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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藏不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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虹城的春天一向很短暂。
乍暖还寒,天气变幻不定。
上一秒还在乌云密布的湿润空气中,下一秒那云就散了,落了些光下来,映在那枝头的桃花上。
粉嘟嘟的,被风一吹便摇摇晃晃。偶有些熟透的花瓣就这样散开来,轻飘飘的,随着带着湿气的清新空气,落到了铅灰色的石板路上。
姜雪就在那路上站了好一会儿,后来不知道是风还是花粉的原因,忽然忍不住地大大地打了一声“阿嚏”,才又如梦初醒过来。
刚刚陈窗说的话还恍恍惚惚地留在她的耳边,初听时有些反应不过来,是要把这话重新折回来,捻碎了,好像才看得清那其中的意味。
所以,陈窗是在说喜欢她。
姜雪可以把这句话理解为“我喜欢大明星,也喜欢你”。
或者是,“我不止喜欢大明星,还喜欢你”。
“不止”比“也”听起来表达得要让人留恋太多了。
姜雪的心跳又扑通扑通地响了起来,大声到她担心近在咫尺的陈窗会听见。
她的脸颊一直都烫烫的,此时也不敢伸手去摸一摸。
她怕小动作暴露她的心思,暴露她一览无遗的心跳声。
而姜雪苦恼的是,陈窗讲这话未免也太过自然。
她温柔,诚恳。却唯独不知道说出的这个“喜欢”,是午后课间里,走廊上的那句小心翼翼的“我喜欢你”;还是大明星在台上鞠躬致谢,情难自已的对着观众那句“我真的喜欢你们”。
姜雪从未追过星,但此时她好像明白了,追星时的那种感受。
喜欢的人触手可及,真正伸手时,却又如水中捞月,一场幻影。
只有守着碎水波纹的小猴子不甘心。
看着破碎一滩的月亮,不一会儿又在水中恢复完整,姜雪心里没来由地觉得有些难过。
就算是幻影,她也还想捞捞。
再多听一句,就一句。
姜雪在陈窗面前抬起眸来,她的眼尾刚刚好像被沾湿了一点点,显得有些红润。
她说:“你能再讲讲,刚刚那句吗?”
陈窗问:“哪句?”
姜雪沉默不答。
陈窗红得出血的耳尖被墨发盖住,她轻轻倾身下来,尽量让视线跟姜雪保持持平。
她缓缓地眨眼,轻声又带着羞意地说:“最喜欢姜雪。”
声音落在心尖上,轻轻的,又重重的。
姜雪咬咬唇,拿脚划拉地上的石籽,状若不经意地问:“唯一的?”
陈窗的眼睛没有离开姜雪,答道:“嗯。”
“世界第一好的?”
“嗯。”
姜雪这才把头埋得低低的,把一个圆乎乎的小脑袋顶对着陈窗。
陈窗透过发丝间,看见了姜雪眯下去的弯弯的眼眸,看见她姜雪忍不住偷笑起来的唇角。
于是她也笑了起来。
姜雪又抬起头来,望着陈窗问:“你吃饱了吗?”
这回坦诚多了。
陈窗晃了晃手里还没来得及扔的蛋烘糕的纸袋:“吃饱了。”
姜雪点点头,路过的行人变多了些,她就又把口罩拉了上去。
“回去吧。”姜雪走在前面,陈窗跟在她后面。
姜雪走得很慢,还把双手交叉背在了身后,左手握住右手的手腕,像露出小尾巴一样,将右手的指尖荡在半空中。
陈窗瞧了一小下,试探性地走近了一点,伸出手去,轻轻捏住了那根晃荡的小指头。
小指头顿了一下,很快又轻轻往回蜷着,回握住了陈窗的指腹间。
拉着拉着,手指就被带着往上,侵入柔软的指缝之中。陈窗走到姜雪身边,两人并行起来。
“下次还是不吃火锅了。”姜雪走得慢吞吞的,想着陈窗的胃抱怨道。
今天也怪她,怪她自作主张地生闷气,照顾陈窗,又不照顾陈窗。
陈窗想了想,摇头道:“不用,下次还吃。”
又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鸳鸯锅。”
意思是,下次她还要跟着姜雪去。
两人晃着晃着就回到了酒店里,径直回五楼。电梯却在三楼停了一次,进来一个池迟。
“咦?!”池迟惊讶地看着两人:“OST录完了?这么快?”
“嗯。”陈窗应了她一声:“迟姐怎么从三楼上来?”
池迟随手甩了甩手里拿着的一沓A4纸:“去找老张对资料去了。”
陈窗和姜雪身子挨得很近,肩膀都靠在一起的。
三楼到五楼的电梯很快,打开以后站在门口的池迟先出去,后面的两人跟着依序出来。
池迟一回头,就瞅见了这两死孩子手还牵在一起的样子。
她扯扯嘴角,眼神从陈窗望到了姜雪,又望回陈窗:“和好了?”
姜雪回看着池迟:“什么叫和好了?”
池迟挑了挑眉毛,有一种不言而喻地语气说:“之前,你们不是闹别扭了?”
“哪里闹过别扭。”姜雪也笑了,自然又大方地拉了拉陈窗的手:“阿窗,走了。迟姐,拜拜。”
池迟木在那里,看着两人进了陈窗的房间,才咬牙切齿地反应过来。
这两孩子的口径都一样,小情侣的把戏罢了。
陈窗屋里之前姜雪住过好久,这里有她的拖鞋,她的睡衣,还有她的一些化妆和洗漱用品。
尽管有一段时日没再来了,但这些东西陈窗都替她保管得好好的。
姜雪这次再进来,也并没有任何变化的样子。
陈窗的床还是一如既往的柔软,伏趴在上面,感觉有一种会被沉溺下去的错觉。
趴了一小会儿,困意就已经爬上来了。
姜雪猛然从床上坐起来,发丝微乱,跟陈窗说:“对了,我有东西要给你。”
“东西?”陈窗有点惊讶。
“嗯。但是在隔壁,我回去拿。”说去就去,姜雪一轱辘蹭起身来,还穿着拖鞋就啪嗒啪嗒地往外跑。
陈窗在背后笑而不语,继续打算做手头的事。
之前她虽然把姜雪的东西都整理好了,但毛巾之类的比较贴身的物品还是该换了。姜雪的东西在这里都是成套的,陈窗将那批毛巾、浴巾都收了起来,等着丢去洗衣机。
牙刷也给她换掉了,牙刷杯给洗得干干净净的。
这么一看,倒是很像期盼某些人能住回来的样子。
好像同居。
陈窗捏着新拆开的牙刷,不由得脸色烫烫的想。
过了没几分钟,陈窗的手机又响了,摸出来一看,居然是姜雪打过来的。
陈窗很快接了,问:“怎么了?”
“阿窗,我要等一下再过来。”对面叫得称呼自然,只有陈窗这边心头微微顿了一秒。
姜雪没察觉到,只是又说:“我想把睡衣一起换了。”
今天没有别的工作了,虽然还没到晚上,但姜雪就是想要换上舒适的睡衣,懒懒地赖在陈窗的屋子里,一起看看综艺,电影,什么都行。
“好。”陈窗心想,这点儿小事,发个信息过来不就好了。
但姜雪说完这件小事后,好像并没有要挂断电话的意思。
她那边传来轻轻一声“啪”的动静,好像是将手机随意地丢在了柔软的被套之上。紧接着是窗帘滑轨的声音,最后又过了几秒,是簌簌的,衣物摩擦的声音。
姜雪在换衣服。
尽管只能听得见声音,陈窗却还是有点无措地慌了一下。
“姜、姜雪?”她尝试叫她,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怎么办?要不要挂掉?
偷听人家换衣服,好像这个行为有一点点,变态……
陈窗长长地吸了口气,还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平常那些细微的声音却已经一清二楚地通过话筒传进了她的耳朵里。
嗡。
这是外套拉链拉开的声音。
呼哗。
这是柔软的棉衣摩擦到里面的衬衫的,褪下的声音。
簌簌。
最后那件里衣也脱下了。
陈窗屏着气,抬手压在自己的鼻梁之间,好似不忍听,又舍不得挂断的样子。
姜雪的每一个动作,仿佛都像在她面前一般,一一呈现。
最后她闭上了眼。
又在黑暗里度过了漫长的几十秒以后,那手机好像终于被主人记起的样子,再次从被子上被拿了起来。
“我换好了。”姜雪的声音开朗,带着暖意,听起来蹦蹦跳跳的,很是开心的样子。“我要回来了。”
回来。
说得好像陈窗的屋子,才是她的屋子一样。
陈窗“嗯”了一声,挂断了电话。
再抬起头来,把刚刚的牙刷放进了洗净的杯子里。
又打开水龙头,呼呼地往自己脸上浇了几把。
还是滚烫,绯红。
这怎么藏得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