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都迷城纪》旧巷深故里

5、第五章

　　艾丽莎被眼前这座布满常春藤砖石别墅震撼了，这可是乔治四世风格的建筑啊，真不知道文森特是怎么想的。

　　跟着位穿着管家制服的高个男子往室内走，他并没有带她去西会客厅，直接领着她来到了书房。

　　文森特叼着雪茄站在书房窗户前，见她进来只是举了举手臂示意她过来。

　　“日安，文森特。”

　　艾丽莎依然规矩地向他打了声招呼，在他身旁找了张看起来舒适的圈椅坐了下来。

　　“喏，这是那位洛斯特医生送来的，让我替他送还给你。”

　　雪莱的《□□反叛》？她捧着这本书，不敢相信父亲怎么有这本诗集。

　　“今天拜访主要是想了解那个印记的事情。”

　　艾丽莎小心地将书放在手边的椴木小几上，正色对他说道。

　　文森特一直在观察她的表情，接过书的她眉峰微拢，紧紧抿着的樱色唇不自觉向右侧努着，是真实疑惑的表情。

　　啧，还是别让她开口说话了，只要和自己说话她就会用上那一本正经的腔调。

　　“是的，你之前见过这个印记吗？”

　　文森特心中想着，随口问道。

　　“如果我没见过，您昨天也不会把画纸给我看吧。请您认真一些，默尔顿伯爵！”

　　无视她的不满，文森特依然倚在铅线格子窗边漫不经心地抽着雪茄，难得一见的太阳从云中挣扎出来，午后温暖的阳光照进窗棂，杏黄色的光斑在他挺直的鼻梁上停留。

　　“第一次听说你这位天才继承人的传闻，是在我18岁的时候。你现在不考虑上大学吗？”

　　见他岔开话题，艾丽莎压住心中的不满，冷声回答道：“暂时不考虑，商业上的成功让我更有成就感。当然，在老派贵族眼中，这样的举动无疑是自贬身份，但是我没想到您如此年轻竟也是此观点的赞同者。”

　　“我只是为你不选择继续学业而遗憾，我也是商业的支持派，我在约克郡还投资了一座纺织厂。噢，我说到哪了？对了，一位7岁过目不忘的天才儿童，让汉密尔子爵在社交季的舞会上不停的夸赞的学生，老霍普兰瑟伯爵说你能理解他所有设计精巧之处。来吧，乔治，让我看看你的能力。”

　　迈着长腿缓步走到书桌前，他拿起一沓纸转身走到艾丽莎身前。她抬头向上看去，只能看到他白皙的下巴和束的很严谨的衣领。

　　“请不要拒绝我，小朋友，就当成全我少年时期的心愿吧。”

　　不由分说地将纸塞到她手里，等着她作答。

　　快速扫了几眼这几张纸，是柯尔特0.38和0.45英寸的设计图纸和改进方案。

　　“抱歉，我完全看不懂这些，如果您不愿意透露那个印记的信息，那就告辞了。”

　　艾丽莎将图纸丢到手边的小几上，拿好父亲的书准备起身告辞。

　　“恩？小朋友？”

　　文森特和蔼微笑着弯下腰，双臂撑在圈椅的两边，将她困在椅子里。那混合着雪茄味的湿热气息直扑向艾丽莎，让人无法抵抗地霸道就像老虎伸出爪子，随时准备扑向身下的弱小生物。

　　“我说了，既然您不愿意告知信息，那我就告辞了！”

　　艾丽莎用牙齿紧咬着腮边的软肉，刺痛提醒她挺直脊背，不能示弱。

　　身下小孩苍白的脸庞上混合着愤怒和不耐的情绪，那眼尾上挑的绿眸因为怒火而亮的惊人，洁白的牙齿咬着腮边而让淡色唇瓣微张，生动鲜活的画面让文森特有片刻愣神。

　　“不要咬腮，你这么大力气会咬破的。”

　　文森特用纤长的手指掐住她的下巴，让她松嘴。

　　啪—

　　艾丽莎挥手抽落下巴上捏着的微凉的手指，双手用力推开他。她慢条斯理地起身理了理衬衣，再抬头时脸上已不见半分情绪，嘴角挂着淡淡的微笑。

　　“感谢您的邀请，虽然默尔顿伯爵您的待客方式有些特别。当然，您的癖好我不会和别人说的，我对您一点都不感兴趣，再见。”

　　艾丽莎有礼貌的冲他点点头，转身向书房门走去。

　　“虽然不知道你误会了什么，但我只能说我的线索只提供给有价值的人。”

　　他懒洋洋地吐了个青色的烟圈，冲着她挥了挥那沓纸。

　　艾丽莎怒气冲冲地出了门，直到她站在默尔顿府邸的大门前想起自己来时没有乘坐自家马车，她沮丧地塌着肩，内心唾弃自己的幼稚和愚蠢。

　　“霍普兰瑟伯爵，请您上车。”

　　来时乘坐的描金马车停在她身前，那位管家在车前对她行礼说道。

　　“感谢您的贴心安排。”

　　艾丽莎用手杖顶了顶帽檐，上了马车。

　　坐在马车里，她放空大脑随手翻着那本诗集。一口气翻到最后一页，她发现那页的空白部分写着一长串无序的字母和数字。这是父亲的笔迹，她仔细看了几遍，父亲写的a和y总是会打一个特殊的花笔。

　　“gernfher va ybafqnyr one 1fuberqvgpu U Fge1”

　　艾丽莎读着逐个字母，皱着眉在脑中抓取童年时期记忆。一扇一扇门在脑中构现，她穿梭于这些门中，直到脑门渗出细密的汗珠。

　　“肖尓迪奇街罗斯顿酒吧？”

　　她瞳孔一缩，喃喃低语。

　　前几日车站的神秘人来信中也提到过这个地址，希望能在罗斯顿酒吧见一面。

　　此时马车停了下来，艾丽莎将书收好下了马车。

　　吩咐管家科尔为这位马车夫支付了一银币的小费后，她径直走到书房里认真思考了起来。

　　去肯定是要去，但是自己去东区的话不太安全，至少要叫上爱德华。

　　摁铃唤来了科尔，让他现在去索尓伯利侯爵府邸送口信，让爱德华下午6点之前过来。

　　“大人，这是默尔顿伯爵吩咐马车夫一并送来的花束。”

　　科尔将手中的花举到身前，展示给艾丽莎看。

　　杜鹃花？！

　　哼，难为文森特·默尔顿了，提示她有危险吗？她一直在危险中，不需要他提醒。

　　“出门的时候扔了吧，这样不祥的花束不要出现在府邸内。”

　　艾丽莎闭眼靠在椅背上，淡声说道。

　　“遵命，大人。”

　　耳边传来科尔离开时的关门的声音，偌大的书房只剩下一片静默。她缩在宽大的丝绒座椅里，尽力汲取着空气中每丝温暖。

　　身后远远传来爱德华呼唤自己名字的声音，艾丽莎发现自己站在一个黝黑的巷子里，手上抓着一把滴血的匕首。几个警察吹着哨子从巷口跑进来将自己摁在地上，目光穿过众人她看到不远处角落里有个身着黑色斗篷的人蹲在地上盯着她。注意到她的目光，那个人用唇语对她说道：“再会，小猫咪。”

　　“艾丽莎！”

　　是爱德华的声音，他来救自己了吗？

　　“爱德华？救救我！”

　　她的手指死死地抓着椅子，指尖发白僵硬，喉咙好像被人扼住了只能发出嗬喘的气声。

　　感觉到自己被人拥进怀里，暖热的体温让她主动向前蹭去，好让自己僵直冰冷的身体缓一缓。

　　爱德华白皙的面庞慢慢泛上一层玫瑰色，显得愈发矜贵华美。他用手轻轻地沿着她单薄后背骨节分明的脊椎轻抚着，低声唤着她的名字。

　　她太瘦了，真的太瘦了，他忍不住地低下头小心翼翼吻了吻她的黑玉般的头发。

　　“爱德华，我……”

　　艾丽莎猛地睁开眼，慌乱地从他怀里挣出来。

　　“对不起，我不是一位合格的未婚妻，我们本来在婚礼就不该见面的，这太不成体统了！可是我没办法，我没有办法……”

　　她手足无措地站在他身边语无伦次地说道，刚才那场让她心悸的噩梦让她分不清现在自己是在现实还是又进入了一个新的梦境。

　　“艾丽莎，我不在乎这些礼节，母亲他们也不在乎，他们只在乎我们是不是能更好。”

　　爱德华上前想握住那双正在颤抖的手，就像那天在花房里她对他做的那样。

　　艾丽莎闪身避开他，她扭头走到一旁斜倚在窗户边，做着深呼吸让自己尽快平静下来。

　　“我想让你今天晚上陪我去一趟肖尓迪奇街的罗斯顿酒吧。”

　　眼前的女孩好像被滔天海浪打落的离群海燕，躲在岸边礁石边小心地用嫩黄鸟喙细细打理着浸湿的羽毛，不论任何人靠近，她都会试图扑扇着小小的翅膀试图逃离。

　　“你总是这么冷静又理智，艾丽莎。”

　　嘴角浮上一丝苦笑，爱德华无奈地说道。

　　“就定5点出发吧，现在你需要来杯茶吗？”

　　不等他回答，艾丽莎直接摁了铃，吩咐科尔准备茶和茶点。

　　“今天科尔准备的是Brook Bond的大吉岭，我记得你喜欢这个牌子。你看，茶具用的是Wedgwood，这个配色也是你喜欢的。”

　　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她试图通过干巴巴地介绍这些来和缓一下气氛。

　　“本身你去酒吧就不合适，还想要去东区的酒吧？！”

　　爱德华没有好气的拒绝她，看也不看茶杯一眼。

　　艾丽莎想了想，还是将那天车站收到的信取了出来，递给他看。

　　信中详细列举了她在公学四年的一举一动，严词批判她提早毕业开启庸碌的生活的打算，最后提到他在罗斯顿酒吧随时恭候她的到来。

　　“这个神秘人在监视你！你居然还会按他要求去那个该死的酒吧？你的脑子是被食尸鬼啃了吗？”
　　将信甩到一边，他低吼着训斥艾丽莎的鲁莽。

　　“我必须要去一趟，与其躲避不如迎难而上。难道我真的要背负着父亲和哥哥的墓碑，逃避内心的愧疚，遗憾地度过这一辈子吗？我永远不会开心，我怕我会哪天就像我母亲那样，变成一个……变成那个样子。”

　　她目光坚定地看向他，语气不容置疑。

　　“如果你不愿意，我就让科尔陪我去一趟。毕竟我最大的秘密他还不知道，我手上还有筹码。”
　　瞧瞧，这和赌徒一样的疯狂的话居然是从一位淑女嘴里说出来的。爱德华心好像被分成了两半，一半说现在她只有自己了，如果不帮她，可能会让她更危险；另一半则不停的批判自己太纵容她了，以至于让她越来越离经叛道。

　　“不，我陪你去。科尔也要跟着，多一个人多一份安全。”

　　他答应了，无视心中越来越大声的批判，他选择了妥协。

　　“太好了，爱德华，我就知道你是最值得信任的。”

　　看着女孩菡萏般笑颜，他在心里说服自己仅此一次，下次他绝对不会允许她再做任何出格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