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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不堪折辱 ...

  •   方婷暗自皱眉,轻叹一口气。
      艾安南不再忍耐,面色铁青:“还请母亲慎言,她身份再低下、再为母亲不齿亦是女儿的救命恩人,安南断不能允母亲如此折辱于她。”
      王娟望着眼前“许久未见”的“胡闹”女儿,厉色道:“简直胡闹!你胆敢再同我讲一遍!你忘了从前是怎么答应母亲的。”
      艾安南扔下满目愤恨的母亲,转身蹲下握着吴雪落的双手将她扶起,轻轻拍掉她膝下尘土,将身上披风为她系上,眼神满含歉意:“抱歉。”
      方婷半张着嘴,从未见艾安南为外人如此反驳王娟,着实吃惊。她赶忙上前扶住王娟,企图消解几分王娟的怒火。
      吴雪落早已习惯旁人的言语侮辱,实际并未放在心上。她握起艾安南拍尘土的手:“我自己来就好。”
      艾安南轻轻抽出,继续为她整理衣服。吴雪落看着艾安南又看向王娟,左右不知如何才好。
      王娟深觉颜面受损,推开方婷,独自走向将军府。
      吴雪落见王娟走远,赶忙眼神示意艾安南追赶。艾安南似全然看不出她的暗示,将吴雪落抱上马车,驾车前往医馆。马车急速行驶,扬起一路灰尘。
      方婷在一片浮尘中频频回首,似明白了些什么。王娟大步流星,始终没有回首,方婷一路小跑跟在身后不敢言语。
      吴雪落坐在车舆前心神不宁,对艾安南沉静而愠怒的侧颜低声道:“艾捕头不必如此,那些话没什么的,我根本不在乎。还是同夫人说些软话回府吧,我自己能处理。”
      艾安南急速架着马车,目视前方,片刻沉寂后平静道:“我在乎。”
      吴雪落心跳怦然,凝望着艾安南平静的侧脸和她连驾车都挺得笔直的腰杆。在马车急速行驶的晚春夜风中,一股暖流似滔滔江水涌入心间,拍打紧锁的心门。又似春风吹绿荒原,细雨滋润旱田。她从未感受过这般纯粹、不掺杂价值交换的在乎。只是在乎,不顾一切的在乎,比她自己更在意的在乎。
      刀枪剑戟刺不穿的心锁震荡出细纹,万年不移的冰川在暖风中渐次融化,化作热泪在眼中打转。吴雪落不再压抑自己,一大颗凝滞的泪如珍珠般滑落脸庞,随后连串的泪珠如水帘垂在眼下。她道不出感谢的话,比起艾安南带给她的温暖,她的话语显得贫瘠而荒芜,注定生不出如艾安南言语一般的和煦春风。
      艾安南在耳边的啜泣声中靠近、紧握吴雪落的手。她看过太多平民的忍气吞声,她懂、更看不得旁人苦楚委屈。她恨自己空有身份却不能除尽天下不平事,她更难过她只能如此帮衬自己的所爱之人。艾安南握着她枯瘦的手,想不通秦秋与她共事尚且如此苛待,她一人如何在京城的腥风血雨中讨生活?如何涂抹背后伤口?每日起床后如何面对这朝不保夕的日子?

      马车驶向西南,停在一处偏远小巷,吴雪落环视四周瞧着巷子眼熟,似是上次艾安南带她来的那家医馆。她抬眼望去,匾额上写“姜姈医馆”。
      艾安南轻敲门:“阿姈,我是艾安南。”
      姜姈打着哈欠慵懒打开房门,声音低沉语气大大咧咧:“啊?你这个时辰了还未回家,夫人不得急疯?”
      艾安南将吴雪落拉过来,姑娘才注意到有旁人,打趣道:“哎呦,老熟人儿。”
      姜姈在抽屉桌内拿出一包磨碎的草药泡在酒中递给吴雪落,抬手伸出五个胖乎乎的手指:“难喝也得喝喽,吐地下五十文。”
      姜姈用余光上下打量吴雪落,齐孝和她是什么关系,为何暗中关照她?
      “年龄?”
      辛辣刺鼻味泛着浓绿色的液体实在难以下咽,吴雪落忍着呕吐感,拧眉咽下。虽然难喝下肚后却腹中温暖,疼痛感亦减少几分。虚弱道:“二十。”
      姜姈点点头,与她估算的几无二致。齐孝大约不到四十,难道是父女,长得怎么一点都不像?
      艾安南听到她的年龄时暗暗心疼,这样的年纪,却生得这样轻,小时定然挨了不少饿。
      她将银锭递给姜姈:“夜半叨扰,实在抱歉。”
      姜姈收下银锭,将一包蜜饯扔给吴雪落后拧眉凑近,望着艾安南:“哈?讲话这么正经?怎感觉你今日不开心?和夫人吵架了吧。”
      艾安南拎起药箱,将姜姈推进房间:“快别问了,她伤得很重,快些为她诊治吧。”
      吴雪落见她们二人熟络的模样,羡慕之情油然而生。
      姜姈回头拿起药箱,淡定地笑着打量吴雪落肩头和腿的伤口,自信道:“放心,比上次轻多了,好办。”
      又躺在熟悉的床上,吴雪落感觉亲切,许是身侧有剑,没了往日那般紧张的心绪。回想着上次重伤昏迷,醒来时周身缠着绷带。绷带紧实板正,相必是出自这位大夫之手了。
      姜姈照例将艾安南安置在里屋外,俏皮地说着:“祖传手艺,拒不示外噜。”
      艾安南在房门紧闭前微笑着指指自己,又指指门外,示意她会在门外等着。
      吴雪落点头,回以微笑。
      姜姈叹气摊手:“放心好了,我医术好得很,你们这一个两个搞的生离死别一般……”
      说罢反手将门关上:“脱吧,这次你还醒着倒是省去我不少麻烦。上次你衣服都粘身上了,还要沾着水一点点给你脱。”
      吴雪落本就从未在外人面前脱过衣服,闻言更是脸涨的通红,扭捏着抬手一点点露出肩膀。
      姜姈直言直语,拿起工具干活也不忘闲聊:“都是女子,更何况你这一身骨头架子也没几两肉可瞧,瞧你扭捏那样。不过话说回来,你命是真硬。伤那么重,不吃不喝硬抗了三天三夜。诶,你定然吃了相当厉害的药吧?不知可否借我研究几日?”
      吴雪落听着她喋喋不休,耳边围了三窝新生燕子一般吵闹,欲出言噎住她:“三条大金鱼。”
      姜姈停下手中活计,惊呼:“嘿!没想到你话不多,人挺黑。成交!”
      此言一出反倒惊了吴雪落,她愿用三条大金鱼换一颗药?她犯了难,师父曾嘱托此药珍贵,非必要不外借。可三条大金鱼的诱惑实在难以抵挡。反正她不知真假,随便给一个糊弄一下好了。
      姜姈见她沉默不语,说道:“怎不讲话,想法子骗我呢?告诉你,我可不是那么好骗的,你若是随便给,我闻一下便知。”
      吴雪落灵机一动:“吃光了,没得卖。”
      姜姈不禁叹息:“唉,那真是可惜了。今后若还有,我依然愿意同你买的,记得来找我。我做生意厚道的很,若是药品珍贵定然补给你差价,一定记得找我!”
      吴雪落忙点头,心中想她何时肯闭嘴。
      不过一刻钟,姜姈收起工具:“成了。一周不沾水、戒辛辣腥荤,一日一换药。你上次药都不拿便走,留疤了吧?”
      吴雪落冷言道:“无妨。”
      “女子通常对身上疤痕都是嘴上说着无妨,沐浴时见了难免不惦记一二。”
      姜姈把药塞给吴雪落,看着药瓶上的“姜姈伤药”四字,一脸骄傲:“还是涂一些吧,日后后悔才是当真没药吃。你那保命药是好用,不过看你往日疤痕,伤药着实一般。而我!姜姈!研制出的药涂好便能不留疤痕,绝——不是其他地方的普通药能比的。”
      临出门又挑眉回首补充道:“你若能将那保命药卖我,日后为你淡化疤痕少收些银子如何?”
      吴雪落走出房门心想:旁人又看不见,有何可治?我才不来你这宰客的医馆。
      艾安南想着母亲,黯然伤神,见二人出门强打精神迎接:“辛苦了。”
      姜姈放下手中药箱看一眼窗外:“夜已深,这巷子偏远,今夜不若在这住下吧。我这医馆的床虽小却也住得下你二人。”
      艾安南看了眼天色,没有推辞:“那……便叨扰了。”
      姜姈伸着懒腰打着哈欠回屋:“院子里有水有茅房,你们随意,我要睡噜。”
      吴雪落看这床只能盛下一人拱手道:“多谢艾捕头相救。辛苦一日,早歇息吧。”
      说罢转身欲走,艾安南拉住她的衣角:“你去哪?”
      “我去马车睡。”
      “夜色凉,你在屋内睡吧。”
      吴雪落反应剧烈,推开她:“那怎么能行?你伤的比我重多了。”
      艾安南又拉住她:“你伤的也不轻,我正巧没在马车内睡过,当体验了。”
      “你没睡过睡不惯的,我去吧。”
      二人坚持让对方进屋,接连让了三两回合。姜姈打开房门睡眼惺忪,被她们吵得睡不着没好气的说:“喂,你们俩睡不睡?一个个瘦的都和猴子一样,那床也没小到你俩不能一起睡吧?”
      吴雪落低下头,不作声。习惯了宫内等级森严的生活,她做不到姜姈那般大开大合。能得艾安南亲自救助已是僭越,如何敢与她同床共枕?
      艾安南以为吴雪落不愿与她同床也不再讲话。
      姜姈见她们二人沉默起来十分抓狂,挠着乱糟糟的头发:“得,这会儿又不说话了。你俩一块在屋内睡就成。俩女孩子见了面比见了情郎还扭捏。”
      无法言说的小心思被一语道破。似朋友又不似朋友,不见面就想,一见面就羞的心绪的确如私会一般悸动。二人闻言双双别过头去,脸红起来。
      姜姈又疑惑又好笑:“哈?你俩脸红个什么劲儿?”
      推着二人进屋,“啪”一声关上房门:“俩祖宗别扭捏了!睡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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