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市蜃楼》晏温时

52、结！结婚的钱我来出！

　　黎珂和林弋提着几桶油回到了车上，他黑着脸一股脑把油箱都给加满，然后把剩下的桶往后备箱里一垛，吭哧吭哧的上了车。

　　“锦年！”

　　他轰的发动车子，方向盘打得又急又快，朝着刘川镇猛冲。

　　李锦年被他这一嗓子吼得肩线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默默望窗外：“我不是刚说了。这笔钱从你欠我的债务里扣，别再揪着我算账了。”

　　“什么叫算账！”黎珂的嗓门也拔高了八度，他留下一抹心酸泪朝着李锦年控诉道：“里面的钱可都是我当年在一线拼了命挣的奖金！你知道我们这些当差的小老百姓攒点钱多不容易吗！两百万啊！整整两百万！操！你要是早点说刷的是我的卡，我最多就给五万！就这几桶破油，值两百万？你倒好，眼皮都不眨一下说给就给了！”

　　李锦年侧靠在车窗上，语气里带着点无奈：“你就是瞧见卡是你的，心里那道坎过不去罢了。真要是刷我的卡，你未必会这么念叨……”

　　“……”

　　黎珂一听这话，直接哀嚎起来，手拍着方向盘都带了劲：“你这上海首富哪懂我等屁民的人间疾苦啊！那两百万！够我给艾意风风光光办场婚礼了！桌上餐标直接按十万来，烟酒全摆中华茅台，连伴手礼都得是金条！”

　　“结果呢？就换了这点油！”

　　“哎哟喂！我真的心疼得肝儿都在颤，晚上都得睡不着觉！”

　　“越想越气！操了！老子要开车回去把我的卡抢回来！”

　　“你闭嘴，婚礼的钱我来出！”艾意对他的叨逼叨实在忍无可忍：“黎珂，从现在起，你保持安静一分钟，我转你十万。若能一直安静到刘川镇，总额翻三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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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石破天惊的话一说出来，全场都陷入了沉默。

　　黎珂：“？？？”

　　黎珂：“！！！”

　　他愣了一秒，然后接下来的十秒里侧头瞟艾意的动作快得能出残影，足足瞟了八回。

　　艾意：“……”

　　黎珂此时的表情可以说是非常精彩，嘴巴张了又闭、闭了又张……反复折腾好几回，腮帮子都憋得有点红，脸上的从“你说啥”的震惊，到“我没听错吧”的不可置信，最后愣是憋出一抹嘴角快咧到耳根的痴汉笑。

　　好几次他都把话憋到了嗓子眼，又猛地咽回去，喉咙里冒出“嗬、嗬”的气音，手还下意识攥紧了方向盘，显然是在跟“想说话”和“要赚钱”较劲。

　　结果撑了还没十五秒，终究没扛住，猛地一拍方向盘，嗓门比刚才还大：“你刚才说啥？！你是不是要跟我结婚？！”

　　艾意：“……”

　　林聆赶紧凑了过来：“哇！艾教授！你们结婚一定要请我呀！我和哥包一个超级大红包！”

　　艾意：“……”

　　张时京和李锦年对视一眼，对着艾意语气里满是揶揄：“嚯，我的博导，没想到你这么个聪明人，也能被黎珂这货绕进套里，栽得够彻底啊。”

　　艾意：“……”

　　月月先瞅了瞅黎珂，又把小脑袋转过去，盯着那个看起来有点凶、却又特别好看的哥哥，小手攥着衣角，朝着沈岚语气有点困惑的问道：“可是……他们俩不都是哥哥吗？爸爸说过呀，结婚要跟自己喜欢的女孩子才行，哥哥和哥哥怎么能结婚呀？”

　　沈岚看着月月干净的眼睛尴尬的干咳两声，心里直犯嘀咕……

　　这事儿该怎么跟她解释？说这俩是同性恋、是基佬？让七岁孩子知道这世界的参差，会不会太冲击？更何况这车里简直是LGBT大杂烩……

　　她默默翻了个白眼，刚组织好语言要开口，就听黎珂先嚷嚷起来。

　　“谁规定必须喜欢女孩子了？”

　　此时他的心情大好！一把搂过艾意的肩膀，又朝人飞吻了几口，“只要是自己真心喜欢的人，管他是男是女，是人是鬼！都能结婚！如果你想，如果你喜欢，你跟家乐福的购物口袋儿结婚都可以！”

　　月月听的似懂非懂：“那我喜欢吃爸爸做的小米粥，我可以和小米粥结婚吗？”

　　“怎么不可以！”黎珂刚一接话，就被沈岚猛的吼了一嗓子：“别乱教小孩子！”

　　“什么叫乱教？月月，哥给你说啊！你看我跟你艾意哥哥，就是真心相爱的！要是以后真结了婚，保准比那些凑活过日子的夫妻还甜！再说了，喜欢这种事儿，哪有那么多规矩？你长大就知道了，能跟喜欢的人在一块儿，比啥都强！”

　　艾意点了点头：“确实有大数据表明，因情感契合建立婚姻关系的群体，离婚率远低于基于物质捆绑、家族联姻或单纯凑活过日子的婚姻。后者在家暴率、冷暴力率，以及后代心理问题出现概率高出前者23.7%……”

　　“好了好了，别说了。”沈岚深呼吸一口气打断了艾意的话，她摸着月月的头：“乖丫头，听阿姨一句劝，以后长大了要是选男朋友，可得把眼睛擦得亮亮的，可别轻易被糊弄了！不是阿姨说，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这话刚落，车上其他人立马不乐意了：“喂！沈岚！你这话说得也太绝对了吧！请你精准点草你的那位前夫，别扫射我们啊！”

　　沈岚瞥了车上人一眼，继续对着月月苦口婆心：“你们别插话，我跟孩子说正事呢。丫头你记住，稍微像样点的优质男人，其实都在咱们这车了！”

　　她扫视了车里一圈，最后朝着月月伸手指了指李锦年：“以后找对象，就照着这个哥哥这样的标准找！人踏实稳重，家里条件好还不张扬，长得又周正，关键是情绪稳定，不抽烟不喝酒，连脏话都不说，还爱干净，这样的才是靠谱的！”

　　月月似懂非懂的看着李锦年点点头。

　　李锦年抬手按了按眉心，眼底掠过一丝无奈。

　　这种话他听得实在太多了。

　　从前在指挥部，各部门的部长总爱把他往自家女儿面前推，那些带着夸张的夸赞，只让自己觉得浑身不自在。在他看来，踏实、情绪稳定、不沾染恶习，本就是成年人最基本的自我要求，怎么反倒成了值得反复拿出来说的“优点”？

　　每次想到这儿，都忍不住轻蹙起眉，暗自感慨：现在的男性群体，究竟已经差到了什么地步……

　　“岚姐你偏心！我也不错的啊！”林聆说道。

　　沈岚用食指轻轻戳开他的额头：“胆儿也太肥了吧？敢跟爱豆搞对象！就不怕被站姐扒个底朝天，直接挂上嫂子bot公开处刑啊？”说着眼睛一转扫向林弋：“不过你俩这情况，得叫男嫂子吧？这配置粉丝说不定还得磕疯了！”

　　男嫂子……

　　林聆忽然想到之前，公司硬逼他和队里的rapper炒CP。

　　一次自己难得回国录综艺，抽空回了趟家，林弋还因为这事吃醋冷了他整整一天。

　　直到深夜，父母房里没了动静，他才轻手轻脚推开林弋的房门……半年未见的隔阂，在床榻间渐渐融成灼热的纠缠，可林弋偏要故意点开CP粉剪的他和rapper的高甜视频。

　　隐忍的喘息里，「有点甜」的旋律从手机里放出来，缠上彼此交叠的身影。

　　林聆脸肉眼可见的迅速变红，抬眼就撞进林弋的目光，对方显然也在想这件事，连落在他身上的视线都染了点发烫的软意。

　　沈岚没感觉到他俩炽热的氛围，继续对月月说道：“要是实在遇不到像这个哥哥这么好的，咱也别将就！好好搞自己的事业，当独立能干的大女主，可千万别为了个不值得的男人委屈自己、降低标准，知道不？”

　　月月点点头。

　　这话刚说完，车子就拐进岔路。

　　她盯着前面刘川镇的标牌，忍不住瘪了瘪嘴：“等会儿见到你爸爸和哥哥，我可得好好说道说道！俩大男人，怎么还让你这么小的孩子跑出去找吃的？再说你刚才吃东西那模样，战战兢兢的还要看眼色，是不是他们平时没对你好，连吃的都舍不得多给你？”

　　月月连忙摆手：“没有没有！”

　　沈岚轻哼了一声：“他们最好没有！”

　　这时车已经开到了导航的目的地，刘川镇的镇口。

　　这时天已经黑透了，月月把头探出窗外，借着月光在后面指挥着到家的路，黎珂握着方向盘顺着上山的土路往里开，七拐八绕跟走迷宫似的。

　　换平常，他早扯着嗓子吐槽这破路能把人颠散架，今儿却半点不耐烦没有，心情好得能哼小曲儿。

　　他扫了眼窗外的羊肠小道和头顶密匝匝的星星：“哎，艾意！”突然用手碰碰旁边正在发呆人人的胳膊，语气里全是欣喜：“等搞定这些破事儿，咱们也找个这样的山头盖房子咋样？”

　　也不等对方回答，他就自顾自畅想起来：“得要带院儿的！老子给你开半亩地种橘子树！你不是最爱吃那个吗？再挖个池塘养鱼，绝对纯天然无污染！夏天还能养殖点小龙虾，晚上锦年过来整口冷淡杯！左边是兄弟，右边是媳妇！想想就他妈爽！”

　　李锦年被黎珂的样子整笑了：“还把我给规划进来了，谢谢你哦。”

　　“那可不！”黎珂眼一瞪，理直气壮，“你可是我穿一条开裆裤长大的兄弟，能把你落下？哎对了，咱们还得养只狗，必须是德牧，看着就威风！再弄只布偶猫，软乎乎的给你解闷。到时候你搞你的科研，老子就管喂猫遛狗浇地……”

　　艾意抬眸扫了他一眼，声音恹恹：“随便。”

　　“成！就按老子说的来，保准给你整得明明白白！”黎珂语气兴奋，半点没觉得这俩字冷淡，在他这儿，艾意肯说“随便”就等于点头应了，没直接一个不字甩回来就是天大的进步。

　　他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琢磨着总能把这冰块似的人焐热，让他学会沾点烟火气、懂点软和情分，当下拍着胸脯，简直志在必得！

　　“哥！哥！右边！拐过这坡就到俺家啦！”月月扒着车窗，小手指着前方喊。

　　“得嘞！”黎珂手腕猛打方向盘，车刚拐过去，就见前头立着栋典型的农村自建水泥房，窗子里漏出点昏黄的烛火。

　　“爸爸！哥哥！”月月嗓门亮得很，车还没停稳，就从沈岚怀里挣着往起爬，脚一沾地就蹿出去，跑到紧闭的门口使劲拍门：“爸！哥！我回来啦！”

　　黎珂大步走到后备箱，拽出那只塞得满满当当的物资包。艾意跟过来，伸手从里头抽出了那包美国军粮。

　　李锦年打开医疗箱，指尖利落抽出五管自己的血清。

　　张时京倚在旁边，目光黏在他背影上，勾着唇角笑出声：“李大队长这心细劲儿！人美心善！还这么大方敞亮！要是换我是姑娘家，高低像沈岚说的非你不嫁！”

　　李锦年朝他摇摇头：“时京，别开我玩笑了。”说完就拿着血清走到月月旁边。

　　张时京啧了声，一脸无奈地摸出烟盒，指尖在烟盒上敲了敲，没点。

　　众人都堵在院门口，里头迟迟没动静，倒是传来男人的声音：“月月！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跑哪儿去了！外头怎么还有汽车声和男人的声音！？”

　　月月急得踮脚拍门：“爸爸！我今天晕倒在路边了，是这些哥哥阿姨救了我！”

　　“什么劳什子哥哥阿姨，他们都是些啥来历？！”

　　“从北京来的，阿姨和哥哥都是有大本事的人，他们有长翅膀的，还有阿姨可以把手变成树条条的……”月月敲着门，语无伦次的说。

　　里面又是长久的沉默，黎珂转头问李锦年：“你感应下那两男的在里面干嘛呢，半天不开门！”

　　“在翻抽屉……”李锦年回答道，张时京切了一声：“月月，你爸你哥把咱们当贼防了！”

　　“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黎珂提着包，看着月月都敲红的手，皱眉正准备发做，结果沈岚先发飙了！

　　她伸出十根藤蔓缠在铁门上，根须狠狠扎进铁门缝隙，“我们把你闺女完好送回来，不求你管饭，连门都懒得开？再磨磨唧唧，这门老娘直接给你拆了！”

　　“阿姨，你别拆门！”月月急忙拽住沈岚的胳膊，小脸上满是焦急，声音带着哭腔解释，“我妈妈被坏人害了之后，爸爸一直怕遭报复，所以才这么警惕的，求你别怪他……”说着又转过身，使劲拍着门板，语气带着恳求：“爸，你和哥别藏你们的那瓶青霉素了，快开门啊！这些哥哥阿姨都是好人，他们有车有药还有好多吃的东西！不会抢你那点抗生素的！！”

　　话音刚落，门内传来“咔嚓”一声轻响，门开了。

　　门口站着个四十多岁穿着羽绒服的中年男人，眉眼间带着挥之不去的疲惫和警惕，身旁还跟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身形健壮，看着众人的眼神里满是戒备——

　　显然，这就是月月的爸爸和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