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1、第11章 ...

  •   第11章 我有一个未曾谋面的亲姐姐

      我出生在上个世纪九十年代末,一个普普通通的小镇家庭。

      爸爸是工人,妈妈是家庭主妇,上面有一个姐姐,大我四岁。

      在我四岁时,家里又多了个弟弟。

      我们一家五口住在爷爷奶奶的老房子里,爷爷去世得早,奶奶是我们这个家的大家长。

      爸爸妈妈次之,弟弟在前,我和姐姐排在末尾。

      不受待见、被嫌弃、唾骂、拳脚,是贯穿我们姐妹童年生活的高频词汇。

      在我们家,不做家务要挨打,成绩不好也要挨打,只有弟弟不一样,因为他是儿子,不用挨打。

      我因为成绩较好,没让爸妈操过心,所以挨的打少。

      但是姐姐做事毛躁,老是丢三落四,所以总被爸妈打。

      她一挨打,我就偷偷给她抹药,把从弟弟那儿抢来的冰棒分给她吃。

      她不乐意,指着我骂:“谁让你拿他东西吃的,还回去,有病啊你。”

      我想吃,不肯还,最后奶奶知道了,把我打了一顿。

      这次换姐姐给我抹药。

      她拎着我的耳朵,恨铁不成钢:“都说了让你不要抢他的东西,想吃什么我给你买。”

      我不知道姐姐为什么会对弟弟产生那么大的敌意,猜测可能与我们小时候挨过的一次打有关。

      那时我才四岁,懵懵懂懂的年纪,姐姐已经八岁了,懂事许多,妈妈怀着孕,奶奶问她:“老大,你猜这个是弟弟还是妹妹。”

      姐姐想都没想,说:“是妹妹。”

      奶奶听了不高兴,拿起藤条抽姐姐。

      我看着直哭,叫喊道:“要弟弟,要弟弟。”

      奶奶这才消气,扔下藤条,抱起我,放在膝头,一声一声地哄着:“这才对嘛,要弟弟,弟弟好,生了弟弟你们姐妹才能过得好。”

      我抽抽嗒嗒,隔着朦胧泪眼,看见姐姐猛一跺脚,哼了一声,跑向屋外。

      弟弟出生前,我们姐妹其实过得不太好。

      原先不觉得,因为彼此都没拥有过什么好东西。

      弟弟出生后,有了对比,爸妈养女儿和养儿子的态度就区别开来。

      我曾经以为的严父严母,到最后才发现,他们的笑脸只是未曾照亮过我和姐姐而已。

      一锅饭端上来,大人先盛,余下的我们小孩子自己分。吃到最后,弟弟不够,我和姐姐必定挨骂,如果弟弟够,我们不够,妈妈就会说,哎呀,多大的事,下碗面凑合一下就可以了。

      西瓜中间最甜的部分,奶奶会让给爸爸,妈妈会让给弟弟,我和姐姐吃他们分完的那部分。

      剩饭剩菜,奶奶从不让弟弟吃,我和姐姐分着吃。

      家里买了排骨、牛肉、虾和花甲,什么好吃的,有营养的,全部理所当然地进了弟弟的肚子

      弟弟永远有单独的房间,每年都会换新的衣服,他的文具、球拍、运动鞋全都成双成对,总有替换装可以随时补上。

      我和姐姐大多共用一种,只买一次,要是破损或者丢了,后果自己承担。

      唯一我和姐姐独有,弟弟没有的东西,就是内衣和卫生巾了,但又怎样,爸妈买给我们的几乎都是便宜货。

      尽管如此,奶奶也总是骂我们,一天花不完的冤枉钱,家里快让我们败光了。

      那时的我还太小,根本不知何为区别对待。

      也许从一开始就没被不平等对待过,所以不知道公平为何物。

      我从小所受的教育是:你是姐姐,要让着弟弟,如果弟弟将来有困难,你无论如何都要帮衬。

      所以我成绩好,理所当然地要辅导弟弟作业,弟弟考得好,爸爸妈妈不会夸我,只有弟弟分数下降,老师立下警告,爸爸妈妈才会分心在我身上,把我狠骂一顿。

      从小我就是这么过来的,相反姐姐成绩不好,没考上大学,十八岁就离家出门打工了,回家的次数很少,即使回来,也是匆匆忙忙,待不了几天,就拎上行李急吼吼地走了。

      十八岁到二十二岁,她孤身在外漂泊了四年,才终于安定下来。

      高考成绩放榜的那天,她特意请假陪我蹲守在网吧,查完分,预估我可以报考的大学后,小心翼翼地为我指明一条方向:“要不你到我这儿来吧。”

      我考取了姐姐上班所在的城市,周末没课,我就到她那儿去。

      她单休,周六还要上班,我就替她打扫卫生,洗衣服,等她回家,我们一起买菜,自制麻辣烫、小火锅,坐在简易的投影仪前看电影。

      好几次,她欲言又止,想说些什么,被我喝完啤酒满足的笑脸反弹回去。

      直到大三那年,我面临着找工作还是考研的抉择时,她才终于透露:

      “其实你还有个姐姐。”

      我没懂,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一字一句铿锵有力:“亲姐姐。”

      又低下头,像在喃喃自语:“我还有个妹妹,亲妹妹。”

      我似乎猜到了什么,但也仅仅只是猜测而已,好多事我不知道,年长的她像是个哆啦A梦,肚子里揣着我好多不知道的秘密。

      “你那时还没出生,我三岁,妈妈怀孕了,生下一个孩子,但因是女儿,奶奶爸爸不要,还没满月就送了出去。”

      我张大嘴巴,活似吞了半个西瓜,就那么傻愣愣地看着她。

      “是二姐?”

      “对,二妹。”

      我的姐姐,她的妹妹,排行第二,是个女孩儿,没满月就被送出去了,如今人在何处,一无所知。

      爸爸妈妈奶奶所有人都忘了她,只有姐姐一人记得。

      当然也包括现在的我,和正在观看这篇文字的你们。

      我惊到说不出话,这还没完,姐姐继续跟我坦白。

      那个藏了二十年的秘密。

      “你出生后没两年,妈妈又怀孕了,但不知为什么打掉了,我猜那也是个妹妹。”

      这接二连三的爆炸性言语,像高空投下的炮弹,把我变成齑粉,

      我甚至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虚幻。

      “姐,你确定这不是你白天看的小说,没有整蛊我吧?”

      我东张西望找镜头,我怕姐姐会把我的反应上传至短视频,我怕我会成为流量,我很害怕。

      “很难以置信对吧?”

      我呆若木鸡,听到她接下来的话。

      “但这就是现实。”

      我无法接受这个现实,然而转念一想,这确实是爸妈能干出来的事。

      “这话你跟弟弟说了吗?”

      “跟他说什么?他会共情吗?会因为自己的出生害得两个女孩一死一失踪而自责吗?他只会庆幸,还好,自己是个男孩,不必经历这些。”

      所以姐姐从不联系家里,也拒绝帮衬弟弟,她与爸妈的关系很差,往往需要我从中搭话。

      这一次,我没有帮她,而是为了另一个姐姐。

      那天照例是因为弟弟闯祸,妈妈打电话来向我诉苦,只是我没有再像从前那般安慰她,反而不耐烦地打断,另起了话头。

      “妈妈,你还记得二姐吗?”

      妈妈愣住,却没否认,厉声质问我:“谁告诉你的。”

      我咬牙,却仍有心情开玩笑:“我遇到她了,觉得很像,打听了一下,才知她是被抱养的,也是奇怪,竟然和我们同一个村。”

      妈妈松了口气:“那也不是你二姐,巧合罢了”

      “如果我不说,你还记得她吗?”

      “当然记得,我的孩子我怎么不记得。”

      “那你就没想过去找她?”

      “找她做什么,人家过得好好的。”

      “你怎么知道她过得好,难道她就在这附近?”

      妈妈闭而不谈,恼羞成怒:“我不知道,我哪里知道,你那么聪明,你自己去找她好了。”

      我难以相信这是一个母亲会说出口的话,哪怕她表现出一丝后悔、愧疚,直言当年无可奈何,我都不会如此生气。

      “那个被你打掉的妹妹呢?”

      妈妈冷笑:“怎么?我自己的肚子我自己还不能做主了。”

      我故意呛她:“可不是嘛,嫁了个非要你生儿子的男人,你当然不能自己做主了。”

      妈妈愤而挂断我的电话。

      这场争吵,谁都没赢,因为真正的赢家站在背后,那个沉默的既得利益者——男人。

      事后,我很后悔,反思自己不该那样跟妈妈说话。

      我骗她的,我没有见到二姐,但我确实遇到了一个有着那样身世的女孩。

      那是我读研的同学,一个长相清秀、干活麻利,个子不高却如蒲苇生长强韧有劲的女生。

      因为初夏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我在教学楼前替她撑起一把伞,此后三年,我们结成了最要好的朋友。

      她毫无保留,为我讲述了她家里的故事。

      同样的五口之家,同样的爸爸妈妈,不同的是她有两个哥哥,外加一个不是亲生的她。

      我当时吃惊,却不敢言语,害怕刺痛一个女孩微弱的自尊心。

      她却大大方方承认:“我是被抱养来的。”

      两儿一女,儿子亲生,女儿抱养。

      我几乎下意识地认为,这对夫妻一定无比期待能有个女儿,不然不会想到以这种方式来圆自己的梦。

      可是她说:“我大哥有病,抱我来,是为了给家里添喜,没想到我来了后,大哥的病情不减反增,过了没几年就病逝了。我的处境就很尴尬,爸妈有想过把我送走,可能年纪大了,我有意识,害怕把我送走,我会心里记恨,将来报复,就这么养着,直到现在。”

      我不可置信:“怎么会这样呢?”

      她也摇头,说不清楚,只道自己福薄缘浅,有些爱,求不来。

      我小心守护着这个秘密。

      毕业后,我和姐姐一起生活。

      家里的房子卖了,我们搬了新家,不知二姐还记不记得回来的路。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第11章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