絮絮的低语。
  火堆的火舌缩成了淡橙色,木柴烧得只剩半截,偶尔“噼啪”爆点火星,映得瑶望的影子在洞壁上轻轻晃。
  他坐在火堆旁的石头上,月白长袍的袖口挽了半截,露出苍白却骨节分明的手腕,指尖夹着根没烧完的细柴,时不时往火堆里拨一下,咳嗽声压得极轻,却还是断断续续,像被风揉碎的棉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