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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 2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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筠清一进来便注意到石桌上的几盏烛台,上面尚有两根白烛,用了一半,烛液流淌至台底已成固状。
果然,一如既往地节俭。
他燃了烛,目光一扫,见桌侧有几幅卷轴,用鲜嫩的竹叶串成的竹带系着摆放整齐,显然主人很是宝贵。
清魅从筠清手中借了火,也燃了一盏烛,注意到了卷轴,道“这竹叶保存的还挺不错的,我瞧瞧,这不是我南山的竹子啊。”
她说着,那竹叶就在她轻柔地触碰下化为了灯下尘灰。
清魅“……”
筠清“……”
那卷轴也因无束缚而显出了一部分,那是一幅画,此刻露出的那部分是画中人的侧颜。
那双眼美艳孤傲,既有特色,一眼便叫人认出,正是筠清。
清魅与含山对视一眼,极为默契地退了出去,给筠清留了微弱的烛火与洞内的清寂。
筠清未曾觉察那俩人的动作,他的视线牢牢嵌在画上,与画中人对视。
他缓缓伸出手,将卷轴打开打开。
画中人音容举止逐渐展露,青衫广袖,苍竹点红,长发如瀑饰以竹簪,嘴角微抿,不经意地笑。
是那一次,他被封渊逗笑的时候。
画旁题了两行小字“可怜吾家少儿郎,不忍呼作紫鸳鸯。”
筠清手一颤。
他几乎是带着七分急切和三分怯意把其他几幅卷轴都打了开来。
画上的人都是他,是恼怒的他,冷漠的他……但没有一副再是笑的,也再没有一幅提了字。
他忽然冷静下来,静离虽然讨厌,但有时候说的对,不讨人喜的才是他的本真。
可也不过是那瞬间的笑抓了他一下罢了。
他甚至临死都不知晓,他到底是什么东西,如果他知道…
筠清此刻心如同冷热交替,在火中起舞又在冰下挣扎,似是千万根针刺着,既是钻心的痒,也是钻心的痛。
他深出了口气,将这些卷轴收拾好放到桌角,又见底下压着封信,信面无字,信纸泛黄,在烛光下不甚显眼。
筠清心中挣扎片刻后,还是打开了信。
信口未封,寄信人似乎原先就并不打算寄出去,连个收信人都未注。
冬雪,初见,收徒而未成,只恨好根骨。
夏末,再见,犹似新识,处之愈久,竟生爱怜,细思惶恐。
秋首,命有其终,恨无来日。
惟愿其长命无衰,不受内苦,欢乐于颜。
此信无人与,心与天地知。
封渊绝笔
筠清仿佛失了浑身的力气,他后退两步,坐到石凳上,手中的信已被捏皱。
他低垂着眼,眼角在烛光下泛着一丝波光,他哑声道“傻子,天地知有什么用。”
他在室内枯坐了许久,直到清魅轻轻地敲打了下门框,说“天亮了。”
他走出门来,含山与清魅望着他,想说话又有所顾忌。
筠清道“有什么话说吧。”
含山道“我收到传音,缘觉寺起了头。声称魔未灭,邀请各大修士十日之后一起前往玄渊之境,彻底除魔。”
筠清道“他倒是探路探的准,时间卡的刚刚好。”
含山道“结界松动了?”
筠清道“结界本不该如此的早,我醒来留给我的时间尚且富足,可巧折风融魂使得他那一魄受到触动,时间更加缩短。十日以后便是结界最薄弱的时候。”
那时,是驱魔之时,也是成魔之时。
含山道“十天,我们能找到折风吗?”
筠清道“不知道,随缘吧。”
含山道“随缘?!不行不行,快想想,他能去哪儿呢……”
折风去了哪儿呢?
他意识几度沉浮,再睁眼时,被凑近的一张脸给吓了一跳,那人也被他吓一跳,两人同时弹开两步,略有些好笑。
“你凑那么近干什么?”
“干什么?哎呀,我瞅瞅,伤员的伤势啊。”
“我……没事。”
“你当然没事!你脑袋硬着呢,倒是把人家给害惨了,从马上摔下来,那叫一个惨,头着地啊!”
“啊?筠清他没事吧,我去瞧瞧……”
“别去了,人家正生闷气呢。你这样真不知道,之前你是怎么游历江湖的,都是吹出来的吧?”
“那是意外……算了,我懒得跟你争,他……真生气了?”
“我也不知道,他呆在房间里,不让人进去。封渊啊封渊,你说你那小月平时就挺高冷,这次怎么就甩脾气了?你对它做了什么?”
“我能做什么?我也不知道!还有它不叫小月,它叫游星踏月!”
“行行行,你去哄哄?我瞧他对你还是有几分信赖的,不然也不会同意跟你坐一骑啊,可惜啊……”
“停,我去……试试。”
封渊起身,倒也没什么不适,不过就是被踏月踢了下脑袋,这会子除了头有些晕以外,身上基本也只是些擦伤。
他在去看马和去看人之间踌躇了下,还是厚着脸皮去敲了筠清的门。
“咚咚咚”
里面一丝回应也没有。
封渊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道“筠清,那个,你伤在哪儿了,要不还是让含山给看看吧,他医术虽不是顶级的,但也还说的上名儿。”
里头人不吭声,封渊又等了等,最后道“你别……讳疾忌医。”
他转过身,要不然先去看看自己宝贝去,却听里面“咚”的一声沉闷声响,像是什么东西砸落在地上。
封渊一惊,又叫了筠清一声,见还是不答,上前推门,门后却是上了栓,咬咬牙一脚踹开进屋。
窗口发出一声响,窗扇大开,摇晃不止。
封渊扶起脸色憋得通红的筠清,拍着他的后背给他舒气,发现还是不行,便传了几分自己的真气过去,这下更糟了,本就憋气的筠清竟然开始咳血,封渊赶忙停手。
筠清因他停手喘回口气,说道“你是要救我还是要我命?”
封渊手脚无措道“我,我不是……”
筠清借着他的力慢慢起身,封渊被架着身子略有些僵。
他扶着筠清往床榻走,筠清摇摇头,示意就坐椅子上。
刚坐下,筠清突然莞尔 ,说“我每次见你,好像都挺狼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