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第三十七章 大结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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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阳曾经说过，黑玫瑰代表着忠诚，也代表着死亡。
我叫虞诗，曾经是令敌人闻风丧胆的黑玫瑰小队的一员。我曾经战斗在上海滩，时代的命运带着我在风口浪尖上舞蹈。虞诗这个名字，随着黑玫瑰，生生死死，万劫不复。
人们都爱听悲壮的故事，很多人都宁愿相信，黑玫瑰在圣约翰大教堂的那一战之中，与敌人同归于尽，壮烈牺牲。
然而，我还活着。不管人们是否愿意相信，我的确还活着。
只是，这一切的一切，都已经离我远去了。
关于黑玫瑰在上海滩发生的一切，现在只存在于穆阳的叙述中。紫菡、如意、天娇、欧阳剑……这些人物都如同流星一般在我的生命中一闪而过，却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穆阳在跟我讲到他们时，语气依然平静。不过我相信，我的过往，一定是起伏而饱满的。
我现存的记忆，开始于一个叫做四明山的地方。我醒来的那天，头上包着层层的纱布。
我的脑子一片空白，所有的记忆都已抽离我的身体。我想不起我是谁，想不起这是什么地方，想不起发生了什么事……我什么也想不起来，我的记忆，仿佛断了的链子一般，生生地缺了一段，再也衔接不起来。
生命中空出了一块，我的身体里充斥了巨大的空虚，无法填满。
穆阳是我在醒来的那一刻看到的第一个人。
记得那天，她就静静地坐在我的床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她的眼睛深邃而有神，深褐色的眼眸透着微微的红，仿佛暗夜中燃起的炽热火焰。
“小五，没事了，没事了。”穆阳对我说。
她告诉我我叫虞诗，说我是黑玫瑰小队中最小的成员。我问她黑玫瑰小队是什么？她就拿出了那枚一直携带在身边的黑玫瑰之印给我看。她喜欢叫我小五，让我管她叫四哥。她说我们曾经义结金兰，发誓“同生共死，永不分离”。
“那黑玫瑰的其他成员呢？”我好奇地问。
穆阳沉默了半晌，幽幽地说：“这些，我以后会慢慢告诉你。”
我立即明白过来，那些人大概都已经不在了。于是也默默低了头，不再言语。
后来，在我们没有事的时候，她会给我讲我们过去的战斗生涯。那些故事在我听来，就好像是上辈子发生的事情。
四明山是浙南一个游击队的根据地。
我所在的地方是一所学校。说是学校，实际上是一个孤儿院，里面住的都是一些因为战争而失去双亲的孤儿，或是与家人失去联络，暂时没有人照顾的留守孩子。
这儿有两个教师，一个医生。医生是个法国人，叫彼得，曾经是上海教会医院的外科医生。据说，当初孤儿院从上海迁徙到这儿的时候，同行的还有几个外国医生和护士，但是后来都因为各种原因回国了。彼得很坚决地要求留下来，于是他也成了这整个根据地唯一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
而两个教师，一个是我，另一个就是穆阳。
我教孩子们习字，当然也教外文。我没有忘记曾经学过的英文、日文、德文，后来又跟着彼得医生学了一些法文。我教得其实很一般，不过，孩子们都愿意听我讲课。孩子们很喜欢我，他们不叫我老师，都叫我小五姐姐。我很喜欢这个称呼，就像穆阳叫我小五的时候，会让我忽然有一种亲切感。
穆阳教孩子们武术。她的功夫真的很好，孩子们打心眼里崇拜她，把她当作英雄一般看待。一个小女孩曾经跟我说，她觉得穆阳像是武侠小说中的侠客。我听了，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儿的司令姓虞，穆阳说黑玫瑰曾经得到过他的不少照顾。不过我很难见到他。他总是很忙，带着部队四处打游击，确保我们整个根据地的安全。
四明山的生活条件很是简陋，不过我对这样的生活已经非常满意。相对外面的腥风血雨来说，这儿安静得像是童话世界一般。每天和孩子们在一起，我的整个人生都变得灿烂起来。只要能一直这样生活下去，哪怕是我的记忆永远不能恢复，我也是满不在乎。
穆阳说，黑玫瑰的最后一战，是在上海的圣约翰大教堂。
日军特务机关长熊井掳去了中国的孩子，我们必须去把他们救回来。虽然明知道这一去，是生是死都已经很难说。但是，我们没有办法说服自己，放弃这唯一一个解救那些孩子的机会。
那一天，刀光剑影，万劫不复。我们在日军的重重包围下，奋力拼杀，用自己的鲜血冲出一条路。紫菡、如意、天娇还有欧阳教官，都在那一战中相继牺牲。而我，在被炸弹伤及头部的情况下，居然奇迹般地活了下来。
彼得医生说，这是他这么多年医学生涯中见证的第一个奇迹。
可惜，这头上的伤抹去了我所有的记忆，让我记不得曾经发生过的任何事情。
不管怎样，我们顺利地把孩子们送到了当时在教会医院的孤儿院，并由彼得医生帮忙，把整个孤儿院都转移到了四明山。
不久之后，穆阳也带着我来到了四明山，从此我们就留在了这儿。
一九四五年，日本终于战败投降了。这一年，是我们在四明山的第三年。
八月十五日那一天，我们通过根据地司令部里的小广播，收听到了日本天皇宣布无条件投降的消息。
这群人当中只有我听得懂日语，当我第一时间把日本天皇的话翻译给他们的时候，所有人的脸上都显现着抑制不住的激动。我知道，这是我们等了太久太久的消息。为了这一刻，我们付出了太多。虽然我什么也想不起来了，但是我依然知道，那些曾经的战友，已经没有机会再听到这一振奋人心的消息了。
四明山没有电讯设备，我们只能通过口头相传的方式把这一喜讯传播出去。
人们奔走相告，很快，各式各样的彩旗插满了整个村子。大家燃放鞭炮、敲锣打鼓，用最简朴也最原始的方式抒发着自己内心的激动。当我们把这一消息告诉学校的孩子们的时候，大家欢呼雀跃了好久，最后却都抱头大哭起来。
我想，整个中国，在这一天，所有人的心情一定都很激动。
为了这无比艰难的胜利，我们已经压抑了太久太久，等待了太久太久了。
我静静地走上山坡高处，举起一杯水，指向天空。我们平时在四明山都不喝酒，所以找不到可以祭奠的酒水。
“四哥，我们以水代酒，来祭奠一下逝去的人们吧。”
穆阳点点头，同样举起一杯水，随后撒向大地。
一切都已经结束了。曾经的故事，只飘散在了历史长河里，留给人们去追溯。生活依旧继续，就好像是飓风过后，虽然留下了一片狼藉，终究还是恢复平静了。
逝去的一切已经无法回来，而活着的我们，只能选择努力地活下去。
山间的初秋，天气晴好。暖暖的斜阳，轻纱一般地掠过每一寸山岗，轻流余晖，与山间流水的点点粼光，交相辉映。
我静静地坐在穆阳身边，侧身看着她那被夕阳晕染成金色的长睫毛。
穆阳迎着夕阳，因为阳光的刺激而微闭眼睛。她的眼眸微呈褐色，凛冽、深邃，透着一股无法言语的决绝。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忽然“扑通”地剧烈跳动了一下。
奇怪，为何会有如此的悸动？
“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穆阳转过头来，嘴角牵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细碎微笑。
我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
那天晚上，在睡梦中，我的脑海里闪过无数的碎片，如浪涛一般一阵阵飘过我的眼前。各种各样的声音，如潮声般从四面八方袭来，不断冲击着我的耳膜：
“忍住，坚强点儿！”
穆阳看着受了枪伤的我，紧紧地握住我的手，仿佛要把她所有的力量都传递给我一般。
“真好，已经退烧了。”
穆阳在我昏迷的时候一直守护在我身边，看到我清醒过来，一阵欣喜。
“虞诗，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
穆阳的这句话，是一个重似千钧的承诺，给了我万分的温暖。
“它一定会回到你身边的。”
“我、保、证！”
穆阳在看到我家祖传的玉佛被敌人抢去的时候，轻轻地在我的耳边说了这样的话。
“小五，如果没有战争，你最想干些什么？”
我们在龙虎山的山中迷路，而我又受了伤。穆阳为了让我保持清醒，一直跟我讲话。
“小五，你还是回学校住吧。”
“我们的纪律是在没有行动时不能私下往来，这你应该是知道的。”
“反正我说过的话，也没几次作数的。”
“小五，顺其自然吧。很多事情，我们都没有办法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们之间就出现了一些捉摸不透的罅隙？
这一切的影像，从混乱到明晰，如同胶片电影一般在我的脑海之中闪回。我虽明白这是梦境，却分明那样真实，真实得让我泪流满面。
都回来了，一切的过往，终于都回来了。
穆阳，我曾经说过，我会用自己的性命报答你的。我也试图这样做过，不过，终究还是食言了。穆阳，你曾经说你说过的话，没有几次作数的，我还不是一样吗？这一次，我们扯平了。
“小五，我不要你死，我要你好好活着。”
“小五，如果你的诺言要用性命来践行，那我宁愿你永远食言。”
嗯？这是什么时候的话？穆阳，你几时说过这样的话呢？
穆阳，这是在梦中，是在梦中，对吗？只有在梦中，你才会说这样的话。如果当初我听到你这样的话，我一定不会离开，一定不会。哪怕完不成任务，我也绝不会离开。
我从来都不是什么勇猛的武士，我从来都没有决绝的精神。我不管是加入黑玫瑰，还是离开，我所做的一切，有很大的程度上都取决于你。只要有你在，不管我在哪儿，都是黑玫瑰的一员。我要和你同生共死，永不分离。
梦醒时分，已是朝霞漫天。猛一抬头，一轮红日已跃上山岗。
“小五，今天怎么醒得这么早？”穆阳刚刚练完功回来，找茶杯倒水解渴。她习惯了每天早上叫我起床的日子，见我清晨时自己起床，倒是愣了一下。
“我决定了，以后我也要早起。记得你曾经说过，这叫‘夫唱妇随’的。”我莞尔一笑，轻轻地起身推开窗户。
真好，又是一个艳阳天。
“小五，你记起什么来了？”穆阳的声音略带一丝颤抖，那是激动到极点，以至于有些难以置信的声音。
“都记起来了，关于你的一切。”
我转过身，倚在窗台上，任由和煦的阳光洒在我的背上。我看着穆阳略带惊奇的脸，调皮地笑着，“这一回，你不会再赶我走了吧？”
穆阳的脸微微一红，随即恢复平静。她默默地看了我一眼，眼神如磐石般坚定。
“这一回，我绝不放手。”她走上前去，轻轻地把我揽入怀中，“我只愿同你在一起。”
我确定，这一回，不是梦。
窗外的太阳已经升得很高了，秋日的阳光暖暖地笼在我们身上，如金丝绒一般安逸、柔软。
我几时说过的？
穆阳，你就是，我的太阳。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第三十七章 大结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