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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   今年要去舅舅家拜年,20岁的何谭嫣有些提不起精神,虽然她以前也去过舅舅家,两家之间仍保持着良好的交际,但那是长辈们。
      她迄今为止还是那个内向腼腆不爱和人打交道的“哑巴”。
      她扁着嘴,不情愿的坐在后车座上。
      期间窗外风景变化不断,姐姐和母亲回忆话虽景转,不断聊着往年在舅舅家经历的点点滴滴。
      何谭嫣开始时还会随着她们的话题瞥几眼窗外的风景,但她慢慢发现这对母女俩回忆的话题大多都是她这个“懒癌”不曾参与过的后,便也懒得迎合,调整几下坐姿,浅浅睡过去。
      等醒来是,已经到了舅舅家。
      舅舅家就建在路边,有两层,一层在路面以下,沿着路边向下蜿蜒至田边的小径可以抵达,另一层地板平行路面,是一个看起来有点拥挤的小卖部,水泥建筑,马路粉尘太多,熏的他看起来像个小气的老婆子,外面盖满了灰,里面即便半敞开、不开灯还是看不清的。
      何谭嫣的老家是由木材拼凑的,据说快有100年历史了,看起来还是比这里新很多。
      不过舅舅家房子第一层的空间比上面大很多,而且很敞亮、干净,外面还有院子,沿着墙角下围了土,里面栽了好几株茉莉花树。
      何谭嫣第一次来时里面的树很高,现在它们还是这么高,一点都没长。
      舅舅是个短小精悍的瘦子,舅妈比他高出半个头,是农村妇女特有的精壮,可舅妈又有点儿不一样,她的脸会反光,看起来比何谭嫣自己那画全妆的妈妈还注意保养自己。
      她、妈妈说舅舅是整个寨子出出了名的吃苦耐劳,舅妈的算数也是远超一般人。
      他们俩人一起把日子过得蒸蒸日上,越来越有盼头。
      可是这家长辈何谭嫣都不喜欢,就好比现在,舅妈磕着瓜子见她们提着大包小包从车上下来,不慌不忙的吐出瓜子壳接住同同伴的还话题,随后才高声向她们打招呼。
      她就这么翘着二郎腿,丝毫没有迈开步子的意思。
      东西抬进去放下,她亲昵的拉过何妈的手,赔笑说:
      “三妹来了呀,我这、家了没人看店,刚刚又有小孩在哪选东西,走不开……”
      两人相互恭维了一番,舅妈方才注意到后面的几个晚辈。打招呼说:
      “珊妹,嫣嫣都来了啊,严严呢,怎么少了他这个男子汉?”
      何谭嫣是个假哑巴,跟着姐姐干干叫了声舅妈,便拘谨的站在那儿。
      舅妈笑着。
      “来了就好,来了就好,我好久没见你们俩了,雪儿姐都想你们了。”
      说着她从腰上的钱袋子里掏出几张有些旧的红票子,分好递给何谭嫣和她姐姐。
      “三妹你也真是的,孩子来也不提前说一声,这么早我都没准备红包。来,珊妹和嫣嫣,舅妈现在给你们发红包,给!拿着,客气啥,只要不结婚,都有!”
      舅妈豪气且强硬的把红票子塞在了两个晚辈手里,何谭嫣看着怀里抵得上在家瘫2周共消费的200块大洋,舅妈豪爽的笑萦绕耳边,说实话,她一点也不想要。
      20岁的娃,谁手里没点积蓄,就为这可有可无的几天饭钱,她还得颠簸着往脸皮比城墙厚的抠搜长辈面前凑。
      心累。
      “嫣嫣怎么看起来不高兴啊?是因为舅妈给的太少了吗?”
      何谭嫣低头看钱扁嘴,眼尖的舅妈公开处刑这个不敬长辈的家伙。
      “没有,我姑娘晕车,这会儿还没缓过来,大嫂你看,你给的压岁钱她都不知道收起来,这会儿胃里难受着呢!”
      亲妈帮她当掉舅妈不友善的注视,笑着解释。
      “这样啊,难怪面色那么差,楼下你们小时候睡的那地方还空着,嫣嫣要舅妈领下去吗?”
      何谭嫣摇头,道谢后就被她姐姐牵着去一楼的客房睡。
      再次睁开眼是被喧闹声弄烦躁的,过年前后四方邻里都回来了,相互串门是这儿常有的事。
      舅妈家又是开小卖部的,摆桌招待他们还能借此机多卖出去些零嘴,再好不过。
      唯一的缺点就是房子建的太早,不隔音。
      何谭嫣在比白日还亮堂的屋子顺着狭小的楼梯走上二楼。
      何妈正在和许久未见的发小套近乎,见她上来,开心的和她打招呼,并有带她去吃饭的意图。
      舅妈见了,指挥早待不下去的表哥领着她去厨房。
      表哥是舅舅家何谭嫣唯一不讨厌的人,她跟着跟着又下了楼出院子进小厨房,一路无话。
      吃东西的时候不耐烦在院子里抽烟的表哥瞅了她好几眼,最终没忍住开口。
      “你怎么看起来还是和以前一样,怂怂的,不爱说话,吃饭跟鸡刨食似的。”
      坐在小板凳上干嘛的何谭嫣停了筷子,抬眼看他。
      表哥又抽了口眼,远眺,似乎有些愁绪难以吐出。
      “我等会和朋友约好打牌去,哪里不适合你,我家旁边那个小学拆了,搞成广场,每天晚上都有放电影的,你要没事,就上哪看看。”
      “嗯。”何谭嫣沉闷的应了声,继续干饭。
      表哥的视线不自觉有移到了她身上,这让何谭嫣很有压力,加快了干饭的速度。
      “吃慢点,没人和你抢。”
      又是沉闷的点头,何谭嫣放缓了吃饭速度。
      伴着嘈杂的声响,昏黄却温暖的灯光下倒映着这对性格完全迥异的兄妹的阴影。
      兄长靠门懒散的侧身,身边烟雾缭绕,妹妹坐在凳子上,上下晃动的筷子下是几乎没动过的一团。
      楼上熙熙攘攘,他两安静的好似死在了相框里。
      饭毕,何谭嫣没事做,想走一会儿,表哥盯着她好一会儿,又叫她套件外衣亲自送到了不过一刻钟距离的广场上。
      “电影播完了你就自己回去,我不会来接你。”
      “嗯。”
      “不好看也别提前回去,家里吵。”
      “好。”
      “这电影两小时你坐的住?”
      “坐的住。”
      “要去买点吃的、喝的?”
      “不用。”
      “算了我给你钱你等会儿自己买。”
      “舅妈给过了—”
      “她给的是她给的,你是我妹妹,我给你花点怎么了?”
      表哥说时有些暴躁,利落的掏出钱包。
      “我自己够花的。”
      他依旧很暴躁,不过语气较前温柔了许多;
      “怎么给你钱你都不需要?拿着,这是我自己挣得,就乐意给你花。”
      何谭嫣收下了钱,表哥自觉任务完成,嘴里叭叭两句打算离开。
      走之前又记起什么,特意转身补充。
      “何谭嫣,你别又叫人给欺负了。”
      他看何谭嫣在看他,变扭的嚷嚷着“走啦”,转身捂着脖子远去。
      表哥大她十几岁,年少时叛逆,被老子拿着竹鞭追着揍嘴里也依旧“嘟囔着自己的不公。
      幼时的何谭嫣第一次见他,是因为他忽视舅舅喊他照顾堂弟堂妹的要求,跑去网吧和好友开黑,回来被念叨了还不满的反驳着。
      彼时少年无畏,怼天怼地鄙视一切安分崽。
      听舅舅夸何谭嫣她们听话懂事,还特意看了眼她们。
      当时视线恰巧和懵懂的何谭嫣交汇,但很快便移开,舅舅指责的话语仍旧往外冒,他虽不满但却没在反驳。
      后来刚巧有同乡少年骑车而来,他叫喊着追车而去,让舅舅被迫住口。
      再后来在饭桌上听见表姐吐槽何谭嫣不爱卫生脸都裂开了,她不好意思带出去找同学玩。
      表哥筷子一丢,和她叫板起来。
      大放厥词完回头看见捡自己衣服上米粒吃的何谭嫣,嫌弃的皱眉道:
      “掉了的东西就不要再吃了。”
      那天一天都是表哥看着年幼的何谭嫣,他让何谭嫣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嘟囔句“这不挺好看的”就带着小姑娘去好友家串门。
      在好友家打牌忘了娃,到处张望都没见娃,慌乱的起身,低头就看见在自己身边站着还没到桌子高的小屁孩,她望着他起身,换了个位置,继续跟在他屁股后面。
      他心有余悸的拍胸,说“吓死了,以为丢娃了”。
      转头就把刚刚赢回来的钱全塞进小姑娘肚子上的口袋,叫她帮忙保管,叫她去和隔壁同她年岁相仿的两姊妹玩,还说那两小姑娘精明着,会欺负生人,让她先买点东西过去给她们分享,但不要花完全部的钱,不然他回去又会被揍……
      但是何谭嫣不知道该在哪买东西,表哥打牌打上瘾了,不想离开桌,直接叫来隔壁俩小姑娘,许以零食诱惑,让她们带着何谭嫣玩。
      谁知道俩小姑娘不守信用,大声讨论说何谭嫣木木的,又丑,嫌弃的嘴眼不加掩饰。
      后来还缠上了何谭嫣兜里外露的钱,骗她说玩个游戏,转头就把人家钱抢去。
      胆小的何谭嫣鼓足勇气上前去要,对方却说那些原本是她们哥哥的,是表哥从她们哥哥那骗来的,越说越生气,最后甚至那水管滋何谭嫣。
      她们吃着小姑娘表哥给买的零食,笑着被淋湿还呆愣愣站在原地的小姑娘。
      后觉无趣,有跑去其他地方玩去了。
      没见着她们后面跟着的何谭嫣,在表哥的威逼下这两天小孩透露了何谭嫣的位置。
      表哥跑过去,脱下衣服裹她身上。
      “她们欺负你不知道躲吗?我就对面,你被欺负了不知道叫人吗?看什么看,别淋傻了!”
      ……
      “哼!说了你你知道哭了,现在才哭,刚刚受委屈了怎么不知道叫!?现在我要照顾你,怎么帮你报仇?”
      ……
      “行了你别哭了!我们回家。”
      后来表哥有恢复了他那副白天出门会好友,晚上回来倒头睡的状态。
      何谭嫣觉得自己好像被嫌弃了,又恢复了跟着表姐在舅舅家家一楼客厅发呆的状态。
      偶尔表姐还会带着另外两个孩子去同学家串门,留她一个在房间里自娱自乐。
      一直到跨年晚上,万家灯火通明,空气里的流烟夹杂着硫磺味扑面而来,舅妈被这热闹的氛围感染,拿出一些零钱充当何谭嫣她们的压岁钱,金额不大,家长们不会回收,里面有张裂开的。
      所有人都不想要,开盲盒开到的何谭珊有些怨愤,觉得它不可用于购物,垮着张脸谁也劝不好。
      堂姐对她进行说教后建议她和他人进行交换。
      她率先和几个年长些的孩子对视,无一例外失败了,其他人同龄人又不是傻子,纷纷撇开脸。
      她目光自然转移到了做任何事反应都慢半拍的何谭嫣身上。
      彼时抱着比自己人好高的烟花筒的何谭嫣心心念念自己动手放烟花,乐的在角落里望空咧嘴笑。
      向来不显示厌恶的何谭珊迈着轻巧的步伐来到她身边,她笑的可人,声音甜甜的,带着还有几分命令的语气,要和何谭嫣交换。
      表哥在安静的可怕的氛围里笑出了声,何谭嫣抱紧手中的烟花筒,加重纸币在手里的触感,不愿开口。
      “换一下没什么的,它就是丑了点,也能买东西的。”
      “那你自己怎么不去换呢?”刚刚笑出声的表哥嘲讽何谭嫣的亲姐,被表姐打断,遭指点了几句,翻个白眼,不再说话,却一直有留意这里。
      何谭嫣看着面前展开的手心里那张皱起裂了一半多的纸币,有些犹豫,如果不影响使用,那换了确实没问题,而我它被嫌弃丑,和自己一样……
      再反复权衡过后,她选择相信自己亲姐的话,做了交换。
      交换后好像很多人都松开一口气,也有很多人笑,不过何谭嫣并不关心,她可以开开心心的等待放烟花的时候了。
      虽然,在别人笑得时候她就大概猜到,这钱估计是花不出去了,不过没关系,反正她也不爱花钱,而且她还没存过整的10块钱,就把它放存钱本里面好啦,这样它就只有裂开一个缺点啦……
      过年大家都被烟火气息感染,多少都带点雀跃,到了放烟花的时间,这位不稀罕陪小孩玩的表哥还主动担下来给小孩烟花点火的重担。
      小孩们在他安排下雀跃的拍着整齐的队伍,何谭嫣是最后一个,轮到她的时候表哥依旧重复那句“炮孔不要对着人。”
      点完火后却把何谭嫣的炮孔指向正在放烟花的小孩们,随意的说:“你要是想对着他们,也可以。”
      何谭嫣轻微移动把炮孔移到了没有小孩脚的另一边,烟花喷出的声音响起,表哥将何谭嫣的烟花筒举高了。
      伴着表姐尖叫的告状声,表哥将何谭嫣拉到田边,将她的炮孔对着斜上方,道:“这样可以看见你自己放的烟花。”
      然后他就被大舅牵走了。
      何谭嫣听着烟花筒噗噗的往外射,金色的流星划过夜空留下清晰可见的尾迹,空气里充斥着刺鼻的硫磺味,孩子们欢叫声四溅,她虽仰着脸,却也没有期待中那么喜欢放烟花。
      放完烟花不久后表哥回来了,一身轻松的模样,笑着问要不要用10块钱换20块钱,10块钱只要他,妈刚刚给出去的裂开的那张。
      众人夸何谭嫣好运,何谭珊握着自己换来的10块钱,脸上没了刚才的喜悦。
      表哥穿过吵他走过去的小孩围成的人流走到何谭嫣面前,弯腰笑着问她她要不要。
      何谭嫣拽紧她手上的10块钱纸币,这次没有交出去。
      “你到底要不要啊?就一次机会我以后不会问了。”
      何谭嫣摇头。
      她听见有不认识的小孩拉着同龄人问她是不是傻。
      表哥烦躁的薅了一下头发,蹲下说:
      “我不是她们,这10块钱我花的出去,而且以我的能力,10块钱可以变成20块、50块甚至100,其实10块和20块对我来说没有区别。你知不知道?”
      何谭嫣盯着她表哥看。
      “那现在还要不要?”
      何谭嫣沉默一下,依旧摇头。
      表哥抽走她的10块钱,把20块塞她后脖子里。
      “算了,我想要你的10块钱成了吧。”他站起身,挥手“烟花放完了,小孩都回去睡觉吧。”
      何谭嫣,一个愚笨到只能用听话当赞美的小孩,她这样的人,吃亏是福早已成为众人的共识。
      脑子明显比常人笨,现在这点亏都吃不了,以后怎么在社会上活呀?
      她本人也习惯了吃亏甚至还会下意识收藏被他人嫌弃的残次品,来弥补自己内心缺失的关爱。
      你看啊,我虽然是残次品,但我可以把别的残次品保护地很好。
      不管是别人瞧不上还是她有用心保管,反正事实就是她所认为的那样,这就可以了。
      她对她的做法分外骄傲。
      直到有一天,一个叫表哥的东西横空出世,用事实告诉她就算她比旁人差,也值得被宠爱。
      于是何谭-受气包麻木-嫣长成了何谭-甩脸子脑子清醒-嫣。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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