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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紧急避险 ...

  •   商惊秋睁着眼躺在铺着干草的角落里,云舒靠在她肩头睡得沉,呼吸匀净,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可她却睡不着,紧绷的神经还没从白日的狼群和梵音里松下来,耳边瑶望的轻咳又像根细针,时不时扎一下,让睡意散得干净。
      她悄悄坐起身,没惊动身边的千寻谕。
      后者靠在洞壁上,眼睫垂着,看似在闭目养神,指尖却轻轻搭在膝头,显然也没真睡。

      商惊秋起身时动作很轻,布囊蹭过干草的声响细得几乎听不见。
      她走到火堆边,看着那点快要熄下去的火苗,抬手从布囊侧袋摸出张黄纸符箓。
      符纸上的朱砂纹路是她白天在雪林里闲时画的,引火符,却比寻常的多叠了三道纹路,能聚火持久。

      她指尖捏着符箓一角,手腕轻轻一翻,符箓悬空停在火堆上方,唇瓣轻启,念出段简短却带着古韵的咒:“丙丁为引,离火承符,薪火不熄,燎然永续。”

      话音落时,符箓“腾”地燃起来,不是明火,是层淡红的光纹,顺着火舌钻进火堆里。
      原本缩成一团的火苗瞬间窜高半尺,变成明晃晃的橙红色,木柴像是被注入了新的燃力,连之前快要烧成灰的炭块都重新红透,暖意顺着火堆往外漫,连洞角的寒气都退了些。

      瑶望夹着细柴的手顿了顿,却没太惊讶,只抬眼看向商惊秋,苍白的脸上染了点火光,咳嗽了声,用素帕按了按唇。

      “姑娘的符箓术,倒是比寻常修士精细得多,这引火符加了聚薪纹吧?寻常符纸燃过就散,姑娘这张,却能让火堆续上半个时辰。”

      商惊秋在他对面的石头上坐下,指尖还留着符箓燃过的淡温,闻言点了点头:“练丹时怕炉火不稳,便在符箓上多琢磨了些聚火的法子。”

      “是个心思细的。”

      瑶望笑了笑,把手里的细柴丢进火堆,火苗又跳了跳。

      “我们几个走南闯北,石夯力气大却缺远程手段,慧衍佛法能镇兽却破不了硬阵,轻烟识路辨险却不善攻防,阿桃年纪小还在练基础,说白了,团队里缺个像姑娘这样,能用符箓补短板的人。”

      他说得很轻,没有半分招揽的急切,倒像在闲聊家常,指尖轻轻蹭过膝头的衣料,咳嗽声又轻了些:“白天看姑娘掷符烧狼的手法,就知道是个练家子,我们虽只是散修,靠悬赏令过活,但彼此照应着,倒也安稳,若是姑娘不嫌弃,等从极北回去,不妨跟着我们试试?不用勉强,只是觉得,姑娘这手艺,跟着我们,总比一个人在外头闯,少些风险。”

      商惊秋垂眸看着火堆里跳动的火苗,指尖无意识地蜷了蜷。
      瑶望的话很诚恳,没有画饼,也没有施压,只透着点惜才的温和,像捧着颗温热的石子,递到她面前,接不接全看她。
      可她心里清楚,自己这趟极北之行,是为了萧烈的局,是为了护着云舒和千寻谕,更是为了弄明白自己想走的路,根本不可能停下来,跟着一群散修接悬赏令过活。

      她抬眼时,眼神里带着点歉意,语气却很稳:“多谢瑶望公子好意,只是我此去极北,有必须要做的事,身边也有要护着的人,实在没法加入诸位。”

      她顿了顿,又补充了句。

      “公子团队的默契,还有诸位的行事,我很佩服,只是道不同,终究难同行。”

      瑶望闻言,脸上的笑意淡了点,却没半点不快,只轻轻叹了口气,咳嗽声又起,这次咳得比之前重些。

      用素帕捂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倒是可惜了。”

      他看着商惊秋,眼神依旧温和。

      “罢了,强求不得,姑娘既有自己的路,那便祝姑娘此行顺遂,等从秘境出来,若是有朝一日在南边遇上,咱们再喝杯热茶。”

      “一定。”

      商惊秋点头,指尖往火堆里添了块小木头,火苗又窜高些,映得两人之间的沉默也暖了些。

      洞外的风雪彻底停了,防御阵的淡光在洞口轻轻晃,偶尔有零星的雪粒落在阵上,融成一点水珠。
      瑶望重新拿起根细柴,慢悠悠地往火堆里拨,没再说话。
      商惊秋也静坐着,看着火苗舔舐木柴,心里却清楚。
      这短暂的平和,不过是极北之行里的片刻喘息,等天亮出了这山洞,前面的路,只会更难走。
      对于未知的危险,她选择紧急避险。

      雪粒砸在斗笠上,碎成细白的粉末,商惊秋拢了拢师妹云舒肩上的厚氅,抬眼时,那座客栈正从漫天风雪里钻出来。
      青黑色的木楼歪歪斜斜扎在雪地里,檐角挂着的两盏纸灯蒙着层灰,昏黄的光像冻住的鬼火,连风掠过门板的声响,都混着点铁锈与矿砂的沉味。

      “是家淘金客的栈子。”千寻谕的狐耳在斗笠下极轻地动了动,指尖悄悄碰了碰商惊秋的手腕,“里头的人,血气都裹着刀光。”

      推门时,一股混杂着烈酒、汗臭与熟肉的热气扑面而来,呛得云舒轻轻咳了声。

      柜台后坐着个穿灰布短打的掌柜,脸埋在账本上方的阴影里,手指拨着算盘珠子,“嗒嗒”声敲在死寂的空气里,竟没抬头看她们一眼。

      厅里摆着七八张方桌,大多坐满了人,皆是敞着衣襟,腰间别着锈迹斑斑的短刀,指缝里嵌着洗不掉的矿黑。

      见她们三个进来,原本嗡嗡的说话声骤然低了半分,十几道视线像冷针,从各个角落扎过来,扫过商惊秋垂在身侧的剑穗。
      掠过云舒攥紧袖角的手,最后落在千寻谕被斗笠遮住的侧脸,眼神里掺着些散漫的打量,又带着点刀剑舔血之人才有的警惕。

      寻了张靠角落的空桌坐下,刚要唤小二,邻桌突然“哐当”一声。

      一个满脸胡茬的汉子把粗瓷碗顿在桌上,酒液溅得满桌都是:“姓周的,你敢说那处矿脉是你先盯上的?老子上个月就在石缝里插了标记!”

      被称作周姓的男人冷笑一声,手指摩挲着腰间刀鞘上的缺口,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标记?雪一埋什么都没了,昨天是老子的人从矿洞里挖出了金灵石,难不成还要给你分一半?”

      周围的人要么端着碗喝酒,眼皮都不抬,要么就咧着嘴笑,眼神里全是看好戏的漠然。

      汉子气得脸红脖子粗,伸手就要去摸刀,却被旁边一个满脸刻着刀疤的人按住肩膀,那人声音沙哑:“在这里动刀,掌柜的可不答应,别忘了上个月,谁的尸体是被拖去后山喂狼的。”

      汉子的手顿在半空,狠狠啐了口唾沫,终究是坐了回去,只是那双眼睛仍恶狠狠地盯着周姓男人,像要喷出火来。

      这时小二才端着托盘过来,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袖口磨得发亮,手上沾着点面粉,脚步放得极轻。

      他把三碗热汤摆上桌,又飞快地从怀里摸出三个还冒着热气的麦饼,压低声音说:“三位姑娘,这汤是骨汤熬的,能驱寒。”

      说话时,他的眼睛飞快地瞟了一眼柜台后仍在拨算盘的掌柜,喉结滚了滚,声音压得更低。

      “夜里……无论听见什么动静,都别开门出来。”

      商惊秋指尖在碗沿轻轻碰了下,温声道:“多谢。”

      小二没敢多留,点点头就匆匆转身,围裙下摆扫过桌腿时,还差点绊了个趔趄。

      她们低头喝汤时,厅里的争吵又起了另一波。
      这次是两个穿短打的后生,为了一块刚换回来的碎灵石吵得面红耳赤,一个说对方秤不准,一个骂对方想讹人,声音越来越大。
      连掌柜的算盘声都被盖了过去,可那掌柜依旧埋着头,仿佛厅里的喧嚣与他毫无关系,只有偶尔抬眼时,眼底掠过一丝像冰碴子似的冷漠,又飞快地落回账本上。

      待三人吃完,商惊秋起身要去付账,周围的动静忽然又静了下来。

      方才吵架的后生停了嘴,那个满脸胡茬的汉子放下了酒碗,连角落里一直沉默喝酒的人都抬起了头。

      十几道视线齐刷刷地落在她们身上,不再是方才散漫的打量,而是像缠上来的蛛丝,带着点探究,又掺着些不易察觉的阴鸷。

      有人的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节奏缓慢,像在倒计时。
      有人的手悄悄搭在了腰间的刀把上,指腹蹭过冰冷的铁鞘,发出极轻的“沙沙”声。

      千寻谕悄悄往云舒身边靠了靠,狐尾在裙摆下极轻地扫了扫商惊秋的脚踝,传递着警惕。
      商惊秋付了银子,掌柜接过时终于抬了次眼,那双眼睛浑浊得像蒙了层矿灰,没有任何情绪,只淡淡看了她一眼,便又低下头拨算盘。

      踏上楼梯时,木质的台阶发出“吱呀”的呻吟,身后的视线像针一样扎在背上。
      商惊秋回头瞥了一眼,厅里的人又恢复了之前的模样,有人继续喝酒,有人低声争吵,可方才那瞬间的死寂与阴鸷,却像雪地里的寒气,悄无声息地钻进了衣领,让云舒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师姐,”云舒攥着商惊秋的衣袖,声音压得很低,“他们……”

      “别说话。”商惊秋打断她,脚步放轻,“进了房,就别再出来。”

      楼梯尽头的走廊昏暗,只有廊檐下挂着的一盏油灯摇曳,光影在墙壁上晃出扭曲的影子,像无数双窥伺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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