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04】见死不救本色也（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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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意识，颜若鸿应了一声：“师父，在看书。”
颜若鸿确实没有听到这边的响动，当看起书来的时候她从来都这样。
手中是一本《六趣唯心》，算是本介绍三道六界的大全，还算有趣。所谓三道，是指诸天道、人间道与修罗道；而六界，则指诸天道下神界仙界、人间道下人界妖界与修罗道下魔界鬼界。人界的部分颜若鸿是直接跳过去不看的，而神界与鬼界较为简略，重点还在仙妖魔三界了。
人界所在是微茫大陆，而天界所布就是在微茫大陆之外的十方世界之中。十方十州，当中则有无数楼阁是为仙界派系，而为首的名六司，分别掌管神界以下鬼界以上的六种事务。颜若鸿所在的乃是屹立在元洲之上鹿吴山中的五白楼，司赏善罚恶。
其余还有丹霞楼司术法、太微楼司奇智、普照楼司医药、空明楼司闲逸，而昨日所见那三尊并立的三千楼，则为仙界最高，司大化。六司各有其职，以维系天地秩序。书中所述，当然不止这些知识性的条条框框，还有各种各样好玩的故事。颜若鸿察觉不到外面日已西沉，只顾捧着手中书本。
“那小家伙不会在博古阁待到现在还没出来吧？”看了看天色，颜潇山低声对梦疏道，“出这么大的事，她也不出来看一眼？”
梦疏露了个不易察觉的微笑，目光斜略过颜潇山，落到酒杯上：“她可比你好学多了。也不知是谁，入这五白楼这么些年，博古阁也就去过三回。”
颜潇山的面皮有些挂不住了，回嘴道：“你不也就比我多去几次而已么。”
梦疏的修长手指轻轻将杯子转来转去，也不看颜潇山道：“你若再提这事，我便将掌楼事务全数交还给你，我乐得逍遥自在。”
哼，也不想想，是谁把楼中大小杂事全抛给他，害得他想看书想喝酒都没有时间。
颜潇山虚心掩面遁逃。
天界凡入五白楼之弟子，皆以卫道维序为己任。六界之中，若有人罪大恶极，必往诛之。看到这一段的时候，颜若鸿忍不住嘴里跑出一丝嗤笑来。就算天下间罪大恶极之人见一个杀一个，又怎么能够杀得完。
进了五白楼，岂非注定就是劳碌命了？不过看起来师父倒还挺闲的。
笑声惹起了男子的注意，心想这个女孩原来还是活着的。
休息了许久，那女孩除了翻书之外一动不动，表情也没有变化，几乎让他以为是要站成一尊雕像了。这会儿听到笑声，知道是个活物——虽然只有那么一声。再仔细看着她的时候，她又恢复先前雕像的样子了。男子皱了皱眉头，没想到自己被忽略至此，终于开了口。
“你是谁？”久不说话，体力又消耗殆尽，连声音都嘶哑难听。
听到响动，颜若鸿才反应过来旁边还一直待着个人。又回想一下，刚才好像是快死了，这一会儿听声音又还好。转过头去，就见那个男子微微偏着头，看着她。我是谁？若鸿有几分无语，闯到自己地盘来，还问自己是谁。于是她毫不客气顶回去：“你是谁？”
这博古阁平常根本没有人来，怎会平白无故多出个刺头小姑娘？
男子开口：“这大殿内平常只有颜潇山与梦疏两人，几乎没有其他弟子，你是从何而来？”
懒得绕圈子了，颜若鸿只说了：“我是颜潇山的徒弟。”昨日刚收的。
男子点了点头，微微调整了一下身体，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休息，不再开口了。
想是颜潇山能明白若鸿的意思，外面也没了声响。
颜若鸿也不愿多管闲事，就继续捧起手中书本看起来。《六趣唯心》中有一章，名曰《仙堕》，讲的是仙界堕仙之事，比其他的故事还要好玩些。仙界有因财而堕的，有因色而堕的，有因野心而堕的……却少有因情而堕的。大概是因为仙界并不禁嫁娶婚姻，也就无所谓离经叛道了。翻着翻着，颜若鸿好不容易看着一个谈恋爱谈堕了的，当即定下心神，仔细观摩。
故事倒也简单，无非就是两个人在凡间便有意，男子升了仙，女子也追了来。两人在天界追逐，终成眷属，就被罚堕了。颜若鸿看来看去，觉得不对，自己一定是漏掉了什么细节，否则并未违反天规天条又如何被罚呢？
再翻到故事开头去看，原来自己漏了一句话：嘉璇，江南道清河县人，海之生妹，随母姓。合着这淮海和嘉璇两位同志是亲生兄妹来着，颜若鸿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兄妹又如何呢……人间传世神话之中，当年女娲伏羲也是兄妹。连人类的始祖都是兄妹，这又哪来的破天规天条不许兄妹燕好。舒完这口气，若鸿想，大概只要是两个有生命的物事，因爱在一起就没有错，管他是否同性，是否近亲，是否符合什么伦常呢。
“叹什么气？”男子也实在过于无趣，索性没话找话说。
“兄妹相恋，就有违天伦？这也太可笑了些。”颜若鸿转头看了男子一眼，又继续翻书。
男子倒第一次听到这么有趣的话，何况还是出自一个看似六七岁的小女孩口中，便继续追问：“直亲相恋，当然有违天伦。所谓三纲五常，当然要遵守。别说天界，人间也不许兄妹相恋。什么兄妹、父女、母子、师徒之类，相恋有伤风化，有违天道。”这一本正经的话说得男子有些不舒服，平常从没这么说过话，今天却是想要试试这个小姑娘。
孰料女孩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又低头看书，不说话了。
看起来人模人样的，说起话来倒十足的不是人话。颜若鸿有些不屑，甚至开始为这里的书抱不平，怎么就让这么个家伙疗伤疗到这来了。三纲五常，父亲叫你杀人，你杀还是不杀？杀人，是死罪；不杀，是不孝。都到了天界了，竟还是凡人那些扭曲而恶心的想法，若鸿根本不想再与这人答话。
“你多大了？”男子看出小女孩的不乐意，讨好似的转了个话题。
“你……还未成仙身吧？”
无论男子如何问，小女孩终归是一句话都不说。还是书里的世界好，自由自在，任我驰骋。颜若鸿看书看入迷时，总是会自动屏蔽掉周围一切的影响，包括声音在内。所以此刻任男子怎么问，颜若鸿也是不愿听也听不到的了。奈何男子此时有伤在身，又动弹不得，只得暗自气闷，也无他法。
也不知道有过了多久，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完全全黯淡了，月正中天，偶有星星挂在黑色的幕布上。终于感觉身子有些发酸，颜若鸿动了动，稍稍换了个姿势。再翻几页，原来书已到了尽头。《六趣唯心》不算太厚，也没什么深入的东西，只是泛泛的介绍罢了，也难怪若鸿不过几个时辰就尽数看完。
放下这本正待去寻找下一本，颜潇山的声音又不知打何处传了过来：“小鸿，你还吃不吃饭了？”
颜若鸿微微惊愕了一下，走到门口去看了看天色，原来已是戌时二刻了。这时放下了书本，才感觉肚子空空如也，还有轻微的鸣叫声。中午已经吃得够饱了，怎么晚上还饿，若鸿有些郁闷，若能不吃这一日三餐不知省了多少麻烦事。这个时辰了，群仙宴也已结束，好在不用跟那帮莫名其妙的仙人们共同进餐。若鸿朝着大殿偏处平日里昨夜师徒三人用饭的小地方而去。
“能不能——”
身后的声音让颜若鸿顿了一下步子，停了下来。差点忘了还有个伤病员。若鸿很自觉地站定等他吩咐。
“能不能给我带些饭菜，然后带些外伤用药？别告诉你师父和师叔——”
没来由的，颜若鸿什么也没问，只是轻轻地应了一声。
也是奇怪，明明因为刚才那番话对他……颇多厌倦，可真听到他说话，又忍不住多留了几分心。男子在角落缩瑟着，天气渐冷了。又想起那个小女孩的脸，眼中不禁浮上几抹笑意。她还是笑起来比较好看些，男子的嘴角微微勾起。
走了几步，还未出博古阁，若鸿忽又想起什么来，转头问道：“你叫什么？”
男子却双目闭着，也不答话，似是安然入眠了。
装睡也好，真睡也罢，都不关自己事情。还没等身体作出反应，外面又传来颜潇山的声音：“小鸿儿，再不来，饭菜可就凉了。”
若鸿愣了一下，这才想起来，自己好像在群仙宴上吃过东西了……怎么又饿了呢？
不过就算自己不吃，身后伤员也是要吃的。若鸿应道：“就来了！”
压根不愿意踏足博古阁的颜潇山也不质疑，只在外面静悄悄候着。这孩子未免太过天真，真以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么。偶尔踱步，在博古阁门口来回，望着内里的眼神却怎么看都有几分诡异光芒。
颜潇山与颜若鸿离去，博古阁之内却多了几个人影。
不知从何而来的男子勾起了几分笑意，看着蜷在一角的伤员：“就你这副摸样，也想要跟我合作？恕我眼拙，还真看不大出来你的本钱在哪里。还是说，你以为仅仅就凭你的名字，就已经是最好的本钱？”
这话在还算空荡的博古阁内落地无声，却有连锁反应。黑暗的角落里隐隐有抽剑之声。
伤员仍旧闭目，似是不屑睁开眼睛，也没什么表情，只淡淡道：“若你觉得我没有合作的本钱，你又何必亲自过来？”
男子愣了一下，立刻又嗤笑出声：“我来不过是为了好玩——还没看过这地方是什么样子呢。你有后着，我便没有么？若你把我亲来当做是你的本钱的话，这如意算盘可就打得不怎么好了。”
伤员嘴角也勾起个微微的笑意，转瞬即没：“你可看见了刚才那个小姑娘？”
男子的目光说不出的诡异：“是她？！”
“不是她。”伤员终于将眼睛睁开，眸中光华流转，“就算是没有本钱，你也一样要与我合作。我还有退路，可你早已山穷水复了——除了合作，你根本没别的选择。别以为你这样子便能瞒过我的眼睛，我可不是那个姓花的蠢材。”
男子适才还面色红润，这一瞬便面若死灰，嘴里喃喃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话尽于此，你可以走了。至于刚才那个小姑娘……是我的人，你最好小心着点。”
算出她恐怕会于凡间有劫，提前做个防范，也好。
“……知道了。”
一瞬间，博古阁内又恢复了如常的寂静，再无声响。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004】见死不救本色也（二）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