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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雨霁云晴 ...

  •   回家路上,遇到果农摆开两只竹篮,有一搭没一搭地叫卖杨梅,我才迟钝地想起,江淮一带已经进入梅雨季节。
      “梅雨”的名字当然和杨梅无关,是这年年如约而至的连日阴雨,恰逢青梅变黄、接近成熟的时候。大概两种果子都是酸的多于甜的,故而佐酒为佳。杨梅泡酒醉美人,青梅煮酒论英雄,各有各的文化关联。
      我放慢车速,打量着圆得十分标准的紫黑色杨梅,口齿生津,渐次心动,仅在为吃完一定会轻微过敏而犹豫。停车考虑期间,注意到身旁有人高举手机朝后拍照,我下意识地回头看去,刹那间惊艳之下,什么梅都忘记了。
      蔚蓝的天空经过一整天的努力,终于推翻了浓密的云层,尽情地展现着自己明媚的颜色。或许知道一望无垠固然辽阔却也单调,它大方地给云留了余地。于是在朗烈的阳光中,天空更蓝,云朵更白,彼此相互成就,愈显干净纯粹。
      蓝天白云是寻常物,但不夹杂一丝灰暗的蓝天非得雨后才有,而堆积得格外丰盈的白云却只在山环水绕的盆地中多见。如果地势太平,大风小风随意一吹,云就薄了乱了;如果水域有限,想造出浩荡的云势,到底千难万难。
      这里不缺山,不缺水,便也不缺云。大朵大朵洁白饱满的云团,安静地聚集在东北方天际,看似一动不动,乖巧听话,若紧盯着不放,还是能发现它们在悄悄地你推我搡,争抢高处的风和日丽。落在底层的云渐渐越压越厚,错失太阳的照耀,依稀透露出几分阴晦的不快。
      我坐在路边放眼眺望,脸上不自觉地带上微笑。
      应该没有人会朝美好的风景愁眉苦脸。天气影响情绪总难免,欢喜由它,忧郁由它,舒爽由它,烦恼由它。都说爱情是人类永恒的话题,我倒觉得天气才是。不是任何人都还来得及谈情说爱,但却可以随时随地讨论天气;爱会消失,情会沉寂,但天气不会,它将一直活跃下去,比全部人类还长寿无极。
      不过我也曾一度认为,真正的强大意味着不能让外在轻易触及内心。然而现实却是,对阴晴雨雪无动于衷,对干湿冷暖毫不关切,不像淡定像冷漠,不像沉着像麻木。这不是理性主导的克制,而是违背本能的压抑,是自欺欺人的忽视。我们五感的触角天然张开,时刻都在捕捉更新的信息,唯有及时积极给出反馈,哪怕是飘忽不定的浮想,转瞬即逝的念头,也才算是活在这个世界上,才算是一个活生生的真人。
      夕阳没多久又坠进云里,天光一下子变得晦暗,被挤压的低云趁机反扑,从四面八方向中央包围,阴晦的氛围开始扩散。不消片刻工夫,阴云成功占领上空的领地,正式拟定了接下来的淫雨。这就是梅雨季节,黄梅原也无辜,黑霉方入胜场,本来不争不抢的水不在天地之间循环个尽兴便誓不罢休。
      收回目光,我又记起了惹我嘴馋的杨梅,谁料果农早已收摊,连提篮远去的背影都模糊了。这下可不用我再犹豫。我无奈地摇摇头,继续赶路,比夜色早到家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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