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前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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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也许只是对红凝感兴趣。不是喜欢。”红凝有些磕绊的说道。
“萍水相逢，依红凝姑娘的性子必然不信。只是何为兴趣何为喜欢，本王还是分得清的。”
又叹道：“既然姑娘要在甘州停留，莫不如就留在王府吧，本王真的很好奇能被红凝姑娘如此坚定选择的人是什么样子。至少让本王心服口服，可好？即使只是帮本王周全一下颜面，也请姑娘千万暂且留在府上，否则本王这点威信便要荡然无存了“杨慎苦笑。
“那，红凝多有叨扰。”对方言语周全恳切，红凝只好暂且答应下来。
锦绣从冥府取得九幽泉后，便立即动身去见红凝。
“怎会是他？”锦绣眉头紧锁，卜算一番无果。
一连五日，红凝独自居住在红茶小筑，除了丫鬟仆从送日常用品，领她同杨慎一起用膳，并不阻止她出府。那日后，杨慎再没说过那些话，红凝也并未在意。只是她并不知道，杨慎每日都会在红茶小筑外徘徊，犹豫很久，却不再打扰她。
距锦绣那日离开，已经过去两个半月，距离锦绣当日所说之期已近，红凝的心情不免期待雀跃起来。这日用膳，杨慎见她兴致勃勃，神采飞扬的，便忍不住开口问她：“红凝姑娘今日心情不错，是你等的人快到了吗？”
“嗯。我与他约好了三月之期，算算时间，就快回来了。”红凝点点头，难得露出些小儿女情态，是见心上人的喜悦和期待。
杨慎看着她有些出神，这种默默注视她思念另一个人的感受似乎从前也有过。只是他无论如何也记不起来了。
又过了五日，杨慎在书房作画，十分专注。并未留意，屋中突然出现一个男子，锦袍绣带，织金白羽，雍容清贵，从容闲雅。
“段公子”
杨慎听见一旁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放下画笔转身看去，从未见过。
“你是何人？”杨慎也不是没见过场面的普通人，虽有些惊异，但十分沉得住气，只是眼神不免投向屋外，担忧是妖孽或者是刺客，又在心中暗忖，如此人物想来也不是。
“在下锦绣”那人开口。
杨慎思量片刻，不确定的问道：“你是红凝姑娘等的那个人？”
“公子曾于红凝有恩，锦绣还未当面谢过。”锦绣抱拳见礼道。
“锦绣公子所言，本王并不记得。”杨慎不解，还有些防备。
锦绣没理会他的戒备，缓步踱到书桌前，看见桌案上红凝的画像，顾盼生辉神采奕奕，垂眸沉默了片刻，从袖中取出一物，是一只玉瓶，通体莹白，瓶中似雾又似水，又闪着些奇异的色彩。
锦绣将玉瓶放在桌上，平静的说道：“公子的疑惑饮下此物可解。它会助你想起前世，记起与红凝的前缘。算是我送公子的谢礼，饮或不饮全凭公子。今日过后，我会带红凝离开。这段时间，多有叨扰。多谢！”
说罢，从杨慎身旁走过，整个人突兀的又消失不见。
杨慎看着那瓶子不知在想些什么，又移回视线看着自己的画作，画上的女子一袭红衣明艳似火，容颜虽不是绝美却十分张扬神采，眼神更是从未见过的澄澈灵动，天真纯粹，极为美好。一看便知画画之人对这画中之人充满了欣赏与喜爱。
杨慎犹豫了一会，将那玉瓶取来放进袖中。然后唤屋外的仆从，果然其他人根本没察觉方才屋内之事。
“你去红茶小筑看看，红凝姑娘可还在府中。”杨慎唤来一个仆从吩咐道。
不一会儿，那仆从便回来了。“回王爷，红凝姑娘在红茶小筑并未离开。”
“嗯”杨慎犹豫了一会，决定去红茶小筑看看。
红凝最近有些神思不属，也不能好好修行。“说好的三个月，到底什么时候回来。”红凝在院中踱步，走来走去，有时候看看红茶花，有时候坐在院中的石桌上撑着脸唉声叹气。
“红凝”
红凝听到熟悉的声音，转头望去，锦绣正站在不远的身后温柔的看着她。
“你回来了。”红凝忍不住跑过去，略矜持了一下，仰着头冲着锦绣甜滋滋的笑。锦绣也笑了，伸手摸摸她的额发。然后牵过她的手坐到石凳上，问她最近好不好，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有没有遇到危险。
“有你留下的灵簪保护我，没有遇到危险。我还除了恶妖呢，只是，我把你送我的麒麟草给他俩了，你会不会生气。”红凝笑弯了眉眼冲锦绣撒娇。
“哦。送人了？是送给这府上的瑞王了？”锦绣有些吃味的皱了皱眉。
“不是不是，是送给两只桃妖了。毕秦和武陵”红凝见锦绣误会连连摆手，解释。
“桃妖？”锦绣好奇，看着红凝兴致勃勃的讲起自己除妖又救妖的经历，忍不住笑。
然后感叹：“他二人倒是情真，希望日后不要辜负你的一番苦心，若能数千年后在天界重逢，也是你送与他二人的造化。”
“我竟然这么厉害吗？”红凝被锦绣的话哄得有些找不到北，大大的笑容绽放在脸上，整个人都快活极了。
“你当谁都能享用那些仙花仙草？”锦绣戳了戳她的笑脸，摇了摇头，有些无奈。
“神尊大人，这次回来我是不是可以记起前世了？”红凝趴着凑到他跟前，一双手伸着去扯他的袖袍。
“不急。明日辞别府上主人再说。”锦绣看着红凝歪了歪头，信手变出一只青鸟，青鸟衔风在空中飞了飞，落到石桌上，一蹦一蹦的跳到红凝面前看她。
红凝好奇的拿手摸了摸青鸟的羽毛，惊奇道：“它是真的诶”
又问到：“这是送我的吗？”
锦绣温柔的笑了笑，叹了一声：“它本来就是你的。”
“那它肯定也是以前你送我的”红凝越看越喜欢，伸手招招，那青鸟果然飞来跳到她手中，十分可爱。
“那时在天宫，神仙不能随意下界，你有几位白周山的妖族朋友，中秋月夜，你很想念他们。”锦绣缓缓道来那段在天宫的岁月。
“以后，你又可以传信给他们了。”锦绣道，神情温柔恬静。
“为何以前神尊大人一直不提让我记起前世？”红凝有些困惑，问到。
“前世有快乐，但也有很多痛苦。我担忧你记起前世的那些事，今生反到不能无忧无虑。”锦绣看着红凝如今无忧无虑，天真无邪，无知无畏，对生活充满了希望和热情，直到此刻他仍然犹豫。
红凝看出锦绣的担心，还有垂眸低头神情下的一些落寞和自责。伸手去拉住他的手。锦绣抬眸看向她。红凝笑着打趣他到：“是不是神尊大人以前做了坏事，不敢让红凝知道啊”
“你还会笑话我了。有你在，我哪敢做坏事。”锦绣也笑，顺着红凝的话逗她。
“神尊大人功绩卓越，修为了得。小小一个红凝怎敢笑话您”红凝撑着脸，笑盈盈的，眉眼弯弯。
两人正在谈笑间，忽感有人从院外走近。锦绣将红凝从凳子上拉起，长身玉立，神情温柔恬淡，红凝见状也看向院外，正是杨慎。
杨慎在院外时便隐约听到小筑内有谈笑声，踟蹰了片刻还是抬脚踏进这院中。一进来便看到一对璧人，女子热烈明艳张扬似火，一袭红衣有种烈火烹油般的美丽，而身旁的男子锦袍绣带织金白羽，面冠如玉闲雅雍容内敛沉静。
杨慎默然。不明白自己到底为何非要进来自取其辱。神情落寞而伤感，视线从男子的身上移到红凝身上便再也无法挪开。
红凝见他如此，心中有些过意不去，看了锦绣一眼，见他神色包容含笑，便主动和杨慎打招呼介绍锦绣，微微一笑：“王爷日前说想认识锦绣，正巧他已经到了。”温柔恬静，知礼从容，与她身旁那位公子的神情颇有些相似。
锦绣并未开口，只是抱拳见礼。
杨慎也回了一礼。
接着对红凝说到：“本王方才在书房已与锦绣公子见过。听他说你们明日便要离府了是吗？”神色是克制下无法遮掩的不甘和落寞。
红凝点点头，笑容是杨慎从未见过的恬淡安宁：“红凝已经叨扰多日，要等的人也已等到。何况还有历练尚未完成。”
“如此。那今晚容本王为二位准备一桌酒菜吧，相逢是缘”杨慎不愿令自己在这场连开始都没有的感情里太难堪，笑着说到，只是那笑容不达眼底十分落寞难过。
锦绣颔首，言简意赅：“有劳”
红凝也点点头，笑着答道：“多谢王爷，今晚我们多喝几杯，不醉不归。不知王爷酒量如何，我与锦绣可是千杯不醉哦。”
杨慎低头一笑，然后看向红凝赞道：“红凝姑娘性子直率可爱，确为本王平生未见。今晚定让姑娘喝个痛快。”
“来人。”杨慎朗声吩咐。
“去准备一桌好酒好菜，多多备些酒来！今晚我要与红凝姑娘和锦绣公子不醉不归！”
红凝与锦绣相视一笑。
是夜，繁星点点，红茶小筑内烛光辉映，三人各坐一旁，石桌上摆了甘州城有名的八宝鸭，脆皮鸡，玲珑核桃肉，玉珍莲糕等风味美食。几人举杯痛饮，倒是消散了些心头那些乱愁杂绪。
“红凝姑娘酒量了得，在下佩服！”杨慎已有些醉了，只是红凝醉得比他还厉害，醉眼惺忪，摇着手里的酒杯疑惑酒杯怎么空了。唯有锦绣端坐闲逸，气度风华，看着红凝的醉样摇了摇头温柔一笑，手中的酒一杯接一杯慢悠悠的喝着。
“王爷的酒量不行。锦绣，你怎么一点也没醉。你必须多喝点，之前在山上也是，白泠百部曲都醉死过去了，你一点醉意都没有，不公平！神仙就了不起嘛！哼！”
红凝不服气，非要把锦绣面前的酒给他倒上，只是她已醉了，酒撒得桌上到处都是，还溅了不少到锦绣的袖袍上。
杨慎似醉非醉，将先前在书房时锦绣给他的玉瓶从怀中拿了出来，拿在手中赏玩，笑到：“锦绣公子打量本王没见过世面，这样的东西怎会是凡物。恐怕连这玉瓶都是价值连城了，锦绣公子并非凡人吧？”
又道：“红凝姑娘说她是为你修仙，不知为何，这话本王似乎像在何处听过。”
“前世，今生。这恐怕只有仙人才能做到。红凝姑娘是本王心爱之人，若能与她相伴一生，恐怕是几辈子都修不来的福气。锦绣公子为何从不担心红凝姑娘也许会对本王有意？”杨慎借着醉意问出了心中的疑惑，眼底是醉意朦胧的又似乎是清醒的。
锦绣看着已十分醉的两人，红凝更是连话都已听不见了，自顾自的找酒杯著筷敲着杯盏似很陶醉。
锦绣又喝了一杯，见杨慎其实也十分醉了，方才回答他又仿佛在对自己或者红凝说：“我之所求唯红凝而已”
声音里的孤寂冷清似月明，唯求红凝永恒相伴，夜夜流光相皎洁。
杨慎愣了愣神，不知他有没有听到。然后打开了玉瓶，如饮酒一般一饮而尽。神魂似乎落到很远很深的记忆里，拨开了尘封在灵魂深处的浓雾，
“小红茶，快出来。尝尝我今日带来的酒”
“花开得这样好，扔掉岂不是可惜了”
“只要你每天都来看看我，我的病一定会很快就好的。”
“待我历劫成仙一定请你喝酒”
“我是要嫁给神尊大人的”
“这才是你的劫吗？”
在那山庄里，同样也在甘州，那座红茶小筑，假山下的那株红茶，还有，那个与红凝长相一模一样的红茶小妖，同样的性情热烈纯粹，直率坦荡。
锦绣看着他饮下前尘水，神色变得有些沉默，一旁的红凝早已醉得人事不省，趴在石桌上好梦正酣。
杨慎饮下玉瓶中的前尘水，记忆的冲击令他本就十分醉意的头脑更加不清醒。
看见趴在石桌上的红凝，伸手想去摸她散在腰间的秀发，却在离秀发很近的地方无论如何也摸不下去，这才转头眼神有些怒意的看向锦绣，很是不清醒。
杨慎撑着石桌站起身，手扶在石桌上，身体似倒非倒，恍然：“你是小红茶心心念念的神尊大人，她一心就是要嫁给你。让她把我当成你的替身都不肯。你到底有多好？她为什么不能看一看我？”
“此生竟然又与她相遇，既然相遇又为何她还是先喜欢你？天道太不公平，太不公平！明明这辈子我们已经相遇。为何只能有这萍水相逢的缘分？”
锦绣始终很沉默，良久才看着已经醉得身形晃着的杨慎，眼神一如既往的澄澈清明，对他说道。
“段公子当日助红凝渡劫，红凝一直心存愧疚。她并不知会连累你丧命，是我避重就轻，让她误解只是以本体落入凡尘历几道雷劫。
说来这一切是我的过错。是我让你二人结了一世情缘，原本红凝应是渡情劫，可我不甘心放任红凝喜欢你，而只要有我陪着她，她就不会再喜欢别人，于是这情劫只能你应。
可是今日我方才明白，当日所欠是我自以为是。是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红凝。”
“段公子。你或许并不知道，自你魂归冥府后，红凝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想继续修行了，我带她去了冥府见你，她对你说了很多很多，我知道你对她是不同的。
这是我的业力，是我插手凡人命数逆天而行的恶果，注定我心心念念之人连她自己都不清楚，心中已留下了别人的影子，不过我不会让她觉察到这一点的，只要我一直陪着她，她不会想你，不会想别人，她只会想着我念着我。”
这些话杨慎听到了，他忍不住笑出声：“原来神仙也会因情变得可怕。你肯定不敢让小红茶知道你是这样的人，你这样困住她，你……你”
“疯了”喃喃道。眼中却盛满了泪水，那笑声似在自嘲又似乎在嘲笑锦绣。
“我疯没疯都没关系。可段公子恐怕已经醉了，我已唤了仆从送你回房歇息。夜里风大，红凝这样睡怕是不太自在。”锦绣起身从杨慎身旁而过，扶起红凝拦腰一抱，小小的一只蜷缩在他怀里十分依恋安心。
杨慎，或者说段斐，失魂落魄，泪水早已打湿了面庞，无力的看着他带走红凝，而自己连抬手阻拦的力量都似乎没有。
第二日，杨慎昨夜一夜未眠，形容憔悴。想清楚几世自己都是富贵清闲，便明白这恐怕是那位神尊大人的报答了。
甚至为弥补小红茶当日遗憾，让自己记起前世全了那一场无疾而终的旧梦。只是自己还有几句话想问那位神尊大人。
红凝昨夜喝多了些，日上三竿还在酣睡。锦绣昨夜也一夜未眠，送红凝回房休息后自己独自坐在院中沉思了很久。
“锦绣公子”杨慎从院外走进。
“瑞王殿下”锦绣并不意外。
“红凝姑娘原来酒量并不好。”杨慎想起昨夜她的醉态不免面上一笑。
“爱喝酒。在山上修行清苦，唯有和朋友们喝酒乐趣多些。只是贯来一壶不到便要醉倒，还总是说自己千杯不醉。”锦绣想起红凝的性子也是好笑。
“她既已成仙，为何还要在人间修行？千年过去，究竟发生了什么？”杨慎有些担忧，看向红凝屋中的方向，声音并不大，但足够让锦绣听到了。
“我会助她，她有上神机缘。”锦绣并没有解释。
吱嘎，房门开了。红凝见他俩都在院中，脸上一红。嘟囔道：“怎么，你们昨晚都没醉？”
锦绣看着她不免微笑，只是这笑意有些打趣人的意味。杨慎如今坦然多了，想了一整晚，自己既然无法从神仙手里抢人，又能再与小红茶喝一回酒，此情也算圆满。
“红凝姑娘，早膳备了清莲小粥和你喜欢吃的玉珍糕，昨夜宿醉，晨食这些正合适。锦绣公子，请。”
“瑞王殿下请。”
红凝见他二人仿若旧识一般，倒有些疑惑。昨日饮酒瑞王都还不太待见锦绣呢。
三人一同用膳，早膳过后，红凝与锦绣向杨慎道别。
“瑞王殿下，红凝已经在府上打扰多时。红凝多谢王爷这段时间的照顾，我与锦绣今日便要离开了。”红凝说道。
“自然。本王祝红凝姑娘历练圆满，余生顺遂。也祝锦绣公子得偿所愿。二位，日后若有需要，可随时来我王府。希望将来还能与二位有相见之日。”杨慎看着他二人，仍然忍不住认认真真看向红凝。
看着这个红衣的女子与记忆中的红茶小妖身影重叠，心里的祝福与成全，一如当初奋不顾身为她挡劫时的心愿，不论自己是段斐还是杨慎，希冀的都是小红茶能够随性而为，精彩的生活。
“瑞王殿下，珍重”锦绣道。
“也祝瑞王殿下平安如意，珍重”红凝也道。
“珍重”杨慎也道。
杨慎将二人送至甘州城外，三人话别后。锦绣与红凝向北而行，杨慎站在马车外看着两人走远，身旁老者幕僚这段时间也颇多疑惑。
一是为何瑞王如此心爱那位红凝姑娘，却这般轻易的放她离开；
二是那位锦绣公子又是从何而来，王爷与他确为初识又仿佛故旧。
甘州城外风大，夏日暑热，艳阳高照；红衣猎猎渐渐远去，倩影已看不见。杨慎呆立良久，老者幕僚见他神情伤感，明明十分不舍。
便开口劝说：“王爷既然不舍红凝姑娘，为何不将她留下呢。王爷能给的是这世间所有女子都梦寐以求的，如何这般自苦伤怀？若王爷准许，臣立即带人将他二人拦下。王爷天潢贵胄，焉有此理？”
杨慎摇了摇头，阻止他，面上落寞，浮现一丝苦笑，叹道：“宁伯，凡人怎么争得过神仙？何况她心里从来只有那个人。不必再说了。回府吧。”
那老者幕僚闻言不解，伺候杨慎上马车后还在想那句话：“凡人怎么争得过神仙？”，王爷此言是指那位锦绣公子是天上的神仙？这怎么可能。
“红凝，你是不是有些舍不得？”两人行在山间，林荫翳翳，光影打到两人身上，似神仙又似凡人。锦绣沉默了一会问道。
“瑞王殿下倒是与平日我们所见的王公贵族不同，倒不是不舍，只是有些不解。他府上的红茶小筑我十分眼熟，似在哪里见过。
却记不起来了，连他这个人给我的感觉也如此。锦绣，这是为什么？”红凝原本没想提，只是心里藏不住事，一眼便被锦绣发现了，于是就直白的问道。
“他与你前世认识。”锦绣轻叹。
“他是凡人，你不是说我前世是妖吗？为何会认识他？”红凝有些好奇。
锦绣停住脚，看了看四周清雅，草木繁盛，山间还有一股清泉流淌成深涧溪流，明明酷暑也不觉烦热。道：“我与你打壶水来，歇一歇。我慢慢讲给你。”
红凝甜甜的笑了，点头道：“好”
两人就着一块溪岸旁的石头坐下，溪水潺潺，林中蝉鸣此起彼伏，红凝忍不住浇水玩，一派怡然自在，无忧无虑。
锦绣看着她，心里不知不觉间放轻松了些，学她的样子浇着水。红凝眼睛一转，像小猫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儿，悄悄的捧了一捧水，转身就朝锦绣泼去。
锦绣不妨被她浇到身上，微侧了侧身作势避开，红凝更起劲了。却被锦绣藏在溪中的手鞠了一捧水泼到脸上，溪水冰凉。锦绣也起了逗她的性，红凝根本没防备，被浇得一激灵。嗔怪道：“堂堂中天王，居然如此小气。”
锦绣不语，只是一味笑着浇水。红凝躲来躲去躲不过，便开始撒娇：“好了好了，我不玩了。中天王快饶了我吧。”
锦绣一把把红凝带进怀里，红凝湿漉漉的，身体的温度透过衣裙传到锦绣身上，红凝抬头笑着看他。锦绣慢慢俯下身凑近了她。
红凝眼神躲闪了一下，身体却诚实的安安稳稳的被锦绣环抱住，只是有些羞涩，道：“你，你别靠近我了。你再靠近都快亲到我了。”
“我对你心动，你对我亦是。亲你又何妨？”锦绣靠得更近，呼吸似都扑到了红凝的面庞上。红凝更加羞涩，声音细细的像在哼哼：“凡人要成亲后才可以亲的。”
“好啊，那便成亲“锦绣轻声答道。他抬起红凝羞涩又期待的脸，一个极其沉迷又极其思念的吻便落到红凝的唇上，辗转碾磨，双手也将她搂得更紧.
抚着她的背，红凝只觉身上一阵颤栗，似有些脱力，却被锦绣牢牢的托着，陷到更深更欲的亲吻里去。
锦绣有些克制不住，一吻罢，见红凝瘫软在怀，眼角眉梢都是春意，眼睛亮晶晶的又似乎被自己亲的有些不清明，忍不住又凑上去吻她，吻她的眉眼，鼻尖，嘴唇，埋到她的脖颈吻上她的耳畔和喉咙。
红凝被亲得晕乎乎的，摸着他的脑袋似要推开又似要抱住，发出一些细细的惹人怜爱的声音，锦绣似更加急切又艰难克制住，从情欲中有些清醒过来。
太过沉溺对红凝现在并没有益处。锦绣改为紧紧搂住红凝，闭了闭眼，平复了一下呼吸。
红凝被亲得羞得不行，也紧紧的抱住他。心里的快活满得快要溢出来。小声小声的叫着：“锦绣。锦绣”
好一会儿，红凝才抬起脸来，笑意盈盈的看着他。锦绣也笑了。两人就这样傻乎乎的对视着，笑意透进彼此的眼底，好似望着对方已注视了天长地久。
两人偎依着坐在石头上，听着林深鸟静，溪水沉璧，一派郁郁葱葱。只觉岁月静好，只盼相伴永恒。
“红凝，从前，我一直陪着你。你也一直陪着我。神仙的岁月漫长，而你又十分懒惰。”锦绣打趣她。
“啊？我，十分懒惰？”红凝不信，挺直了身板。
锦绣一笑，又将她揽了过来。说道：“那时候你还很小，我照顾了你九万年。九万年，别的仙子都成上仙了，你却偷懒睡觉，明明一早就已生出灵性，却那么久才化形。”
“前世的我竟是这样？”红凝不敢相信，有些不服气，自己此生可努力修炼了。修行也快。莫非前世真是大懒虫？
“是。也不好好修炼。在天界化形都差点熬不过雷劫，我只好拿自己的指骨救你。十分担心你会不会变成个小傻瓜。”锦绣想起往事觉得自己遇到她的事似乎总会犯傻，想法也格外幼稚。
“指骨？”红凝好奇的拿他的两只手翻来覆去的看。
“无名指。是这只。”锦绣指给她看。
“在天界，有一个传统，神仙成婚时月老会为两人在无名指上牵上红线，从此以后两人就再也不会分开了。”锦绣温柔的看着红凝说道。
“我们也会牵吗？”红凝笑了，十分期待的看着锦绣。
“会。我们回王家村成亲的时候，我就去月老那里取红线给咱俩系上。”锦绣也笑了，柔声答道。
“神尊大人，你把前尘水给我吧。”红凝偎依着锦绣，轻轻的蹭着他的胸膛。
“好。”锦绣温柔的看着她。
“好漂亮~”红凝拿着手中的玉瓶透过林间撒下的日光看着，赞道。
“别怕。不会痛的。”锦绣柔声说道。
红凝笑了笑，神情满足又幸福。“你一定又为我做了什么。”
“我哪里舍得。”锦绣轻叹。
红凝将前尘水喝下，倒在锦绣怀中，神魂似进入一场极为悠长岁月的梦境里。
悠长到自己似乎还长在一个混沌未开的世界里，偎依在另一颗似乎通体金光闪闪的参天大树身边。
忽有一日疾风劲雨，天雷大作，混沌天地山岳大动，自己似要被这风雨雷动连根拔起。身旁的那颗大树却骤乎间开始席卷周遭一切灵气，自己身体被摄住昏昏沉沉的陷入沉睡。
不知沉睡了多少年，似乎有一个人把自己拾回种下，常常与自己说话，还无数天材地宝的灵气滋养着自己，可是实在太虚弱了，听不太清也醒不过来。
又过了不知多久，自己才透过层层花瓣的红色，看见那人额间的神印，如很久以前一样他仍然喜欢跟自己说话，自己也好像有很多很多话想告诉他，可是花木之形无法开口。
化形的天劫怎么也熬不过去，劈得自己又痛又晕行将泯灭，那人替自己打散了天雷，又将他的一截指骨化进自己的体内，那些年一直孱弱的根底才仿佛得到了滋养，又陷入沉睡间，被人晕乎乎的扔到了凡界，扔到了万妖汇聚之地。
再次醒来时身边是不认识的两个小妖，柠檬精和薄荷。自己好像又忘记了很多东西，只依稀记得那个额间有神印的人救了自己。
锦绣护着红凝在这山林间呆了三日，有些忧心。那段斐饮下后虽醉了但神智是清醒的，红凝却整整昏迷了三日，竟还未醒转，自己以神力查看，她又只是昏睡并无异常。
“红凝，你醒了。”锦绣的声音有些担忧着急。
“我，我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神尊大人，我想起来了。”红凝扶着脑袋，有点懵懵的。
“我是你种在白周山的小红茶，好像还有很远的记忆，但怎么也想不清楚。”红凝的声音轻轻的，充满了不解与困惑。
“没事。以后慢慢的会想起来的。”锦绣见她醒转终于放下心来。
“嗯”红凝点点头，看向锦绣，一双美眸依旧清澈如许。
“神尊大人，我好想你。”红凝扑进锦绣怀中闭上眼睛深深的感受着他，真的真的在自己身边，真的好想锦绣。
锦绣心里一酸有些想哭，将红凝缓缓的抱住紧紧的嵌入自己的怀中，叹息。“红凝，我们不会再分开了。我向你保证。”
”好。“红凝眼泪不自觉的流下，从脸颊流淌到锦绣的胸口里。
“我过业火桥的时候，孟婆说你在冥府找了我一百年。”过了一会儿，两人心情平静了一些。红凝靠着他，轻声问道。
“是。可是我没能找到你。我不知道你去了哪里。红凝，我很害怕，如果再也找不到你了怎么办。”锦绣的眼神似盛满了哀伤。
“红凝，师兄他做错了。对不起，是我没能保护好你。我早该陪你离开天宫。”锦绣的眉眼间全是伤感和后悔。
“哪有什么对不起。这一世，你依然陪在我的身边，没有丢下我，一直一直保护我照顾我。神尊大人，我们这一世，一定要好好的在一起。”红凝也哭了，却又笑着，神情是满足和幸福的，还有十分的庆幸。
“好。我答应你，我们一定好好的在一起，永远永远也不分开。”锦绣也哭，伸手拂去红凝脸庞的泪水，笑着承诺到。
红凝仰着头去吻锦绣，锦绣也俯下身轻轻的吻上红凝的红唇。只是浅浅的贴靠在一起，却仿佛是两颗心轻轻的贴靠在了一起。
红凝轻轻的放开，抬脸笑意盈盈的看着锦绣。“神尊大人，我们早些回王家村吧。”
锦绣笑的开心极了，眼眶的热泪还盛满在眼底。重重的点头。”好“
“诶，我还有历练呢。险些忘了。”红凝有些羞涩的埋头，难为情的说道。
“好。那等历练结束我们就回王家村成亲。”锦绣看着她，柔声说到，那眼神里浓浓的情意，就好像吝啬鬼珍视珍爱着自己的稀世珍宝。
红凝点点头，笑得很美很美。
“那我们接下来去哪里？”锦绣摸了摸红凝的额发，宠溺的问她。
“我们往北边去吧，不知道白泠师哥历练完成得怎样了。”红凝说道。
“他的历练可不那么好过的”锦绣摇了摇头，笑道。
“为什么昆仑天君会变成白泠师哥？”红凝疑惑。
“他在天上犯了错被帝君责罚，到人间经历六极八苦。”锦绣叹气。
“六极八苦？”红凝不太懂。
“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憎会，求不得，恨别离，五阴盛”
“意思是白泠师哥一定要经历这些痛苦吗？”红凝有些忧心。
“对他来说也是历练。若能借人间一世体悟到些天道，对他日后晋升上神是有好处的。”锦绣宽解道。
“可是对白泠师哥，未免太苦了”红凝垂眸，轻叹。
“别太担心了。或许他比你还更早的完成历练呢。”锦绣微微一笑，逗她。
红凝捋了捋耳边的头发，对锦绣骄傲的道：“我可不管白泠师哥，我已经收了一颗千年妖丹可以交差的，只是若能再积攒些功德，我的道令就可以全部点亮了。全部点亮我就可以结业下山了。”
又道：“锦绣，我们成亲要不要请文信师尊，天南星大师兄，还有百部曲白羽他们？还有白泠师哥。”红凝想起来就笑，小脸期待的模样叫锦绣十分怜爱。
“好。我们的大婚一定会热热闹闹的。”锦绣也笑起来，眼睛亮晶晶的看着红凝，也十分期待。
“嗯嗯。锦绣，你说我们下一站去哪里呢？往北最近的州郡是黑水城，传说黑水城是因为途径州郡辖地的一条大河，此河极深，有人称此河为黑渊。
黑渊途径州郡，水深成墨，远远望去水都是黑的，当地郡守向皇帝请旨为此州命名，皇帝思量许久未有决断，皇后便在郡守的请书上圈出黑水两个字，皇帝认为也不错，这州郡之名便定下了。
这个传说也是千年以前的事情了，没想到这么久过去，这个名字还保留了下来。不知道如今黑水城是不是还有那条河？”红凝如今在凡间重活一世最喜欢的就是看人间的传说。
那些记在话本子上的故事，悠悠岁月从来都不是空白的，那些故事就像在岁月长河里的细碎的沙砾，随手从河中一捧都是闪闪发光，晶莹剔透。
如今拾回为妖为仙的那些记忆，更觉生命中记忆里每一段情的体会都难能可贵，能够再次在人间与锦绣相逢相爱相伴，更是窃来之福。
锦绣，不知人间这一世我们又能相伴多久，但每一刻都是崭新的，只要是与你在一起的日子，都是天道眷顾的。我一定会好好珍惜人间与你的每时每刻，愿此生无憾。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前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