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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二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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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年战乱,能不住在学校里的人都已经离开了。此时的沪江大学学生宿舍,挤进了很多无家可归的难民,有点类似于难民营。经历了战争苦难的人们,三五成群地挤缩在过道上,只求在这儿找一个可以避风遮雨的场所。
我看着满目疮痍的校园,有种说不出的心酸。
我这次回到学校,其实还另有任务。
黑玫瑰要有自己的电台,而日本人对于无线电设备是严格管制的,我们绝对不可能买到。紫菡和史书记商量之后,他们认为最可行的办法,是想办法弄到一台收音机,然后通过能找到的设备自己改装一台。可我们几个对无线电知识一窍不通,又不太可能在市面上找到有关于无线电的书籍。这时,我想到了沪江大学。这所学校的理工科是强项,在学校的图书馆里应该可以找到有关无线电设备的书籍,哪怕是英文的也没有关系,就由我来进行翻译。
对于研究学问,我觉得,还是留在学校里比较方便。
我英文虽好,却从未接触过工科。对于很多专业名词,我也完全搞不清楚状况。这段时间,我经常跑去的是电机课程的教室,拼着命地恶补有关于无线电的知识。为此,我还经常跑去变压器设备的洋行和货运码头与那些外国雇员交涉,利用自己的英语优势,套些违禁的电器设备。
我废寝忘食地在学校里泡了整整两个月之后,终于画出了初步的改装电路图。
在联络点顶部秘密的小阁楼里,史书记为我们带来了通过社会关系偷偷搞到的短波收音机,同来的还有他们的通讯员。
我们几个一起,连夜对收报机进行改装与调试。
随着一声穿破夜空的“滴”声响,我们终于用自己改装的发报电台发报成功。
而我,在这辛苦地学习无线电知识的过程中,也终于学会了发报。
我们发出的第一个讯息,居然不是发往重庆的,而是发往龙虎山的。我们用军用密电码,发出了“黑玫瑰”三个字。当如意兴奋地说接到了虞司令发来的“龙虎山”时,我忍不住雀跃起来。从此以后,我们确实不是在孤军战斗了。我们也不用总是听令于徐以龙了。
几天之后,我们得到新的情报,恒升纱厂的开工典礼上,出现了李逸群的身影。
这个消息如一记惊雷,震得我们目瞪口呆。
那天在百乐门歌舞厅,我们是亲手杀了李逸群的呀,我还眼看着他在我面前倒了下去。到底哪个李逸群才是真的呢?前一阵子76号都没有什么动作,而我们也在忙着架设电台,谁也没有料到这一时候,出来了这么一档子事故。
“那天那个李逸群,我是觉得有些怪异。他看我的眼神,总让我想起一个人来。”我忽然想起了在百乐门那天感觉到的某些不对劲的细节。现在细想下来,这里头的确有隐情。
“你怎么不早说?”天娇看着我,一脸不满。
“可我明明看着你杀死了他,而且他的长相的确是李逸群呀。”我嘟嚷着辩解道。
“有疑虑就该说,你这样会坏多少事啊?”天娇不依不饶。
“我坏什么事儿了?你还没看出怪异来呢。”我针锋相对地反驳道。
“你们怎么回事啊,火药味儿这么重?”紫菡看出我们两个的不对劲,不禁皱起了眉头。“小五,你先说你的看法。”
“那天在包厢门口,我听到了一个出卖我父亲的叛徒苏睿的声音。”我平定一下自己的心情,缓缓地说,“那苏睿自从进了76号之后,一直不离李逸群左右。只要李逸群公开活动,他必定是跟着的。可是那天进门之后,我没有看到苏睿,李逸群身边的随从,我一个也没见过。而那李逸群看我的眼神,总让我觉得是苏睿附体了。”
“你是说,我们杀掉的是苏睿而不是李逸群?”紫菡说。
“有这可能。可是让我疑惑的是,那人的长相,明明是李逸群啊。苏睿和李逸群长相完全不一样,难道他会易容术?更何况,苏睿投靠76号,完全是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他也是个老狐狸,怎么会心甘情愿地替李逸群去送死呢?”
“有没有可能,那天李逸群并没有死?”如意忽然问道。
“不太可能。”穆阳很干脆地否定,“那天我在他脸上盖黑玫瑰之印的时候,试了试他的鼻息,确定没有呼吸了才离开的。”
“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去了解一下恒升纱厂的情况。”紫菡说。
“我去吧,我可以搞到通行证,冒充《申报》记者进去。”天娇主动请命。
“三哥,我和你一起去。”穆阳赶紧说。
第一次,穆阳主动要求和别人一组参加行动。我的心里有些许失落,脸上却尽量保持平静。穆阳似乎察觉了我的心思,她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
穆阳,你是故意的吗?故意疏远我,故意不和我一组?
穆阳她们得来的消息是,恒升纱厂确实出现了一个李逸群,身边还跟着陈四。看起来,似乎是真的李逸群。
我们这边还没采取下一步行动,史书记他们的行动就遇到了麻烦。恒升纱厂内的工人组织被叛徒出卖,李逸群下令逮捕了好几个共,产,党,员,上海的地下党组织这次也损失严重。
又是叛徒。我咬牙切齿地想,非得逮出他们,消灭干净不可。
为了找出恒升纱厂中出卖工人组织的叛徒,我和如意第一次搭档,以教会医院的急救护士身份,将恒升纱厂里受伤的工人带到医院了解情况。我们得到的消息是,这一切都跟极司菲尔路76号的陈四有关。那天,是陈四安排人进入纱厂的,抓人的时候,陈四也动手了。
又是陈四?我想起了那天在百乐门歌舞厅楼梯口的那个沙发上吸烟的胖子。看起来,只要他能开口,就真相大白了。陈四这人看起来功夫不怎么样,又不太机灵,应该不难对付。
我们在极司菲尔路蹲点,看到有从里面出来的车辆就立即跟踪。通过警局里面的内线,我们终于查到了陈四所坐的车的具体停靠位置。
陈四这人好赌,如果没有跟李逸群出门办事,他多半是一个人跑去赌场烧钱去了。我们跟踪了两天,终于把陈四堵在了赌场的一个小角落里。
陈四认出是我,下意识地想喊救命。我用枪口顶住了他的脑袋,斜着眼睛冷冷地看着他,“还要命的话就老实点。”
如意拿出迷药,两三下将陈四迷晕,然后我们两个合力,把他拖到了我们的车上,带进了一处秘密联络点。
我将陈四五花大绑捆在一根柱子上,然后用解药将他弄醒。
“姑奶奶我呢,只不过想问你几个问题。你若是乖乖回答呢,我就放了你。”
“是是是……”这陈四果然是个软柿子,只这几下就把他吓住了。
“那天在百乐门的李逸群是怎么回事?”
“那个……那个……”陈四吞吞吐吐。
“二哥,这人这么不老实,咱是不是也该给他下点儿料啊?”我牵起嘴角,邪邪地笑着。
如意点点头,拿出了针筒。
我拿起空针筒,插上针头,缓缓地走到陈四面前,作势要在他的脖子上扎下针去。
“我说……我说……”陈四一面挣扎,一面大叫起来。
我一听到这话,立刻停止了手头的动作,微笑着看着他。
“百乐门的那个李先生,是苏先生假扮的。李先生早就看苏先生不顺眼,怕苏先生夺了他的位置,想借黑玫瑰的手除掉他。他知道你们会去百乐门,故意让苏先生化妆成李先生的样子,然后带了几个保镖,声称万无一失。其实,他们都通过气了,故意让你们杀了苏先生。”
难怪,那几个随从看上去功夫很好的样子,那天我们却轻易地就得手了。被杀死的果然是苏襄理,这样一来,我自己的仇反倒是无意中就报了。
我心中暗暗有些高兴,但是并没有表现出来。
“继续说。”我冷冷地对陈四说。
“后来,李先生通知了日本人,让日本人来抓你们。谁知道,你们还是逃掉了。”
“想抓我们,没那么容易。”我笑笑,“那我问你,李逸群是怎么知道我们的计划的?”
“这我真的不知道。”陈四哆嗦着说。
“是吗?”我笑着拿起针筒,凑近他说。
“我真的不知道……真的……”陈四抖得更加厉害了。
“那这恒升纱厂又是怎么回事?”
“那是日本人让李先生出面的,李先生本不想出面,可是……”
恒升纱厂那个果然是李逸群。
我打断陈四的话,“我没问你这个,是谁跟你告密,说出恒升纱厂的共,产,党,员名单的?”
“汪庆林,他们的工会头子。那天他偷印传单被我抓住了,没打几下就招了。”陈四忽然露出了略微得意的神色。
“我们这就回去查证。若是证实了,我们就放了你。若是没有证实,你自己也知道会怎么样……”
“是,是,我说的都是实话。”陈四点头如捣蒜。
我们迷晕了陈四,往恒升纱厂走去。
这汪庆林,被捕之后又放出来,身上也负了伤。我们以教会医院的名义说是带他去医治,直接把他带出了工厂。然后,我们化妆成日本人对他进行审问,这家伙果然哆哆嗦嗦地说出了恒升纱厂中的共,产,党,员名单。我们亮明了身份,又问他从76号带回安插在工厂中的眼线是谁,这回他倒好,又赶紧出卖了他的新主子。
两头出卖,典型的贪生怕死之人。这样的人,杀之无益。
我冷笑一声,把他带回去交给了史书记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