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市蜃楼》晏温时

51、交易不算愉快

　　十分钟后，掠夺者碾过碎石路，停在城东那家半废弃的加油站一百米外的隐蔽处。

　　“停在这里。”李锦年的声音没什么起伏，“里面至少二十个守卫，分布在加油机和仓库两侧。”

　　张时京看着月月扯了下嘴角：“就一个备用加油站，居然能派这么些人把手，看来这群人的规模至少上千。”他抬眼扫向远处，喉间哼出一声：“能把摊子铺这么大，这领头的倒还有两把刷子，有点意思。”

　　黎珂听到这，头也没回地问：“里面有二型改造人吗？”

　　“没有。”李锦年指尖在膝盖上轻轻敲了敲，补充道，“但看他们的站位，应该是受过正规训练的安保。”

　　“行。”黎珂扯开车门，动作利落地把耳麦扣在耳朵上，“林弋先跟我进去看看啥情况，其他人在车里待命。”

　　艾意刚把车内调频调到监听波段，就见李锦年抬眼看向黎珂，然后从包里摸出一张卡递了过去，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叮嘱：“小心点，别一上来就跟人呛，能用钱解决的事，犯不着动气。”

　　“知道了知道了，我还能跟这群人没头没脑干一架？”说着就把卡揣到了兜里。

　　“等下。”艾意突然开口，他抬手把一个什么黑乎乎的玩意儿丢了过去：“拿着。”

　　黎珂接着，朝人笑了一下，把东西别在腰间：“等我回来。”说完转身，跟林弋并肩往加油站走。

　　林聆盯着林弋行动还有点不方便的背影，突然推开车门，丢下句“我也去瞅两眼！”

　　话音还没落地，身后翅膀“唰”地展开，一阵风似的就飞了过去。

　　月月扒在车窗上，小脸蛋都快贴扁了，看着空中展开翅膀的林聆，突然“哇——”地叫出声，小手指着窗外，声音又脆又亮：“沈岚阿姨！你快看呀！那个哥哥好漂亮！他会飞！像小天使一样！”

　　沈岚被她这股子兴奋劲儿逗笑，指尖藤蔓轻轻绕上月月的小手指，没一会儿就冒出星星点点的小花。

　　月月眼睛一下子亮得像缀了星星，咯咯地笑个不停，小手动了动，小心翼翼碰着爬山虎藤蔓上的花瓣：“哇！阿姨的手会开花！好厉害呀！”

　　“嘘，安静。”这时艾意轻声打断了月月的欢呼，只听音响里就传来一道带着戾气的喊声，由远及近：“再往前挪一步试试！赶紧滚！”

　　紧接着是黎珂的声音，听着带点漫不经心的调侃：“哟，这小兄弟火气挺大啊？有话好好说呗，张口闭口就是滚字儿，多伤和气。”

　　对面的声音顿了顿，明显多了几分警惕：“生面孔？你们俩是来干嘛的！”

　　此时加油站门口，黎珂和林弋正被五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围在中间。那几人眼神扫来扫去，把他俩上上下下打量个遍，语气里满是怀疑：“你们不是白银那边的贱民？”

　　黎珂听完这话，不免觉得有点好笑：“哎哟，还贱民？都是在这破世道里混口饭吃的，怎么还搞上三六九等那套了，你倒说说，你们又是哪个高门显贵的婆罗门啊？”

　　“妈的！找揍是吧！”旁边一个黄毛立马炸了，攥着拳头就往黎珂脸上挥。黎珂眼疾手快，反手就扣住他的手腕，指节一用力，黄毛疼得龇牙咧嘴。

　　“操！”剩下几个人见自己哥们儿被拿捏立马冲过来作势要群殴黎珂，后面的林弋手指尖迅速迸发出硬币大小的闪电球，贴着他们的脸就朝着背后的水泥墙扔了过去。

　　伴随着砰的一声，那几个小弟身后至少20公分后的水泥墙被轰的焦黑！

　　所有人立马吓的倒退几步，中间有个穿着皮衣的男人朝林弋哆哆嗦嗦的吼到：“你、你们！到底干嘛的！”

　　林弋没说话，还拽着黄毛的黎珂目光直盯着他，语气瞬间冷了下来：“把你们管事的叫出来，别在这浪费时间。”

　　那男的被他这眼神扫得一僵……黎珂明明没刻意瞪眼，可那股子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压迫感却让人莫名发怵。

　　再看他身上利落的装束，还有身后能放电的林弋，知道这场面不是自己能控制的，喉结动了动，没再硬撑：“你们在这等着。”

　　说完他就转身往加油站里面走，留下四个小弟还围着两人。

　　黎珂手往包里一掏，摸出包烟来，指尖磕了磕烟盒，转身冲林弋扬了扬。

　　林弋摇头：“我不抽烟。”

　　他又转回去，烟盒冲那四个绷着脸的年轻人递了递，见没人动，反而个个眼神跟盯贼似的，当即笑了声，把烟盒揣回兜里，指尖还在上面拍了拍：“得，不抽算了。”

　　两分钟后，一个跟黎珂差不多高的壮汉从加油站里走出来，身边还跟着个卷发烫得张扬、穿得惹眼的女人。壮汉刚迈出门，黎珂就跟林弋飞快对视一眼，低声道：“一型力量改造人。”

　　“赵哥！付姐！”那四个小弟立马怂巴巴地让开道，方才被攥住手腕的黄毛更是一溜烟冲到壮汉身边，语气里还带着点没压下去的委屈：“赵哥！这俩小子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上来就说要见您！”

　　壮汉粗眉一拧，眼神盯着黎珂又看了看林弋，嗓门又粗又沉：“你是二型基因改造人？”

　　林弋点了点头：“是。”

　　壮汉又看向黎珂盘问到：“那你呢？”

　　“我？我就一打酱油的。”黎珂夹着烟吸了口，吐出来的烟圈慢悠悠的飘开。

　　旁边的黄毛立马接话：“这小子应该是后面那个二型的打手！刚刚他手利索的很，一把就……”话还没说完就被皮衣男拽了一把。

　　壮汉将信将疑的盯着黎珂：“你俩干嘛的？”

　　黎珂回答：“不干嘛，就是路过这儿，车没油了，想找兄弟你匀几桶油，价钱嘛好说。”

　　这时一直沉默的女人踩着细高跟走到黎珂面前，指尖轻轻勾了下鬓边的卷发，声音软得像裹了层蜜：“帅哥，烟都不舍得给人散一根呀？连这点诚意都没有，咱们这合作，怕是不好谈咯～”

　　“美女，你这话说的就显得我小气了。”黎珂夹着烟笑了笑，指尖把烟盒又掏出来，抽了根递过去，语气里带着点恰到好处的调侃，“像你这么美的女人，别说散根烟，就是把我这盒存货都给你，那也得心甘情愿。”

　　女人刚从他手上把烟接过去，就听黎珂又补了句：“不过事先说好了，这是俄国佬那边来的狠货，劲儿冲得能撂倒北极熊。你一个姑娘家抽这个，怕是把握不住，别到时候呛得皱眉，那我可心疼。”

　　然后就是一声打火机响的声音，女人的吸气声非常清晰的从那边传过来，末了还听到一声：“比这更带劲的姐都尝过。”

　　季研偷瞄着艾意，见后者没什么反应，忍不住阴阳怪气道：“某些蠢豹子开屏开得尾巴毛都要炸成鸡毛掸子了。”

　　艾意：“……”

　　接着，音响里传来黎珂的声音，少了点调侃意味：“行了美女，太阳都快下山了，咱别绕圈子，我要四桶两百升的汽油。”

　　“帅哥，你这胃口可真不小。”女人的声音带着笑意。

　　下一秒就被粗哑的嗓音打断，是壮汉横在了两人中间：“800升汽油？你他妈没睡醒呢！”

　　“赵哥别急啊。”女人伸手把王哥往旁边拉了拉，吐了个烟圈，风刚好把烟吹向黎珂，“800升我们不是不能卖，但得看你拿什么当筹码。这油放以前都不是小数，更别说现在了……”话说到这儿就停了，只拿眼睛直勾勾盯着黎珂。

　　黎珂抬手指，屈起两根手指晃了晃：“这个数。”

　　壮汉瞥了眼他的手，吼道：“两万？你他妈打发叫花子呢！”

　　“没见过钱就别瞎嚷嚷。”黎珂没看壮汉，目光还落在女人身上，嘴角勾了下，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我说的是两百万。”

　　车里，沈岚刚喝了口水，听见“两百万”三个字直接喷了出来，捂住肚子笑的停不下来，抬头冲李锦年揶揄道：“你这发小，花起你的钱来是一点不心疼啊～张口就是两百万！就算是津巴布韦币，也没通货膨胀到这份上吧？”

　　李锦年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能把事解决了就好，不过是一块表的价格。”

　　“什么！两百万！！”壮汉听见这数，三角眼猛的瞪大，声音都劈了调，手还使劲拽了把身边的女人，急吼吼地喊：“付妹！是两百万啊！咱们拿了这钱，立马就能……”

　　话还没说完，就被女人狠狠瞪了一眼，壮汉话头猛地卡住。

　　她伸手把男人往后一推，壮汉踉跄着退了两步，自己则往前跨了一步，稳稳挡在黎珂面前。

　　“帅哥，你没事吧？但凡你说两万，我信！你说二十万，我也信！你现在没头没脑的来句两百万？这么多钱就为了买几桶油，你觉得合理吗？很难不怀疑是在给我开空头支票呢～”

　　“你真的该去据点好好看看了。”林弋的声音响起：“一个二型改造人在据点，衣食住行基本上不需要自己花钱，每个月还有大六位数的收入，直白说我不缺这点钱。”

　　黎珂从包里掏出银行卡在女人眼前晃了晃，突然觉得卡面看起来很眼熟。

　　靠！这不是我的银行卡吗！上次在医院付款的时候被李锦年抽走的那张！

　　就在他嘴角抽搐的时候，女人的声音传来。

　　“可我们这里不是据点呢～两百万能在你们那儿买套公寓，可在我们这儿，这堆纸顶个屁用，擦屁股都嫌硬……”

　　说到这她脚步又往前逼了半分，鼻尖几乎要抵着林弋的脸：“我要的是实打实的东西，懂吗？得拿和800升汽油等值的硬货来换，别跟我玩虚的。”

　　这时回过神的黎珂喉间低笑一声，手往腰间一摸，军用匕首“唰”地出鞘，寒光在女人眼前晃了晃。

　　又掏出艾意给的那把手枪在掌心转了个圈，眼神里带了点压人的劲儿：“这俩玩意儿算不算硬货？”他往前半步，气场瞬间压了过去，“这年头弱肉强食，谁手里有真家伙，谁才有资格谈条件，你说对吗？”

　　林弋也开口补充到：“就算你们已经把城里翻了个底朝天，搜到的也不过是些填肚子的食物、凑活用的日用品。至于枪——”

　　他目光扫过女人，语气带着点嘲讽的笃定，“你比谁都清楚它有多稀有，你们上面有多少人抢破头，轮得到你们轻易拿到？现在能看见这把，已经是你们的运气了。”

　　“话可不能这么说。”女人盯着黎珂手里的枪，眼神跟黏在上面似的，伸手就想碰，却被黎珂手腕一翻，先一步收了回去。

　　她撇了撇嘴：“枪嘛，其实对我来说也没多大用！现在白银的仿真人都被清理干净了，我又不造反，拿这东西干嘛？再说了——”

　　她吸了口烟，余光瞥见旁边大汉盯着枪的眼神都快冒出红光，伸手把人往后拽了拽：“就算我们点头跟你交易，拿了钱和这把枪，可枪里就10发子弹，这点玩意儿够不够清理路上的仿真人都难说。钱呢？我们又去不了据点，拿着当废纸烧？你说说，就这点东西够干什么？”

　　车上的张时京直接翻了个大白眼，嗤笑一声，语气里满是不耐的嘲讽：“呵，这女的可真贪！钱也想要，枪也想揣兜里，合着好处都得让她占全了才甘心？真当别人是冤大头呢！”

　　黎珂眉峰一挑，他盯着眼前的女人，语气里多了几分冷硬：“美女，你怕是理解错了！我给你的选项是单选题！二选一，钱和枪你挑一个。”

　　他把枪拿出来在手上转了个圈，动作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痞气，继续道：“要钱，我现在就能给你张卡，你之后能不能到据点、怎么去，那是你自己的事；至于枪……俗话说得好，功夫再高也怕菜刀。你身边这位肌肉哥哥是一型力量改造人吧？”

　　说到这黎珂伸手拍了拍壮汉的胳膊：“这肱二头肌看着是真壮！可再壮也是血肉之躯，真遇上不要命的，难道靠拳头硬抗子弹？”

　　女人皱了皱眉头。

　　黎珂一眼看穿她的动摇，往前凑了凑，眼神直勾勾盯着她：“况且你长得这么漂亮，在这世道，美貌单出就是死局！你应该比我懂这句话的含义吧！10发子弹清理仿真人确实不多，但是关键时刻，用来收拾那些盯着你图谋不轨的歹人，足够让你多活两回了。”

　　壮汉一听，立马把女人拉到一边，两人头凑在一起嘀咕。就见女人慢悠悠抽着烟，脸上没什么表情，反倒是那壮汉急得脸红脖子粗，手还不停比划着，不知道在争些什么。

　　黎珂转头冲林弋递了个眼神，嘴角撇了撇，语气里满是不屑的吐槽：“这女的真是想屁吃想疯了！又要钱又要枪，还敢惦记更多子弹，真当老子是她凯子了是吧！”

　　“行，成交。”女人的声音突然传来，“不过，我两个都要！钱和枪，一个都不能少。”

　　黎珂瞬间沉了脸，语气冷下来：“美女，你最好搞清楚，我大哥可是二型改造人……”说着竖起大拇指就朝着后面林弋的方向指了指：“说实话，就你们加油站这群臭鱼烂虾……”

　　林弋：“……”

　　好家伙，这黎珂还挺入戏。

　　又听他对着女人继续说道：“要是想明抢，根本没必要跟你在这废话。我给你选已经够客气了，你还……”

　　话没说完，耳麦里传来李锦年的声音：“都给她们吧，别在这浪费时间。”

　　黎珂按住耳麦，语气十分激动：“喂！李锦年！那可是我的卡！我辛辛苦苦存的钱啊啊啊！我说你小子怎么突然这么大方了！合着是刷我的卡！这是我……”

　　“名义上是你的卡，实际卡里的钱是属于我的。”李锦年的声音打断他，依旧没什么起伏，“你别嚎了，这钱从你的债务上扣，行了，照做吧。”

　　黎珂：“……”

　　他深呼吸几口气，念念不舍的看着自己手里的银行卡，半晌才朝着女人抬了抬下巴，语气里带着点没好气的爽快：“行！既然我家榜一大哥愿意掏这二百万，我还说什么？赶紧的，去加油！四桶两百升汽油，让你人把桶提出来交货！”

　　女人立马朝壮汉使了个眼色，壮汉不敢耽搁，领着四个小弟转身就钻进了加油站里。

　　车上，沈岚听见音响里谈妥的动静，伸手揉了揉月月的头发，笑着逗她：“月月，你可真是我们的大功臣！听见没？咱们有油啦！不就到刘川镇三十来公里嘛，有了这些油，就算是三千公里也不在话下！”

　　她又轻轻拍了拍月月的背，语气软下来：“月月乖，等会儿阿姨和哥哥就送你回家，马上就能见到你的哥哥和爸爸啦。”

　　月月开心的躺在沈岚怀里，嘴巴里还嚼着一块儿干脆面饼：“嗯嗯！”

　　等待的间隙，女人凑到黎珂跟前，语气带着点试探：“帅哥，你们从哪儿来啊？放着据点的好日子不过，跑到我们这穷地方来干嘛？”

　　黎珂往旁边挪了挪，避开她身上的香水味：“还能干嘛？我家那位放着据点的舒服日子不过，非说想去看青海湖，我能咋办？”

　　他挑着眉，声音故意抬高了点，像是跟女人说，又像是专门对着耳麦那头喊：“谁让我疼他呢？他想去的地方，别说只是跑趟远路，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得陪着啊！”

　　女人轻笑一声：“帅哥可真疼老婆，你们这一路遇到的东西恐怕比刀山火海还要危险吧。”

　　黎珂笑着没说话。

　　“真可惜呢。”女人眼神黏在黎珂身上，指尖轻轻蹭过他胳膊，语气带着点勾人的惋惜：“这么好的一盘菜，居然被人捷足先登了，你们结婚了？”

　　“我倒想结，可人家不愿意啊。”黎珂说到这，嘴角勾了勾，那笑意没对着女人，反倒像是透过空气飘向了耳麦那头。

　　女人见他这副满眼都是爱意的样子，撇了撇嘴，脸上的调情劲儿散了些，却又凑得更近：“没结婚啊？那我不就还有机会？”

　　她顿了顿，语气带着点玩世不恭的轻佻：“呵，其实结不结婚又怎么样？这世道活着都难，两个人在一起能玩，一起做，一起过的开心不就够了……难不成还指望能过一辈子？”

　　“哎哟，这是有人想挖墙脚咯！”季研满是八卦的兴奋尖叫。

　　艾意：“……”

　　“我就是要和他过一辈子。”黎珂直接打断女人，语气里没半点犹豫，“这世上，只有也他能让我开心。”话音刚落，就见壮汉一手提两桶油，吭哧吭哧走了过来。

　　黎珂从包里掏出卡和手枪递过去，挑眉道：“交易、不算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