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十五物》那藏舟愚人

19、同学

　　三人大气都不敢出一点。
　　匍匐声在寂静黑暗的空间里被无限放大。
　　越来越近。
　　像是回想起什么，陈灿拽着李雅常和朱百风往回跑。

　　拽着的两条手臂突然变得很轻，很软，仿一用力掐就能掐出浆来。

　　陈灿反应过来，松手那一瞬间，灯光一闪而过，照亮了陈灿拉着的两条手臂。手臂表皮勉强算光滑，一条连着只剩一具皮的躯体，一条连着的躯体只有上半截。

　　这两位当然不是朱百风和李雅常。

　　陈灿惊魂末定，四处寻找着朱风和李雅常的身影。

　　那两具被松开的“人”死性不改，往上爬着要去抓陈灿的手。陈灿哪还忍得了，一脚一个给踹下去。

　　一波未完又一波。

　　阶下，源源不断的残尸涌来。
　　陈灿二话不说，撒脚就跑。
　　“我去！”

　　陈灿正死命跑着，脚下突然绊住什么东西，重重跪倒在台阶上。

　　奇哉怪也，难不成这死楼梯长手了?

　　陈灿跌倒马上爬起来，一刻也不敢耽搁，腿还没站直，脚裸就被一只手抓住，陈灿抬腿就踢那只手，可无论怎么踹怎么踢那只手都死死抓着他，就像长在他身一样，眼看越来越多残尸爬上来，陈灿顾不上其它猛地一抽，身下一轻，手脚并用不要命地往上爬。
　　等身后的声音渐渐平息，陈灿整个人瘫在楼梯上，连脚踝上挂着的那只手都忘记抖掉。
　　太他么累了。

　　陈灿瘫了几分钟才想起来脚踝上的东西，打开手机电筒往脚上看。

　　千万别被抠出五个窟隆。
　　灯光照到脚踝上，一条青色变白的手紧紧地抓着不放。手从小臂断开，手臂纤细，手指纤长，骨节分明，手腕上还戴着两条彩色的星星皮筋。看得出来，应该属于一位女生。

　　一个死在这里学生？

　　陈灿有些茫然地掰开那女生的手。

　　假的。

　　陈灿别开眼，不去看那只孤零零的手。
　　假的？如果不是假的，那出现在这里的一切都不成立。

　　那朱百风和李雅常呢，像他抓错的那具残尸一样也是假的？

　　或者说从头到尾，一切都是他的臆想，等他结束臆想，他就可以回归正常的世界。
　　“我说呢，怎么会发生这么离离谱的事。”
　　陈灿如释重负地自言自语。

　　欧燃屿说的是对的。
　　陈灿耳边回响起欧燃屿说的话。
　　可他一抬头看见那条黑暗中的断臂，他眼前就会浮现出一个女生挥着手，张扬地笑着。
　　欧燃屿说的真的对吗？
　　为什么他能感受到“这些人”真实存在？

　　陈灿在肯定与怀疑之间反复横跳，最终也找不出结果，认命般继续往上爬
　　“灯泡，跑！”
　　像是隔了很远听到的回声，陈灿停下脚步。

　　“后面危险！跑啊！”陈灿听得更清晰。那是李雅常和朱百风的声音

　　陈灿没有回头，本能般往回跑。在转角平台处，台阶像是松动般，向下倾倒，陈灿扶住扶手才保持住平衡。
　　瞬息之间，上下颠例，以下为上。
　　微弱的光线从四方聚集起来，形成一个中央平台。

　　陈灿位处中央上方的昏暗地带的台阶转角，方向向下。

　　昏明交界的下方处出口，大量的残尸聚集在陈灿面前，低头不动。

　　陈灿转头就往回爬。

　　“陈灿，跑！”

　　“不要回头，跑！”

　　“快点跑，他们跟上来了！”

　　仿佛千万种声音汇集在一起，！陈灿已经分不请到底是谁的声音，只管筋疲力竭地往上跑。
　　把腿跑断了也不能停下。

　　像是越狱的死囚被发现。聚光灯全射在陈灿身上，陈灿下意用手臂挡住眼睛。
　　台阶缓缓上抬，聚光灯下，时之暮扶着扶手优雅从容往上走，停在陈灿面前。
　　“可算是完成了，你也算是帮了点小忙。”时之暮笑吟吟道。
　　有病。
　　陈灿心里骂着，嘴上道:“欧燃屿没抓到你?”
　　时之暮笑容未改：“没有，我跑得快嘛。话说欧燃屿这次是真的帮了大忙。”
　　“哦，那真是太厉害了。”陈灿假笑道，“那请问忙完了可以放我们回去了吗？”
　　“No，no，no”时之暮伸出食指一个劲晃着，目光炯炯，“现在诚邀你们看一出大好戏。”
　　谁爱看谁看。
　　陈灿捏着拳头再也忍不住，一拳打在时之暮眼上。
　　时之暮的右眼肉眼可见地变肿，衬托他的笑容更加滑稽。
　　陈灿根本没料到自己会打到他。
　　时之暮不愠不恼：“请你看戏，至于这么激动吗？”
　　陈灿气得手抖，握着拳还想把他打对称来。
　　“怎么着，还想来一拳?”时之暮慢慢走近陈灿，然后再他怒视汹汹之下绕道他身后。
　　陈灿转身挥拳，同时脚下一滑，趴在地上。
　　脚下的台阶仿佛被拉直，变得平整光滑。
　　“就不给你打。”时之暮居高临下看着他，“拜拜啦。”
　　话毕，陈灿就被拽下去了。
　　陈灿一路被拖着下去，什么也抓不住。

　　可恶啊。

　　抓住他的是什么鬼？

　　要把他拖到哪里？

　　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做不了。

　　蓦地，天光大亮。
　　不是，聚光灯亮。
　　陈灿被拖到了中央平台，周围有五个楼梯口，每个楼梯口都聚集着大量残尸。
　　“Look up！”时之暮的声音不知从哪里冒出来。
　　陈灿就真的往上看了。
　　李雅常和朱百风被绑着手关在上空。
　　“Suprise！”时之暮的声音不适时响起。
　　陈灿干看着恨得牙痒，无计可施。

　　“关灯了哦。”
　　随着灯光越来越弱，周围蠢蠢欲动。
　　这时候就不得不掏出手机了。
　　陈灿把亮度调到最大，一脚踹开扑上来的断头尸。
　　“不能作弊啊。”时之暮温馨提醒。
　　作你大爷。
　　陈灿不予理会，一拳打陷一具残尸的脸。
　　“好吧，那就加大难度。”
　　时之暮一打响指，李雅常手上的绳子一松，掉了下来，砸到了尸堆里。
　　陈灿打着灯，边驱赶尸体，边循着声源找去。
　　眼看李雅常就要被围死，陈灿不管不顾冲上去，硬是劈开一跳路，把李雅常给拔出来。
　　李雅常是被熏醒的，刚睁眼就看见几具长满蛆虫的脸，张着嘴凑过来，他无路可退。接着就被一只带有温度的手给拽出来。
　　是陈灿。
　　真的陈灿。陈灿不轻不重拍了拍李雅常的脸。
　　“先别懵，带手机了没？灯也行。”
　　陈灿扶住他，踹开要扑上来的残尸。
　　李雅常后知后觉地回答：“没带。”
　　“待会儿朱要是掉下来你记得看着点，别让他被吃完了。”
　　李雅常点点头，很快加入到战斗中。
　　打是真的打了很久，累也是真的快累死了。
　　“灿，这样还可以撑多久？”
　　李雅常和陈灿背靠背身上没一块地方是干净的，身上全是恶心的尸水，混着活人的鲜血和冷汗。
　　跌宕起伏的喘息，此起彼伏的低吼。
　　陈灿觉得他们要完蛋了。
　　陈灿举着手机地手已经麻木，隐隐发着抖。
　　“拿着，我手抖。”陈灿把手机塞给了李雅常。
　　李雅常手心黏腻，好歹给接稳了。陈灿这边没了灯，又有一波残尸扑来，他挥着拳去挡，李雅常举着灯，帮着挡了些。
　　“你的手机，自己拿着。”
　　李雅常说着要把手机塞回去。
　　“不是，我手真的举累了。”
　　陈灿曲着膝，站都站不稳了，李雅常也没好到哪去，也没在坚持把手机还回去，半举着手机，半搀扶着陈灿。
　　残尸越涌越多，中央平台好似能无限扩大，无论涌来多少残尸都能容纳下去。
　　最后一刻，灯火辉煌。
　　群尸寂静，陈灿和李雅常虚脱般背靠着瘫坐尸体上。
　　“休息一下，马上回来。”时之暮的声音如毒蛇钻耳，不止不休。
　　“陈灿你真的好没用啊。”
　　“要不是欧燃屿，我早就玩死你了。”
　　“我对你没兴趣，我只要他死。”时之暮不知道什么时候踩着尸体，走到陈灿面前，指着李雅常道。
　　“你现在把他绑了，我送你去见欧燃屿，好不好呀?”
　　好你大爷！
　　陈灿慢慢抬起头，懒得和他废话。
　　时之暮看他倔强的眼神，故作不忍道：“快点想好哟，不然等会灯一灭，我就要把另一位小朋友放下来，好让你们团聚。”
　　为什么每次都要他选择！
　　陈灿几近崩溃，强撑着一丝意识想对策。
　　怎么办?！
　　陈灿想过现在冲上去一把掐死时之暮，同归于尽，可是自己已经是强弓之末，胜算又有多大？
　　短短几秒，陈灿仿佛度过几个世纪。
　　李雅常感受到陈灿在发抖，就轻轻地拍了拍他的手臂。
　　是安抚，也是暗示。
　　陈灿找回重心。
　　一定还有办法的，等先拖住他。
　　拖住他等欧燃屿来，但是欧燃屿还会来吗？万一欧燃屿已经……
　　时之暮真的会让李雅常去死。
　　陈灿不受控制地慌起来。
　　李雅常按住陈灿，开口:“时之暮，我们做个交易。”
　　“你有资格吗？”时之暮眼神犀利，不留余地，“你必须去死。”
　　“我和你有仇？如果没有为什么一定要让我死?”李雅常反问。
　　“想让一个人去死需要理由吗？哈哈哈哈，捏死一只蝼蚁需要理由吗？要你死你就得死。”时之暮大笑起来，“真是太好玩了。哈哈哈！”
　　怪胎。
　　“我猜你是受人指使的吧，你受制于人有什么可笑的，你这样的人如果不是受到威胁，应该不会这么听话。”李雅常顿了顿，观察他接近疯魔的笑容，“如果没有受到威胁，为什么还要听他的话?”
　　“和我做个交易，让我把陈灿绑起来，丢在这里，等欧燃屿来，我知道你一定想看到欧燃屿崩溃，发疯。”
　　“再弄醒朱百风，让他看着陈灿被咬死，痛不欲生，怎么样？”
　　“放了我。”李雅常循循道来。
　　“就这样吗？只有一点好玩嘞。”时之暮止住笑。
　　你还想怎样？！
　　李雅常青筋微动，吞声忍气：“你有更好的玩法，那请你自便，只要你放了我。”
　　“切，我改变主意了，你们三个还是团聚吧，我想看你们抱头痛哭。”时之暮大手一挥，消失不见。
　　灯又灭了。
　　欧燃屿没来，或许不会来了。
　　嘭——
　　朱百风应声跌入尸堆。

　　李雅常连忙去接，把朱百风从尸堆里给拽出来，陈灿负责断后，驱逐不断逼近的尸群。

　　朱百风摔得不醒人事，靠在李雅常身上，辨别着眼前的事物。
　　“鸭肠，快把他身上的手机掏出来。”不等陈灿吩咐，李雅常已经从朱百风的口袋摸出手机。
　　开机，毫无反应。

　　应该是早就没电了。

　　李雅常暗骂一声，又把手机塞还回去，把脚边几具尸体瑞开。

　　陈灿这边的灯也撑不了多久，电量仅剩百分之五。

　　倒计时开，陈灿、李雅常和朱百风三人挤在一块，可容纳的空间越来越小。

　　五——四——三——

　　他们即将被尸潮淹没。

　　铛——

　　仿佛天外来物，掐断倒计时。至此，迎来真正的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