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第 1 章 ...
-
??,??。
“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
回答的话刚到嘴边就被无情地撞碎成一片散沙,嗓子里只发出几声细切的喘息。
“褚……”已经听不清自己呼唤的是名字,还是唇齿间泄出的不堪的悲鸣。
躯体的疼痛,心灵的不甘,毁伤了名为自尊的高墙。
内心的悲情与苦楚结成死结,绞勒脆弱的心脏,剥夺呼吸的权利。
身体早已不堪重负,在最后一次攻击下终于失去意识。
北京,东城。
“我去!”薛骛猛地坐起,身下的床单被汗水浸湿。
夏季特有的蝉鸣在窗外响起,若耳鸣般刺耳。薛骛头痛欲裂,手扶上额头,想要安抚因疼痛而紧绷的神经。
他的面色依旧是那样的苍白。环绕着脖颈的红色字纹与那青白的脸形成对比,无法在这张脸上看出一丝属于活人的生气。
“梦见谁不好……非得梦见你了。”他一边嘀咕着,一边用脚去够不知飞到哪里的拖鞋。刚被叫醒的躯体并不灵活,下一秒人就因为失去平衡连人带柜翻倒。
“嘶……”
柜子上的闹钟被连带着掀翻,灰溜溜滚到薛骛面前。表盘上的时针指向12:00。薛骛叹气,抓起衣服飞奔到卫生间整理自己。
镜中的自己是那样凌乱不堪,头发像被屁崩了般张牙舞爪。黑发披肩,刘海向上炸开了花。他随手抓起发绳,潦草束起个低马尾披在左肩。
薛骛五官深邃,微挑的眼尾配上充满侵略性的三白眼极具威严。修长的睫毛在眼底布下阴影,给人难以接近的疏离感。眼下积攒的乌黑恰到好处的增添了一丝幽怨。左眼尾的痣和天生勾挑的嘴角中和了眉眼中的锋利。鼻梁高挺立体。各具特色的五官凑在一起,是一种诱人深入的冲动也是危险的警告。
被遗落在角落的手机震动起来,薛骛悠悠点开聊天软件,备注名为孟钊的用户密密麻麻发出一连串六十秒语音。
“姓薛的你死哪去了?你人呢?!”
面对对面的咆哮,薛骛只是淡定地掏耳朵,顺手回了消息,“马上到……”
“现在!立刻!马上!到茶馆门口集合!”
薛骛在崇文门附近经营着自己的茶馆,平时生意不错,老顾客给面子,新顾客也愿意来。
茶馆的收入是主要经济来源,但是光做买卖让薛骛一身本领毫无用武之地。
鬼神,中国民间广为流传的传说。人死魂归地府,怨气重的留在阳间,这是老一辈口口相传留下的说法。人们心里对鬼一类的东西都设有提防,即使不信,也会下意识把没有科学依据的诡异事件归到鬼的身上。薛骛和鬼怪作对,他的职责就是为证明这些灵异事件有迹可循,并处理好这些骚乱。
此时,这位悠闲的男士已经骑上自己的二八大杠,赶在前往茶馆的路上。
早日里,茶百戏门前总有闲谈的大爷大妈,如今却意外冷清。
薛骛眉头一皱,把车停到门前。
石凳上坐着的孟钊缓缓起身,“我还以为你死路上了。”
“磨磨唧唧干啥呢?还去不去找委托人?”孟钊顶着头顶的寸头靠近薛骛,他的壮硕衬出薛骛的纤细。
薛骛自称一米八,但跟一米八二的孟钊一比,却比对方矮了半头。低头看看他的腰肢,细得连小姑娘都自愧不如。
烟草的味道萦绕在鼻尖,薛骛随意点起一根烟,轻衔在嘴角,“急什么,人家约的三点。”他弹去燃尽的烟灰,吐出个烟圈,“这一顿折腾不知道得忙到几点呢,到时候让人家请咱俩吃顿饭。”
孟钊躲开飞来的烟雾,“能摊上你真是倒霉。”
“导航吧,现在就走。”薛骛绕开孟钊,直径走向停车场的越野车。
“在密云。”
驾驶室中的男人闻声回头,“密云?这么远?”
孟钊持着手机,眼底闪着无奈,“你也没提前问一嘴,现在知道来不及了吧。”
薛骛退出驾驶室,转身跨上自己的摩托,“上车。”
北京,密云。
孟钊最怕坐薛骛的车,尤其是摩托车,因为谁也不知道这疯子下一秒会拐到什么犄角旮旯去。
一路上孟钊尖叫不断,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公鸡转世。
终于待到薛骛安稳地停好车,他如释重负地远离这个一路狂飙的疯男人。
“薛骛……”
孟钊的怒火硬生生被拉扯的动作压下。薛骛把头盔夹在腋下,大步拉着孟钊前进。
不知是不是错觉,孟钊看着那窄细的脊背竟然看出了一种不安。
委托人住在密云一处老旧的小区中,小区建在山脚。因为位置偏僻,卫星导航都搜不到这里,薛骛只好凭着委托人的口述和照片到处寻找。他本就是个路痴,加上这里地势复杂,人生地不熟,导致本来十分钟的路程硬是被延长到一个半小时,这一路下来,薛骛微信步数直接荣获第一。
“我……我去啊……”
薛骛喘得上气不接下气,手机里重复播放着委托人发来的语音,“先往西走,然后在第三个路口左转上山,最后在第四个路口右转就到了。”
“这破地的路口比我死过的次数都多……我咋找?”薛骛压抑着自己的呼吸,不让急促的呼吸暴露身体的虚弱。
两人不知绕过了几个路口,在路边的郁郁葱葱中望见了一位站立的女士。
薛骛蹙眉定睛时,女人拘谨地扶正眼镜,面带微笑向两人走来。
“您好,是薛先生吗?”女人身上散发着清淡的茉莉香,不知是沐浴露的气味还是香水的淡香。那人鼻尖有一颗痣,很是醒目。
薛骛压下胸中零碎的喘息,努力维持着气息的平稳,“是,您是——”
“樊玉英,”没给薛骛再次发言的机会,樊玉英再次开口,“随我来吧。”
樊玉英的居所在十二楼。小区老旧没有电梯,薛骛被孟钊半推半拉地一路扶上十二楼。
“累……累死我了……”他不再遮掩身体的虚弱,靠着墙大口呼吸。
樊玉英登上十二层后,没有停下脚步,大步流星地往自己家的方向走。她的指尖攥紧了衣角,用力到发白,但步子中却透着坚定。
见女人没有休息的念头,孟钊拎起薛骛的衣领像提溜着猫崽子一样拉着人前进。
“啊~啊啊~命运啊~为什么这么折磨着唔——”
“闭嘴!”孟钊抬手一个巴掌打断了薛骛。
薛骛鞋跟摩擦着地面,在布满灰尘的地板上拖出了两道笔直的印记。
樊玉英在1202的门口驻足,悠悠掏出一串钥匙,“请进。”
孟钊甩手将薛骛扔在一边,拍去手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多谢。”
薛骛垮着个脸,毫无生气地走进屋里。他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四仰八叉张开四肢,摆成一个大字,“我操……热死我了。”
“坐好了!”孟钊抬腿踹了一下薛骛的小腿肚。后者一个机灵坐直了身子,龇牙咧嘴地看着孟钊。
“没事,不用太拘谨。”樊玉英从角落掏出把椅子,坐在两人对面。她有些不安地搓动着手指,指尖都搓红了,“那个……”
孟钊白了眼薛骛,转头将和蔼与温柔摆上脸,前倾身子聆听着。
樊玉英刚要开口,深吸一口气又把话咽下。她抿了抿唇,眼神游荡着。
一个慵懒的声音突然响起,吓了女人一跳,“你这屋子邪气儿挺大,死过人吧?”
此话一出,女人的手攥得更紧,叹息一声把头低下。
薛骛盘起二郎腿继续说道,“你既然找了我们,就别磨磨蹭蹭的,时间对你我来说都是金钱。”
孟钊刚要开口制止薛骛这无理的行为,樊玉英起身为二人倒了两杯热茶。
“屋子里……我不知道死没死过人,但就是……住着很不舒服。”她小心翼翼地将杯子推到二人面前,像是怕惊扰什么东西。
“什么时候住进来的?”薛骛接过茶杯,轻抿一口茶水。
“半年前。”
“您哪里觉得不舒服?”这次发言的是孟钊,他并没有像薛骛那样语气强硬,而是带着些抚人的温柔。
樊玉英撇向卧室,又暗暗地收回了目光,“我明明身体很健康,但总是感到胸口非常的压抑。”薛骛注意到,她说话时指尖会有规律地敲动着大腿,这是一种表达不安的行为。“睡着之后,我经常被噩梦惊醒,有的时候醒了之后根本动弹不得,甚至耳边还能听到……听到那种很奇怪的声音。”女人的声音越来越小,像是沉入了水底。
“什么样的噩梦,什么样的声音?”孟钊发问。
“我形容不出来……”
薛骛轻轻弹舌,漫不经心地说:“梦见地动山摇,眼花缭乱那种跳脱性很大的梦。听见那种类似指甲刮墙,女人嘎嘎怪笑的声音,对吧?”
女人很惊讶于这些完美适配的形容,她瞪大眼睛用力地点着头。“嗯,对。”
刚才进来地匆忙,薛骛没有仔细查看。他双手背在身后,在屋子里缓慢踱步。
这是个不足百平的小房子,是简约一居室。卧室里,崭新干净的大床与周边胡乱堆砌的杂物格格不入。狭小的卫生间,夏日返潮,墙壁满是水渍,镜子水痕斑驳,难辨人脸。紧挨着卧室的厨房里散发着食物腐烂的臭味。
“之前找过人吗?”
樊玉英站起身跟上薛骛的脚步,“找过,但都说没什么大事儿,就潦草解决了……但我总觉得有点儿不安。”
“哼……”薛骛挤出的鼻音中带着一些玩味和不满,“我就料那帮蠢货看不出来。”
见他那自信的神情,孟钊嗤笑一声,“您厉害……您多厉害呀!所以这宅的什么事儿您倒是说呀。”
“哟,你自己看不出来还问我?”薛骛头都没回,大步迈进卧室。
樊玉英也被他钓得有点儿不耐烦了,“薛先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现在还不能确定,”薛骛侧身靠在墙壁上,转头对视樊玉英,“我看有问题的不只是你这间房子吧。”
一种刺骨的冰冷深入骨髓,樊玉英抬眸,被那纯黑不带一点光亮的眸子吓得一惊,她从中看出了深不见底的危险。
“什么意思……”
那双黑眸眯起,嘴角上扬的弧度让人毛骨悚然。
“什么意思?我一探便知……”
孟钊若有所思,开口发问,“那——”
可惜他话音刚起就被薛骛那充满戏谑和慵懒的声音打断,“这屋子里还有残留的灵魂,我要招魂。”
一句话,如同一颗冰晶落入水面,冻结了所有波浪涛声。屋子里安静得吓人,就连窗外的知了声也被几人屏蔽在耳后。
见孟钊没有反应,薛骛再次开口,“孟叔勉,我要招魂。”
孟钊猛地起身,眉头皱成了包子,“招魂?什么事儿值得你这么——”
孟钊最烦说话被别人打断,但是他现在无可奈何。薛骛一个眼神就让他把所有的话都吞进了肚子里。
薛骛随性地耸耸肩,对着不知所措的樊玉英说:“你先出去一下吧……”他顿了顿,在考虑用词,“这事儿有点……神秘,不适合外人来看。”
招魂,这个单词樊玉英只从小说中见过,没想到这招还真能实施。内心的恐惧打败了好奇。她冲着薛骛点点头,便退出了房门。
“你什么时候察觉到的?”孟钊拉过樊玉英的椅子,自己坐在这上面。
“进山的时候。你应该比我晚。”
空气中的温度上升,蝉鸣再次响起,好像在催促几人的行动。
“因果错乱,有人被卷入了不属于他的因果之中。”薛骛从茶几上拿起一个白瓷杯,毫不留情地将它摔碎在地面。飞溅起的玻璃渣划过他的脸颊,留下了一道暗红的血痕。“你是啥时候察觉到的?”
“进楼那会儿,这地方因果线太乱了。”孟钊悠闲地翘起二郎腿,把刚才的温柔和蔼抛之脑后。
“待会儿你出去一下,帮我查点儿东西。”
这不是询问,而是命令。孟钊习惯了他这种口气,点头答应了。
薛骛弯腰捡起一块较为完整的玻璃渣,他用锋利的割面割开自己左手手腕处的皮肤,猩红的鲜血喷涌而出,把瓷白的碎片染成了红色。
看着薛骛的动作,心中的疑团纠缠在孟钊心间,他起身站在薛骛身边,“这不是招魂仪式,你要重现现场?”
腕间的血顺着皮肤的纹路流下,“我骗那娘们儿的。”薛骛脸色更加苍白,“顺便纠正你一下,我要重现错因。”
孟钊倒吸一口凉气,好像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不会和那玩意儿有关吧?”
薛骛嘴角上扬,扯出一个玩味的微笑,“我就是让你查这事。”
一声满意的轻笑在屋里响起,声音的主人好像在表达一种早已看透一切的得意,“那玩意儿六十年前确实落到了密云,没想到就在咱们脚下呀。”孟钊说着把椅子摆回了原位。“它的封印早该松了,正好给它加固一下。”
退出房门前,孟钊有意看了一眼薛骛,眼底闪着担忧,“别太过了,小心又去鬼门关走一遭。”
薛骛没有理会他,等听到房门关上的声音后,他深吸一口气,“吾以冥血为引,现汝之因果……”随着最后一个音节落下,薛骛手中染血的碎片也随之落地。
单薄的衣袖下,薛骛的右手腕闪起诡异的红光。薛骛将袖口撸到手肘处,系在手腕上的红绳发出更加爆裂的光。
随着一瞬红光爆闪,地上染血的瓷片伸出一个极细的红丝与腕上红绳相连。二者碰触的瞬间,碎片上的血以瓷片为中心三百六十度向四周伸展,形成一个诡异的圆形法阵。
薛骛向法阵中心迈出一步,脚踏上瓷片的刹那,法阵向上射出一个圆形光柱,将他整人包裹在其中。
“错因之始,刘氏、张氏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