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生》风过处

50、第五十章：现在、看清了吗？

　　“嗯。”
　　“我在。”那人认真地注视着他的眸，给晓清澜一种熟悉的错觉，好像很多年前那人就这样看过他。
　　“方才...方才我...”晓清澜清了清嗓子，声音却仍然有些支支吾吾。
　　“方才余风吟操控怨灵进入你的身体了，你灵魄受损，支撑不住才倒地。”那人的声音带着罕有的轻柔，尽管外人听上去还是冷冰冰的。
　　“你现在怎么样？”
　　晓清澜心道还能怎么样，他现在有种绕着山脚跑了三百圈，然后又被丢进冷水池三十次，最后还扛着石头蹲了三天马步的感觉。
　　一个字，累。
　　四个字，又疼又累。
　　八个字，是个神仙都受不了。
　　他算是知道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本来想着区区一个怨灵进入有什么大不了的，结果像个破了防的花花公子，就想钓钓小姑娘的，本是玩玩，结果陷进去了。
　　倒霉啊，他心道。
　　余光瞥向一边，就见余风吟被绑的花花绿绿的。
　　为什么是花花绿绿的呢？因为他身上被缠了三道剑意，分别是缠霜、青云和斩空。
　　晓清澜：...倒也不必，这家伙估计这辈子没想到自己还能光荣到让三道剑意一起绑他，也是祖坟冒青烟了。
　　不过为何余风吟的怨灵进入自己身体是这种感觉，仿佛浑身灵魄被一根根挑出来翻了一遍。
　　自己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晓清澜现在是越来越迷惑了。当初不日谷发现初墨的身份特殊就罢了，现在又来个余风吟？
　　哇，天地间的巧事都被他碰上了。
　　“我...我没事，只是做了一个比较长的...梦。”他浅浅笑道，却发现嘴里有股血腥味。
　　初墨闻言蹙了蹙眉，忽而伸出一只手，轻轻触上他的嘴角，擦去因张口而溢出来的点点血迹。
　　抬起手时，两个人都愣住了，目光相撞，带着些莫名的诡异。
　　晓清澜：！他刚干嘛了？
　　一双桃花眸微微瞪大了，带着些诧异，随后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一个神仙就这样柔弱地倒在一个男人怀里算什么事？
　　他猛地侧过头，双手撑地，想借力坐起来，结果慌乱中好像撑到了一个坚硬紧实又带些弹性的东西。
　　直觉告诉他不对劲。
　　他赶紧扭头一看，发现自己撑的竟然是...那人的大腿！
　　他感到自己的耳朵尖刷一下就红了，手忙脚乱道：“对不起对不起，我是没看清才...”
　　他挣扎着就要坐起来，但是人躺久了腰背的肌肉往往是酸软无力的，突然的起身使他的腰腹还没有适应，才起了一点点眼看就要重新倒下去。
　　晓清澜：！不行！绝对不可以，太丢仙了！
　　只要不倒下去就行，他想着，连忙伸手抓住了那人肩上的衣服，努力调节平衡，结果这一抓又过了，腰背还在僵硬中，便顺势向前栽了下去，膝盖一软，直接整个人坐到了那人的腿上，按着人“砰”地一声倒地，头顶磕到了那人的下颌，鼻尖撞在坚硬的肋骨上。
　　“嘶...”晓清澜倒抽一口凉气。
　　“哼...”那人发出一声闷哼。
　　小腹好像顶到了什么硬邦邦的东西，陷进去一个浅浅的坑，如熔岩般滚烫的热度灼烧着他的皮肤。
　　晓清澜猛地一下愣住了，随后一双桃花眸猛地张大，鼻尖的痛也忘了，往身下惊慌失措地瞥了一眼，随后不可思议地望向眼前之人。
　　霎时，四目相对。
　　“你...！”晓清澜下意识出声，被那缕烫意浇得不知所措，因为难以置信，嗓音有些破了。
　　“现在、看清了吗？”那人的声音淡淡的，却带着些沙哑，说话时一字一顿的。
　　“啊...？”
　　“我说，现在、看清了吗？”那人并没有将他推开，只是声音带着些冷意和克制。
　　晓清澜顿时反应过来，不知哪儿来的力气，猛地从那人爬起来，也不顾姿势优不优雅了，慌乱地整理好自己的衣服，拍了拍实际并不存在的褶皱。
　　脸上顿时烧得厉害，一抹抹绯红从脖子根蔓延到耳根，他赶忙用带着些凉意的手去降温，却发现掌心也是热的，只好改用手背轻轻贴着。
　　晓清澜大脑中一片空白。
　　怎么可能...初墨怎么会，怎么会对他...
　　他们才没认识没多久啊...
　　自己不是一直拿他当朋友吗，他怎会...怎会对自己有那种想法？
　　更可怕的是，方才愣神的瞬间，他察觉下腹一阵热流涌过，好像汩汩的热泉冒出来，尽管破土而出的只是小小一涓，却好似源源不断，到现在...还没好。
　　仿佛身体比他内心的情感更先做出反应...
　　晓清澜觉得自己要疯了。
　　更何况，初墨是个...是个男人啊。难不成自己飞升前的取向是...是...
　　他不敢往下想了，任何一个冒出的念头此刻都只会将他拉入更无法挽回的深渊。
　　或许，这只是个意外...是自己刚做了一场大梦，神志不清了。
　　对，一定是这样。
　　可他还是不敢面对那人的眼神，倏地转身，突然想起来，这里不只有他们两个人啊！
　　这不转还好，一转就看见三个少年已经自觉地默默转过身，留了三个圆圆的后脑勺给他们。另外一个...
　　余风吟虽然动弹不得，还是将脸侧过去了，顺便还把眼睛闭上了，晓清澜毫不怀疑，若是自己此刻将他的双手解放，他会毫不犹豫地捂上耳朵。
　　晓清澜觉得自己的一张老脸再也挂不住了。
　　身后传来一阵细细簌簌的声音，应是那人已经起来了，只是不知...消下去没有。
　　晓清澜觉得用自己现在这副样子转过去，那把火怕是半个时辰都浇不灭了，他果断选择了一动不动待在原地。
　　敌不动...
　　嗯，我不动。
　　我不动..
　　敌不...欸？敌好像动了？
　　敌确实动了，因为再不动，这个冷冰冰的空间怕是要让人汗流浃背了。
　　“晓清澜。”那人的声音仍旧很低，不过已经不哑了。
　　晓清澜没敢开口，他现在觉得自己发出的声音就像赌盘掀盖子，不知会中什么奖。
　　初墨见他没反应，默认他在听。
　　“为何那缕怨灵进入你的身体后，没有产生灼烧反应？”
　　灼烧反应？
　　晓清澜听到这个词，脑子里不知蹦出了什么，刚降温的脸又攀上了桃色。
　　那人说罢，见他还是不说话，似是愣了愣。
　　随后，整个空间再度陷入诡异的安静。
　　“咳咳咳，”晓清澜清了清嗓子，觉得再这样下去怕是不行了，必须救个场，他讪讪笑道：“这个啊...这个这个...因为那缕怨灵进入我的身体时没有怨气，所以不会...不会产生...”
　　他突然发觉剩下四个字怎么都说不下去了。
　　晓清澜默默扶额，心道自己堂堂一个神仙何时落入过这种境地。
　　还不如往他腹中捅一剑。反正...他是神仙，又不会死，只不过是伤口愈合快慢的问题罢了。
　　“既然没事，那讨论一下怎么出去吧，这些怨灵又怎么处置。”初墨音色沉稳道，只是不知道胸腔里那位跳动得怎么样。
　　闭着眼的余风吟：...你俩刚刚拿我的怨灵当挡箭牌，现在又在讨论怎么处理怨灵了？
　　听到处置一词时，如果他睁着眼，眼神一定是悲伤不甘的，可想到那些还被护在结界里的人，又有些触动，最终都化作无奈。
　　不过，他能感知到自己的怨灵，他不知道晓清澜的灵魄为何会产生如此的吸引力，以至于怨灵入体时敛去了滔天的怨气，并且现在都没有爆发出来。
　　他可以感觉到，那缕怨灵似乎在晓清澜的身体里找到了未曾有过的安稳和归宿，这其中的奥秘他亦无从得知。
　　只是，他看向晓清澜的眼神变了。
　　或许，销毁这些怨灵，让它们无法再清醒地看着自己沦陷、犯下罪孽，终年陷在暗无天日中，已经是最好的办法了吧。
　　晓清澜听到“出阵方法”时，脑子的清明和理智总算渐渐回归了，他抬眸望着周围连绵冰凉的石壁，嘴角勾起一抹带着寒的笑意。
　　几位小辈也总算转身参与这场“讨论”。
　　晓清澜的眼尾斜斜低垂，不知想到了什么，扫过的目光带着一抹淡淡的疯狂，他道，“初...”，开口却发现，明明挺顺口的名字，现在叫起来却有些莫名膈应，堵得他心里闷闷的。
　　他只好跳过，道：“我倒是有个猎奇的法子，只是听上去有点不靠谱，诸位不妨听听？”
　　“你说。”初墨道。
　　“你确定？”晓清澜闻言瞥了他一眼，眼尾带着笑。
　　言罢，他忽然又觉得这句话好像哪里听人说过。什么时候呢？
　　算了，不管了，不重要。
　　初墨见他眼尾淡淡扫过来的若有若无的笑，不知为何就蹦出了一句——
　　“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