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毕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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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杨慎下山后，山下山庄已被清场，老者幕僚跟在杨慎身边，见他坐立难安，觑了觑他神色，思虑片刻问到：“王爷可是担忧那位红凝姑娘？”
“她孤身一人”杨慎忧心忡忡。
“王爷可是对那位姑娘有意？”老者幕僚摸了摸胡须，饶有兴致。
杨慎被人道破心思，面上似浮现出些许尴尬。
“王爷不必忧心，臣看那位红凝姑娘行事颇有章法，定是有十足的把握”那老者笑了笑，点头开解。
红凝站在院中，看向东西两座厢房，果觉不对。自己一人居于此地时从没注意过，那杨慎来了以后进进出出的仆从众多，方才察觉两座厢房距离过近，然而住在其中时却并无这种太近的感受。
“待我一试便知！”红凝取符念咒，手中符纸往两间厢房一去，只见符纸似遇水消融，那厢房中间突兀的出现另一个房间。
那房间刚一出现，那夜的片片桃花又飘扬着向红凝飞来，红凝连忙后退几步起身用桃木剑挡住，电光火石之间，红凝变换招式一柄桃木剑杌地变成六柄，除一柄留身前防护外，其余五柄向厢房疾驰而去。
剑光还未触及门前，便有一个身着粉衣面容清俊的男子出现，表情含恨说到：“哪里来的臭道士，我几番相让，你何必穷追不舍！”
“杀人偿命，你害死这么多人，若无报应岂能公平！”红凝怒道。
两人纠缠之间打得更加激烈，这妖不知已修行多少年，妖力之盛红凝奈何它不得，几次下来自己若无红茶灵簮相护险些受伤。那桃妖也十分烦躁，这女子修为不高却怎么都杀不了她，自己也不能一直这么耗下去。
短兵交接后两人退开，那桃妖语气有些可怜：“姑娘何必苦苦相逼！”
红凝也有些力乏，但她从来都有股轴劲，闻言轻笑一声，说道：“简单！你若将妖丹交出来，我自然饶你一命”
“口出狂言！”桃妖恨声，招招毙命朝红凝攻去。
两人又纠缠打斗起来，三更已过，月夜深沉，桃妖见红凝实在难缠，抽身脱离战斗化作一团红雾散入竹林深处不见。红凝连忙去追，却失了那妖的踪迹。
返回竹屋，见两座厢房之间的房内坐榻似有人躺过，而这里也是红凝第一次感受到的似妖非妖的气息的源头。
“那桃妖流连此地，一直不愿离去。莫非是为了这原本睡在这坐榻之人？”红凝在屋内使符转了一圈，暂时一无所获。
却说杨慎在山下坐立不安一晚，第二日清晨便带着人上山，红凝见他上山奇道：“你怎么又上来了？昨晚没能捉住那妖，我还得想想别的法子。”
杨慎见她无事，方才安心。见竹屋东西厢房中间突兀出现了另一个房间，疑惑的问到：“这是？”
“那妖使了障眼法，一直藏身在这里。若不是你们来，我也发现不了。昨夜与他缠斗，他好像在这里藏了人，带着跑了。我没能追上。”红凝有些气馁，皱着眉头，说到。
“那姑娘接下来作何打算？”杨慎问她。
“此处灵脉，他不肯走的。必定还在附近，我守株待兔就行。”红凝潇洒一笑，信口答道。
“若有需杨某所做之事，姑娘尽可开口”杨慎想帮红凝做点事，如是说到。
“或许你真能帮到我。”红凝想了想开口说到。
“姑娘请说。”杨慎心生欢喜，立马说到。
“那桃妖想逼我离开，又杀不了我。杨公子看上去是个有身份的人，他或许会找上你，也许是让你帮忙把我驱逐，也许是拿住你用性命要挟借官府的力量迫我离开。你我不如合作？”红凝提议。
“姑娘想让我如何做？”杨慎皱了皱眉，问到。
“需要你冒一点险，你怕不怕？但是可以放心，我会保护你。”红凝很有自信，一身红衣猎猎，眉眼疏朗肆意张扬。
杨慎听她说自己会保护他，心中升起一阵悸动，面上浮现有些害羞又有些开心的神色，又强行克制住。
“我自是相信姑娘。”
红凝靠近他低声在他耳畔如此这般这般，又递了一壶酒到他手里。
山下山庄，是夜。杨慎独自在屋内，对月酌酒。俶而，屋外有人敲门，杨慎心中一动。“请进”
来人却让杨慎有些惊疑不定，原本他以为是红凝口中妖孽，可是，此时，他却心中难得紧张起来。
“姑娘怎的来此？”杨慎略定了定神，端坐在桌前有些不敢看她。
只见红凝一袭红衣，长发披肩，容颜秀丽，比往常更添几分柔美，缓步走近杨慎，声音也比平日轻柔：“我见公子独饮，想必心中有些烦闷，特意前来给公子解闷，可好？”笑容轻浅眉眼弯弯，煞是可爱。
杨慎忍不住抬脸看她，眼神竟是看得有些痴迷一错不错。红凝见状，与他对坐，持酒盏一闻，又看着他笑到：“好酒！公子何不同饮？”
杨慎不疑有他，忙举杯相合，一饮而尽：“姑娘请。”
红凝一口饮下，又饶有兴致的说道：“公子原来喜欢我？”
杨慎被人道破心事，面上有些尴尬。
“公子何不带我走？如此荒郊野外，好生无趣。”红凝轻笑，站起身走到杨慎身旁蹲下，手轻轻抚上杨慎腰间的流苏，眼波流转，似在暗示什么。
“夜已深，姑娘还是请回吧”杨慎察觉到有些不对，平日的红凝姑娘断不会行这等暗示之径。
“既已夜深，你我何不同榻而眠？”红凝站起身，绕到他身后摸了摸他的束发，轻轻的靠到他耳边说到。
杨慎一惊，正待起身躲避。却发现自己一动也动不了，心中一沉。沉声道：“你不是她！”
“公子好生无情啊。”
又娇声笑道“公子既对她有意，为何不将她带走？公子若肯依此事答应我，我自不会为难公子。否则，公子今夜便把命留下吧。”
杨慎有些焦急，正准备开口稳住这妖，却见一道剑光袭来朝身旁那“红凝”而去。“红凝”躲开，突觉腹中不对，幻术不稳，化作一粉衣清俊的男子，有些气急败坏：“酒中有符！”
红凝将杨慎身上的束缚解开，肆意自信持剑相对，又有些嗔怒：“还敢变成我的模样做这种下流之事。今夜不拿住你，我红凝二字倒着写！”
那桃妖捂住腰腹，恨声嘲讽一笑，轻蔑开口：“我素惯化成他人心中所想，那公子心思不净安能怪我？”说罢化作一阵香风逃遁而走。
杨慎看了看红凝，面上十分尴尬，盯着那妖逃走的方向有些恼羞成怒。
红凝看他一眼却神色如常，只盯着桃妖逃窜的方向，口中急急嘱咐道：“我去追那妖，他饮下符水，妖力大减。定能拿住他，你自己多加小心，若有不妥，立即传音给我”说罢塞给杨慎一张传音符便施法去追。
红凝追那桃妖，果见他又回到竹林小屋中，那桃妖极恨她，也懒得开口，出手便是杀招。可他被红凝猜中行动又中了符咒，几番之下被红凝压制得死死的。
见他伤重倒地还想挣扎，红凝只得使出锁妖符困住他。已至第二日午时，阳气大盛，桃妖妖力被束不免十分心急，竟想冒着内丹破碎的风险冲破封印，红凝见状连忙制住他。道：“你若这样做，不怕神魂俱灭吗？”
“姑娘苦苦相逼，毕秦拼死一搏罢了。”那桃妖眼中含泪，声音却是硬气不避。
“你是为了屋中那妖？”红凝回到竹林小屋便发现中间那塌上躺着一人。缠斗已久，那人也无动静。便猜测道。
“你想干什么！”毕秦闻言又惊又怒。
“我也不是不讲道理之人，你若能和盘托出，我未必不能放你们一条生路。”红凝围着毕秦双手抱胸随口说道。
“姑娘此话当真？”毕秦听见此言，心中升起一阵希望。
“你先说说看！”红凝淡淡道。
“屋中那人是我弟弟武陵，两千多年前，我俩一同渡劫，我险些被雷刑泯灭，是武陵拼死将我护下，就变成如今模样。
他本可以成功渡劫成仙，如今却因我遭此磨难，我费了千辛万苦方能保他精魂不灭，又因此处有灵脉我便带他在此居住，滋养神魂，或许有一天他能醒转。
只是此地住的人太多了，人乃万灵之长，有他们在，灵气被摄走大半，我只得出手杀人迫他们离开不敢久留，后来姑娘来此，我也是想逼你离开。
姑娘道法高深，我一击不中心慌难安，正值那位公子上山。便杀他一人嫁祸姑娘想让他们把你带走，没想到那公子非但不疑姑娘还如此相助姑娘。
我落于你手也是咎由自取，只是放心不下我弟弟武陵。”毕秦眼含热泪，将自己之事和盘托出。
“你也是可怜。但杀人偿命，你害了那么多人命，若无报应，世间岂能公平。”红凝有些为难，既觉得他俩可怜又不能就此放任。
红凝摸着下巴想了想，说到：“我有麒麟草，可以助他醒来。只是你需将妖丹取出，千年修行化为灰烬，但性命尤在，你二人千百年后或有相见之日。”
“姑娘当真有麒麟草？”毕秦闻言惊喜。
“你是答应了？”红凝不想他这么轻易的答应，问到。
“若姑娘肯出手相救，毕秦感激不尽。”毕秦跪拜，言辞恳切。
“我自然说话算话。你在这等着。只是，日后你俩得潜心修炼，不得再害人。否则我一定会来取你二人性命！”红凝昂首，洒脱一笑，声音却是有十分坚定。
说罢，红凝走进屋中，毕秦紧张万分，全神贯注看着红凝和榻上的武陵。红凝取出麒麟草，这还是锦绣送她的，她这儿还有其他各种仙花仙草不一，一株麒麟草于她而言倒也不算什么。
红凝施法将麒麟草渡入武陵体内，但见有仙气散没其中。武陵眉头微动，眼看就要醒来了，红凝立马起身避开。走到毕秦面前示意他取出内丹。
毕秦果如其言，从体内缓缓取出内丹交予红凝，红凝将他的束缚解开，毕秦缓步走向屋内，武陵此时已经醒转。“兄长”
毕秦这才心安，武陵起身想为他输送灵力，毕秦阻止他说到：“我内丹已失，马上就要化为本体了，以后你好好看顾我，你我兄弟千年后再见。”说罢，眼睛缓缓闭上，顷刻间化作一株三四人环抱也环抱不住的巨大的桃树立于院中。
武陵痛哭失声，在桃树下匍匐流泪，红凝见状有些感慨叹息。不再久留，转身离去。武陵依靠在桃树下看着红凝离去，神色纠结难受，欲要动手又不想为毕秦再造罪业，思量片刻还是决定放下。
自己不一定能打赢她夺回内丹况她对自己有再生之恩，又留他二人性命，兄长已做选择，自己守在这里看顾兄长日后自有相见之日。
红凝下山后看见杨慎正往山上赶，还带着几名道士和护卫，连忙喊住他：“杨公子”
杨慎见她无事，放下心来。问到：“事情解决了吗？这是我从京城带回的几位仙师，或可助姑娘。”
“已经解决了。内丹已收封印已下，此地不会再有恶妖伤人了。你们不必上山”红凝撇撇嘴，随意答道。说罢不理杨慎，从他身边走过下山而去。
杨慎见状，忙跟上去。“姑娘可有受伤？”
“没有受伤，多谢关心。还有，多谢你，要不是你哄他喝下符水，也不能这样顺利解决此事。”红凝笑意满满，此次顺利除妖，正是得意，心情大好。
杨慎被红凝两句多谢弄得心潮起伏，咽了咽喉咙，有些鼓起勇气的说到：“姑娘要谢，在下正有一事相求”
红凝停下，闻言有些奇怪的笑着说到：“公子有何事，若红凝能帮上忙请只管开口。”
杨慎见状耳朵有些发烫，语气却越加平和：“日前听姑娘讲要去甘州，正巧在下在甘州有座别宅，姑娘有这样的本事，在下希望姑娘能跟在下回去帮忙看看府上是否有妖，听回禀的家人说府上出了几桩怪事儿。”
让姑娘回去除妖是假，想带姑娘回家是真。他心思不净，如那桃妖所言，此时讲出口自然有些心虚。
红凝疑惑，看了看杨慎身边的几位道长：“那他们？”
“几位道长都没能找到那妖，还请姑娘出手相助”杨慎抱拳见礼，眼神澄澈，红凝这个有点莽的小笨蛋自然察觉不了他有别的心思。
“既如此。那好吧”红凝点点头答应。
下山后，杨慎邀红凝同坐马车，一行人往甘州郡城赶去。
“姑娘可否告知在下当日是何妖怪作恶？”杨慎拿着一卷书神思不属，频频看向红凝，见她因此面露疑惑，连忙借口问到。
“是只桃妖”红凝将毕秦武陵之事一一讲述给杨慎听，杨慎听完也不免叹息一番。
“没想到妖怪之间也能这般深情厚谊，不知他二人以后何时能再见”杨慎听完毕秦桃妖之事也是感慨万分。
“既有执念，又岂会因时间而断了缘分。他兄弟二人日后自能再见”红凝答道。
红凝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这几日连日消耗有些困乏。杨慎见状忙说到：“姑娘不如在马车里休息一下。等会儿进城以后我再叫你。”
红凝也不推辞，她这两日确实有些累，便靠在马车窗口边合眼休憩。不多会儿，便睡着了。
杨慎本坐在另一侧。见她已睡熟，放下手中书卷，看着她神情有些放空有些发呆。进城后不多会儿，那老者幕僚低声求见：“王爷，已到府中。需不需要让人叫红凝姑娘？”
“不用。我叫她。”杨慎道。
“红凝姑娘，红凝姑娘”杨慎又舍不得真搅醒她，低声唤了两声见她仍旧睡得香甜，轻轻的扶住她，将红凝抱下了马车。
老者幕僚见状，十分吃惊，连忙跟上去。杨慎亲自将她送到自己的书房内安置，见她在睡在自己书房的床榻中，面上浮现一些羞耻强行压下，心中彭彭直跳，守着在床边。
老者不再多言见状退下。杨慎守着守着不自觉有些困意，歪倒在床边也睡着了。
直至黄昏时分，屋外老者轻叩房门，杨慎方才醒转，见红凝依旧在睡便没有打扰。起身走到门外，那老者低头行礼：“王爷，晚膳已经备好了”
杨慎点头，想到什么又说到：“吩咐的多做的几个甜食也上了吗？”
“王爷放心，都已妥当。”老者笑容可掬，答道。
“恩”杨慎回头看向屋内床榻的方向，缓步走入，老者仍候在屋外垂手而立。
杨慎坐到床边静静的看着红凝的睡颜，竟觉得自己好似等她等了几辈子那么久，初见她的那一刻心动剧烈，还有那陌生升起的熟悉之感都让自己变得不似往常。
说话做事不由自主，全部心神都被她牵扯，几番克制也克制不住，那桃妖说他心思不净，他确实如此，日夜梦中都是她的身影。
哪怕就如此刻，安安静静守着她看着她睡觉自己心里也全是满足。自己洁身自好二十余载仿佛就在等这一个人。
“红凝，红凝”红凝睡得正香，好像听到有人一直在耳畔喊她，有些生气，睁开眼睛有些想嗔怪，结果发现自己在陌生的房间，床边坐着那位杨公子正轻声唤着自己，倒吓了一跳。
“险些以为是神尊大人，还好还好，差点就出丑了。”红凝从床榻起身心道，然后疑惑的四处看了看，对杨慎问到：“杨公子，这是到你的府邸了吗？”
“正是。府上已摆了晚膳，姑娘今日昏睡了一整天，想必也有些饿了，我来唤姑娘一同用膳的”杨慎答。
“多谢多谢。杨公子太客气了。走吧”红凝翻身起来，整理了一下衣裙，摸了摸红茶灵簮，笑着说到。
屋外老者见二人出来连忙躬身行礼，十分恭敬。
红凝四周打量着这府内，心道这府中规矩相当森严呢，一路遇到的仆从丫鬟皆井然有序 ，礼仪周全，而且都是面容姣好身材清俊，俨然十分的大家风范。
用膳时更是夸张，屋中摆着一桌子好菜，屋中站立八个丫鬟或端盘或持巾，安静而立，气息悠长。他二人进屋后引入座中，丫鬟们如行云流水般为他们摆餐布菜，神态娴静仪态端庄，红凝落在座中有些不太自在，但杨慎自小便被人如此照顾自是从容。
杨慎微一示意，便有小丫鬟将一盘玉酥甜糕呈到红凝面前，杨慎笑了笑，介绍到：“红凝姑娘不如尝尝这个看合不合口味，是这甘州城内有名的小吃。”
“多谢。”红凝尝了尝确实挺好吃。
“红凝此番打扰，杨公子不准备告知红凝你的真实身份吗？”红凝一边用餐一边说到。这样的气派哪是寻常富商能有的。红凝虽然方才有些不自在，不过既来之则安之，她心思澄澈又洒脱得很，只问自己想打听的事。
“我，我本名刘益，族中行六。”杨慎有些脸热，又不想以势欺人，便如此介绍自己。
红凝脑袋里转了一圈，想到当今朝讳不就是姓刘嘛，行六又在甘州，瑞王？不免还是有些吃惊。“你是皇族中人啊？瑞王殿下？”
虽然有些吃惊却并没有表现出因权势身份便态度骤变的样子。反而还好奇问到：“那你要我回来帮忙捉妖是不是在骗我，皇族自有供奉，妖邪岂敢来犯。”
要知道红凝说话一直都很直接的，她也从不知道冒犯为何物，自己想问便问了。
倒叫杨慎险些紧张到呛到自己，众人有些手忙脚乱，杨慎连忙摆手示意无事。脸有些红，开口解释到：“姑娘倒也不必如此直白。
虽府中不见得有妖，这城中未必没有，本王不过是想着姑娘侠义心肠，孤身一人难免叫人忧心，又担心姑娘推拒才假托此言罢了”
红凝看着他，沉思了片刻又问：“那桃妖说你是因为喜欢我，所以他才能幻化成我的模样，你是喜欢我罗？”
杨慎更加紧张，看着一席饭菜都开始坐立不安起来。屋中众人更是屏气凝神，霎时间落针可闻。
红凝疑惑的看看杨慎又看看众人，也不在意，自顾自吃菜，只是想了想还是开口说到：“或许有些自作多情，不过还是劝你别喜欢我了。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府中既无妖邪，红凝明日便告辞。多谢王爷款待”语笑嫣然，一派坦诚。
屋中更是气氛安静到极点，杨慎放了筷著，那老者见状打起精神，为周全体面瑞王颜面，连忙说到：“姑娘误会了。王爷心善仁厚，见姑娘孤身一人，方才托词请姑娘入府，既然姑娘……”话音未落，杨慎开口说到：“宁伯不必再说了。”那老者只好住口。
红凝于是看向杨慎，杨慎原本打算借口留她在府中，再徐徐图之，一切便水到渠成，哪知她如此敏锐，完全不给自己谋划两人相处的机会。
自己身份尊贵，又是生平第一次喜欢一个女子，偏偏这个女子如此肆意张扬，不按常理出牌，在宴上当众让自己难堪，若按皇家规矩，凭她是谁，如此冒犯皇家威严，也是死罪。
只是连他自己都没想到，就算她这样对自己，自己听她说完的话，再看到她肆意明艳的面庞，清亮有光的眼睛，不仅一点气也没有，甚至仍然觉得她很可爱。连杨慎自己都有些心惊。
沉默片刻，杨慎看着红凝说到：“姑娘不必顾虑，安心住在府中即可，我对姑娘只是欣赏与钦佩。甘州城有许多地方十分有趣，明日我带姑娘在城中逛一逛，就算是我尽地主之谊吧，又或者算报答姑娘当日救命之恩，如此可好？”言毕还笑了笑。
红凝闻言笑着答道：“那好吧。”
杨慎因此心情喜悦，只是不便流露，招呼红凝继续用膳。
晚膳后，杨慎又邀红凝在府中逛逛，顺便送她到准备好的客房休息。
“姑娘在席间言道已有喜欢之人，容我冒昧一问，不知是怎样的俊才公子能入姑娘法眼？”两人踱步在府中廊亭，夕阳西下，廊柱间一步一景可见府中处处精致风雅。
红凝欣赏着府中景色，不由心中赞叹，自己与锦绣游历山河山川之色与人力巧夺天工景致是各有各的美。闻言答：“他自是很好。”
“今日席间多有冒犯，王爷未与红凝计较，是红凝失礼了”红凝并非不懂礼节，只是感情之事若能早做决断最好，自己只会喜欢锦绣。
“红凝姑娘江湖儿女，快意恩仇，本王虽是凡夫俗子，却也十分向往。因此姑娘不必介怀，席间本王也已经说得明白。”
杨慎不希望她存着早日离开的心思总想着离府，自己拿她又左右为难，接受她离开自己不愿，强迫她留下自己也不愿，只得如此借口掩饰。
两人谈话间已到了杨慎专程吩咐为她准备的客房，是一处府中别院，与其他地方不同，别院上写着“红茶小筑”，红凝抬头看着这几个字，似又有熟悉之感十分疑惑。
“红茶小筑？”红凝喃喃自语。
“姑娘请进，这处别院本王一直以来做书房使用，前日吩咐府中下人腾出，你看看是否还有需要添置的，我让他们送来。”杨慎没说这样的别院不仅在甘州，在京城他的府邸里也有一座，都是府中禁地。
平日里若无他的许可不许任何人进入。而他也从未作为书房使用，只是每年茶花盛开的季节会经常呆在里面，一呆就是一整天，也不做旁的事，就望着院中的红茶树发呆。
红凝走进院中，熟悉感扑面而来，再看见院中种植的那棵高大的红茶树时，更是十分亲切。
“小红茶，快出来”似有个声音响起，在耳畔极为亲切。
转头看向小筑内，感觉那里应放置一把竹榻，凉席。红凝缓步走进去，果然看见那里放置着一把竹榻。不由呆呆的有些愣神。
杨慎见她神色有异，不由关切的问到：“红凝姑娘，可有何不妥？”
“为何那里会有一张竹榻？”红凝有点呆，似乎在问杨慎又似乎只是自言自语。
杨慎闻言一愣，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红茶小筑内大到一屋一瓦，小到一草一木，都是杨慎亲自挑选吩咐布置。“为何。他也不清楚，只是觉得就应该这样布置”
“正好可看院中红茶”杨慎随口给了一个解释。
“这地方似曾相识。与这位瑞王给我的感觉很像。莫非，也与我前世有关”红凝想着。或许等锦绣回来了自己记起前世之事就能得到答案了。
锦绣先回了中天，星辰露不好取，正是因为它不在别处，而在九重天帝君所在星云阁。
“帝君可还在闭关？”锦绣回来后去了一趟九重天。
“回禀中天王，帝君闭关期间叮嘱过不让人打扰”九重天仙侍答道。
“本尊有事需入星云阁”锦绣道。
“神尊大人，九重天规矩星云阁无召不得入内”九重天仙侍施礼恳切道。
“打开”锦绣不置于否。
“神尊大人，请别为难小仙”九重天仙侍挡在殿前施礼不敢动。
“一切罪责本尊一力承担，打开”锦绣坚决。
那九重天仙侍有些胆怯，仍然挡在殿前。锦绣微微叹息，施法将其定住，道：“锦绣得罪了。”
然后施展神力强行打开了星云阁殿门，缓步走入。
“师兄”
殿中一人信手而立，背对着锦绣，看着星云阁的虚空繁星星象。
锦绣见到他躬身行礼道。
“你还是来了。”帝君转身看着他。
“锦绣想向师兄求取一物”锦绣抬起头平静的看着帝君说道。
“你果然还是这样意气用事，不顾大局”帝君沉声，声音很冷。
“师兄不给，锦绣会自己取”锦绣的眼神同样似是无情。
“那便试试”帝君并未生气，挥袖间一股极强的威压便冲锦绣而去。
锦绣神色未有所动，任凭神术袭来，那劲风却在他面前散去，若春风拂面。
“朕此生唯有一憾，便是慈心”帝君见他身形未动，坦然的神情令他有些恍惚，道。
“星辰露，在朕手中。锦绣，你拿什么来换？”帝君沉声一字一句说到。
“锦绣身无长物，不知师兄想要什么？”锦绣默然，垂眸片刻，问到。
“一个承诺”帝君道。
“怎样的承诺？”锦绣问道。
“不会让你为难”帝君道。
“好”
“你去吧”帝君叹气。
“锦绣告退”
锦绣从帝君那里拿到星辰露，心情却并没有变得轻松，师兄修为通天，不知会让自己承诺什么，这次这么轻易的给出星辰露，难道他卜算到了什么？
回到中天内殿，锦绣将星辰露取出淬炼了一番，又进去残花园看了看，梨树一树繁花依旧，锦绣闭了闭眼甩开那些思绪。休整片刻便启程赶往冥府。
是夜，红凝歇下。第二日一早，杨慎便亲自拎着食盒到了红茶小筑，将食盒放在小筑院内的石桌上，杨慎站在红茶树下等待。红凝歇过，起身开门便见他站在院中，杨慎见她已起，开口问到：“红凝姑娘昨夜歇息得如何？可还习惯？”
“多谢王爷。我睡得挺香的”红凝微微一笑。
“正巧府中做了些早点，便拿了过来送与红凝姑娘尝尝”杨慎似一早便极为高兴，将食盒中的早点一一摆出，对红凝说到。
红凝走到石桌旁，见数种早点都十分精致，便笑着道谢：“王爷有心了。不知王爷可否用膳？不若一起。”
“如此，在下却之不恭”杨慎从善如流坐下，为红凝一一布置早膳。因此地无杨慎许可无人可进，故十分安静无人打扰。早膳过后，杨慎又邀她一道逛甘州城。
“姑娘是来甘州城游玩的吗？”杨慎问到。两人泛舟湖上，湖光山色，岸缇柳枝荫荫，微风拂面，好不惬意。
“嗯。我有一位师弟，他是甘州城的人，在山上修道的时候常听他提起甘州城热闹繁华，有很多好吃的好玩的。正好我与师兄下山历练，就来这儿了。”
“可红凝姑娘分明独自一人。”杨慎好奇。
“师兄出身丈北城，他下山后自然去北边。”红凝一只手拨着凉凉的湖水，漫不经心的答到。
“姑娘喜欢的人便是这位师兄吗？”杨慎顿了顿，问道。
“怎么会。我喜欢的人会来找我的。我呢，就在甘州城等他。”红凝想到锦绣眼角眉梢都不自觉带上笑意，甜蜜生动又幸福。
“哦。对了，不知姑娘出自何门何派？上次问及姑娘还没告诉我呢。“杨慎手摇折扇，微微一笑。
“苍梧山”红凝有些骄傲的抬脸，极为可爱。
“姑娘竟出身苍梧，怪不得修为高深，术法精湛”杨慎赞道。
“苍梧人才济济，我不过是个刚出山门历练的小修士罢了。”红凝自谦。
“红凝姑娘不如与我讲讲修行趣事吧，本王并无修炼资质，从前对鬼神妖魔诸事也是嗤之以鼻，没想到如今自己还能亲身经历一番，果然是造化乾坤。”杨慎感叹。
“山上修行清苦，不像甘州城这样热闹，我和师兄师弟一上山便是三年，师兄与我是修为到了能下山历练，师弟现在都还不能下山呢。
平日里打坐修行，研习术法，不食荤腥。好在没有不让喝酒，山上待着是很没意思的。还是山下有意思，斩妖除魔，行侠仗义。
我与师兄约定完成历练后便一起找个热闹的地方开宗立派，授业收徒，建立一个不要有那么多条条框框的修行门派。”红凝精神头来了，越说越兴奋，小脸都有些红扑扑的。
“红凝姑娘竟有如此志向。本王俗人一个，倒是好奇红凝姑娘的双亲难道不会催促姑娘成亲吗？俗世之中，对女子的期望往往只是得嫁良人，相夫教子。”杨慎望着平湖山色，似随口一问。
“自然也会。所以我已经给他们带了一个女婿回去。“红凝吐了吐小舌头，似想到什么很开心的事。
“姑娘已经成亲了？”杨慎被红凝的话惊到，差点连手里的折扇都掉到湖里。
“历练结束我就回去成亲。先成家，后立业”红凝笑眯眯的落落大方道，并无一般女子的羞怯之态。
“所以我昨日误会王爷对我有意才如此放肆无礼，毕竟红凝也算有家室的人了。
幸而是红凝想多了，王爷出身高贵却义薄云天，心怀宽广，红凝能与您做朋友实乃万幸。”红凝抱拳见礼，目光澄澈，眼含笑意，坦诚而言。
“本王对红凝姑娘所说之人真是越来越好奇了。想必与姑娘一样，他也是修行中人吧”杨慎被突如其来的讯息震得有些失神，沉默良久才道。
“我就是为了他才修行的。只有好好修行，才能和他长长久久的在一起。”红凝点点头，神情坚定。
“姑娘这话，我总觉得不是第一次听到。所以心里并没有很失落。”杨慎叹气，认真的看着红凝。
“姑娘昨日的顾虑并没有错，本王的确很喜欢姑娘。从见到姑娘第一面就有似曾相识之感，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似解脱又似渴望。
好像本王在世间浑浑噩噩二十余载就是为了等着与姑娘相遇，庆幸能遇见自己心爱之人。姑娘肯定不知道，自我遇见姑娘的第一眼就对姑娘朝思暮想了。
托词请姑娘入府，借口挽留，都是本王不甘心，不甘心与姑娘只有这萍水相逢的缘分。姑娘为何不看看我，我一定会比他对姑娘更好的。
姑娘兴门立派，享人间繁华，行走四方，我都可以陪着姑娘。也会只爱姑娘一人，只守着姑娘一人。”杨慎起身走到红凝身边，在红凝身边蹲下，抬脸望向红凝的双眼，神情前所未有的认真和痴情。
“我不会喜欢别人的。原来王爷昨日是在骗我。”红凝有些沉默，抿了抿唇才开口说道。
“若不那样说。恐怕我今日就见不到姑娘了。”杨慎有些自嘲的说道。
“王爷，或许是从未见过我这样的女子，所以对红凝感兴趣。但那只是兴趣，不是喜欢。”红凝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
“红凝姑娘不必如此，本王分得清什么是兴趣，什么是喜欢。既然姑娘要在甘州停留，莫不如就暂且留在王府吧，本王真的很好奇能被红凝姑娘如此坚定选择的人是什么样子。
至少让本王心服口服，可好？即使只是帮本王周全一下颜面，也请姑娘暂且留在府上，可好？“杨慎真的很不甘心。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毕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