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安南》赴渊不赴渊

31、抢又如何

　　赵喆似半扇猪一般趴在艾安南身上，艾安南与他拉扯间几近衣不蔽体。赵喆与吴雪落四目相对，知道她早晚杀进来，却没想到这么快。
　　模糊的双眼中闪过一束照进门内的微光和身影，艾安南心中明了，露出一抹微笑后彻底没了意识。
　　赵喆立刻起身跪在吴雪落面前恩威并举：“姑奶奶，我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呢！放我一条生路！否则陛下不会……”
　　吴雪落眼中只有受惊的艾安南，已没有工夫想甚么后果。果断抬剑斩首赵喆，顾不上擦拭满面血污，匆忙扔剑为艾安南整理衣衫。
　　艾安南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吴雪落轻拍艾安南肩头，试图唤醒她：“安南，安南醒醒。我错了，你骂我吧。”
　　吴雪落抬手探艾安南鼻息，却毫无反应。她加大了力道晃动她，却依旧不见回应。
　　她疯也似得大叫，奋力晃动：“安南！！！”
　　她又探了一次艾安南的鼻息，依旧毫无反应。登时，吴雪落脑中一片空白，泪珠如雨水滴落在她面颊，她轻拍着艾安南的脸： “安南，醒醒。我真的错了，我不该利用你。”
　　眼神扫过衣袖吴雪落忽然想起尚未来得及吃的药，紧忙喂她吃下，一下下仔细地顺她脖颈。她再一次探向她的鼻息，仍旧毫无反应。
　　吴雪落彻底慌了，她轻轻摸着艾安南的脸，她的脸柔软顺滑，却毫无血色。
　　艾安南眼角的泪刺痛了吴雪落的心，她颤抖着手轻声说道：“安南，不要……不要这么惩罚我……打骂都随你，好不好？求你了，你最是心软，就让我任性这一回好不好？”
　　吴雪落吻上艾安南的面颊，鲜血蹭上她白净的脸，显得格外刺眼。
　　泪珠滴在血迹上，一点点晕开。
　　“别这么离开我……我还等你把我赶走呢。夫人还在等你回家呢。”
　　说罢吴雪落又认真起来：“艾安南，你是不是同我闹呢？演得可真了，真的，我真信了。来，起来，咱们回家吧。”
　　说罢，又愣住：“不……不带我。那……你得回去啊，你家里人等你呢。”
　　想再次探她的鼻息，却没了勇气。泪珠打湿艾安南半张脸，泪水带着血水在脸上滑落。吴雪落仔细地擦干她的脸，眼泪却一遍一遍地添乱。
　　屋外风声呼啸，吹动着艾安南的发丝，胡乱飘动。
　　吴雪落望着这缕鬓发，仿佛看到艾安南在日光下抬手羞涩地将它撩起。可眼前那双沾满泥土的纤纤玉手凉如冬雪，没有丝毫血色。
　　吴雪落失魂落魄地抱起艾安南。她本不欲再恨，为何世道总是如此？总要带走她身边的一切，偏不带走她。
　　她的泪一滴滴落下打湿艾安南的睫毛，艾安南在混乱声中缓缓睁开双眼。
　　吴雪落愣了神，看着艾安南傻笑：“你活了！”
　　艾安南瞥她一眼，压着嗓子道：“怎么，我难道死了？”
　　吴雪落笑着摇头连连说着：“没有没有。”
　　艾安南瘪着嘴，眼角落下一滴泪，抬手欲摸她的脸。吴雪落眼疾手快，一把握住艾安南的手。艾安南见状又哭又笑：“你还活着，太好了。我好害怕……”
　　她颤抖的声音掏空吴雪落的心，她不再自卑克制，紧紧抱着艾安南，生怕她再次溜走：“对不起……对不起……你怎么惩罚我都好，让我走也好，让我再不准见你也好。别再身陷险境了。”
　　艾安南没有再问吴雪落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看着她一片模糊的眼睛。她是迷，是艾安南走不出的雾海。她能看清的只有眼前几寸海域，每一寸海域都透着神秘的气息又显露出迷人的色彩。阴郁中透着光芒，认真中透着无赖。
　　罢了，她利用我又如何，骗我又如何，能够帮到她便好，她们之间何须计较这些？
　　艾安南痴迷于这片雾海，尽管模糊不清、危险无比却对她有着天生的吸引力。她不欲征服这片雾海，只是观赏。观赏眼前每一寸，不舍眨眼。
　　艾安南没有问，她准备的一肚子谎话也没有说。吴雪落从前并未觉得说谎是件难事，如今再次面对艾安南，吴雪落讲过的，没讲的每句谎言都教她心碎。如若不讲谎话，又该如何同她生活下去？又该如何保护她到最后？
　　更何况想念淹没她，孤寂封闭她，阴郁围绕她。吴雪落的命运像一场永不停息的暴雨，哪怕她撑了伞还是会淋湿衣角。艾安南是她的雨后晴日，是不论何时出现都会放晴的一片天空。
　　药物作用使艾安南浑身燥热，难以抑制原始冲动。她眼神迷离，反手将吴雪落扑在身下，二人紧密相贴。艾安南感受着她胸口温热的气息，吴雪落满面血色和震惊迷茫的神情令她心跳狂乱不止。
　　“我想你了。”
　　眼中一汪泪水附在她透亮的瞳孔之上，像是倒悬的水潭。吴雪落擦去她睫毛间的泪珠，沉醉在她的泪眼：“我也是。”
　　二人喘息相对，炽热的心绪无处可藏。艾安南吻上吴雪落冰凉的唇，将所有思绪倾注于此，久久不息。
　　“我们回家可好？”
　　十二月夜半的月消融在七月正午的日光中，吴雪落心中高筑的大坝终于决堤，肆意翻涌的海浪冲垮她的心门。眼神迷离模糊，爱意却愈加清晰。她眼中噙着泪，满怀愧疚与喜悦，哭得说不出话，缓了半晌才回道：“好。”
　　艾安南整好衣衫牵起吴雪落：“此地不宜久留，离开此处后再商议后路。”

　　埋尸大队途径此处，人人侧目。无一例外，大家脸上流出幸灾乐祸的表情，均对赵喆的死由衷感到庆幸。
　　有人对着赵喆的尸体淬了一口，骂道：“该！”
　　“终是有人替天行道了。”
　　“他糟蹋的那些女孩子也可瞑目了。”
　　王屠寻了看望赵城的门路、回到此处，看着满屋的脚印，脸上唯余无奈。他掩埋了三人，策马离开京城，自此归隐江湖。

　　赵府暗卫的重金海捕公文一经发布，各方能人异士竟七七八八将人近乎抓全了，其中自然也包括吴雪落。
　　空中不知哪飞来的一对鸽子啼鸣盘旋，二人策马远离后，抛下马在布满光束的林间奔跑。清冷的风隐没春的气息，吹凉布满泪水的脸，脚下暄软的泥土混合着杂草的气味掺进回忆。无数个相视而笑、暗自窃喜、或互相担心、独自忧伤的瞬间终于搬上台面。此刻她们无须隐藏什么，一切顺其自然、水到渠成。
　　艾安南粘满泥土的背影在吴雪落模糊的视线里摇摇晃晃，触手可及的欢喜在日光下如梦境散发不真实的光芒。艾安南感受到她低落的情绪，忽得停下来，一双温热的手将泪水拭去：“为何哭了？我们终于能住一起了，不期待吗？”
　　“我总是缺乏一些好运，每每得到些好物或是遇到些好事总被夺走，故而最是害怕得到、不敢期待……都是我连累了你……”吴雪落这一生，像在咀嚼腐烂酸涩而不成熟的果子，一向没得选。吃多了，便惯了。骤然一只新鲜的甜果子捧在手里，她只觉得是在做梦。心底胆怯碰撞，激得泪水漾出她眼中的湖，簌簌地落下来。
　　“没有。”艾安南猛地将她揽进怀中，她的衣服依旧单薄，身量也是。
　　泪水一点点浸透衣衫：“你从未连累我。即使你不曾出现，我也会经历这些。幸好有你出现，我才得以幸免于难，不至落魄狼狈。京城郊外的星空、京城背后的风波都是你带我看的。不止牛羊成群的草原，我还想看更多，只与你。带我去看，可好？”
　　远处疾驰的马蹄声迅速打破气氛，一行人围住二人。为首之人头戴草帽、手持海捕公文：“艾三小姐，多有打扰。此人名为乞婆，系赵府余孽。我等奉旨捉拿此贼，还请小姐速速远离。刀剑无眼，若被误伤，在下可不好向王夫人交代。”
　　吴雪落一瞬慌神，计划中不曾有过这一环，可见皇帝不过将她视作可以割舍的棋子。或许他一开始就没有将她送入将军府的打算。她的运气果然差到底。
　　艾安南将吴雪落护身后，警惕地望着一行人。
　　“袒护余孽者，当以同罪论处，小姐可要想清楚了。”
　　“她的名字是赵逸尘，赵城亲起的名字。既有赵姓，便不属暗卫之列，当属赵家人。按律例当贬为庶人，而非处以极刑。”
　　“小姐也算是大户人家出身的，当知是否纳为本家，当看族谱，而非姓名。她在暗卫名册之中，而非族谱之上。”
　　“事发突然，赵城尚未得空将此名纳入族谱也是有的。”
　　艾安南冷静应对，据理力争。吴雪落心底一暖，看着艾安南高大的后背安心无比。
　　“且不说这名字是真是假，赵城是否实心将此名纳入族谱也未可知。小姐巧舌如簧也抵不过律法白纸黑字来的清楚明白。拿下！”
　　吴雪落虽说慌神却不得不承认他说得不错，赵城怎会将她纳入族谱，为她更名也是看在艾安南的面子上才有的。
　　“放肆！我身为京兆尹府的御聘捕头难道不足以亲手押送吗，哪里用得上你们？”
　　“小姐，看清楚。海捕公文写得清清楚楚，亲捕余孽是有赏金的。小姐贵为将军府千金，还要和我们这些命悬刀尖的人抢饭吃不成？”
　　“抢又如何？”

作者有话说

　　护妻行为大赏[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