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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Chapter 2 子规啼月,杜鹃泣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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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笑在神晦馆,不仅实现了神器自动化劈柴,平日里还会给录鸣的话本画上几张插画配图。当喜欢的话本变成了画,谁看了不会流着泪喊一句“谢谢神明大人”呢。于是录鸣的话本越来越畅销,一时间洛阳纸贵,几家书商把神晦馆的门槛都快踏破了,只求录鸣快些更新,好印发新书。烬然看有利可图,索性自己在后院琢磨起了出版生意,每日在后面雕版、排版、印刷,“没有人,可以从烬然这里,赚走一分钱!”烬然起早贪黑,刻苦经营黑作坊,每日从鸡叫忙到鬼叫,录鸣嫌外面的书商都是些铜臭气太重的黑心人,索性也就随她去了。
说也奇怪,近日不知道是不是烬然搞的鬼,院子里总能听见鸟叫声,月上柳梢之时,这鸟就开始啼叫,尤其是月圆夜,属引凄异,哀转久绝。
是夜,那鸟儿叫了许久,大家都被吵醒了,于是都披了衣裳到厅中集合。
烬然打了个打哈欠,眼圈熬得乌青,指着酒酒的鼻子,气势汹汹地质问她:“你一只猫,连个鸟都搞不定吗,能不能去后院直接吃了它啊,我明早还要起来印书呢。”
酒酒被烬然一说,委屈得很,扁着嘴:“这鸟我也没见过,闻得鸟鸣却不见身形,只看到个黑不溜秋的影子,嗖一下就不见了。而且——”酒酒的表情忽然严肃了起来,正色道:“录鸣大人说了,不认识的东西不能随便吃,吃坏了肚子不知道是给我找人医还是找兽医。”
烬然又连着打了三四个哈欠,困得站都站不稳,还是强打起精神来念咒,女娲大神为她关上了战斗力的门,总要给她开个其他技能的后门,寻人找物逮个鸟对于烬然不在话下,梦呓一般念完咒语,只见一团雾气簇着一只灰黑色的鸟来到了众人面前,阿笑上前一把擒住了它。
烬然仔细辨认了一番,一身灰羽,尾巴白色斑点,腹部还有黑章,“哟,子规嘿!酒酒,这个能吃的。阿笑,点火,今晚有宵夜吃。”
那子规闻言,急忙扑腾了起来,羽毛都挣掉了几根,才从阿笑手里挣脱出来,缓缓化作人形,开口道:“请各位高抬贵手,我来此地本是有事相求。”
一听有事情相求,烬然的瞌睡虫荡然无存,甚至还有一丝兴奋,这可都是商机啊。
录鸣着了酒酒奉茶,那鸟人整理了一下衣衫,坐下后开始娓娓道来。
从前在蜀地的一个弹丸之地,曾有一国,国号亦为蜀,帝命杜宇,称望帝。这个国家真的很小,与其说是国家倒不如说是个大村落,连皇帝都要亲自与民众一起下地耕种,不过这望帝乐在其中。望帝有一位美丽的妻子,望帝对她如珠如宝,呵护有加,全国上下都过着安然的日子。可惜,一个外来人打破了这片宁静。
来者是个失意书生,金榜无名,返乡途中迷路至此。书生是这里读书最多的人,望帝也为他的学问所折服,将他封为了“宰相”。在书生到来之前,杜宇甚至不知道,还有宰相这个官位。
书生在这里大展拳脚,今日上奏要办学堂,明日筹谋要立刑罚。杜宇开始有了深深的自卑感,于是他离开了他的国家和他深爱的妻子,独自踏上了修行的路。可没想到,书生成了一位暴君,还想霸占他的妻子,妻子不愿委身与他,竟自尽了。
杜宇听闻急忙赶回了这里,可惜,昔日的臣民早已奔逃,不知去向,妻子也早已埋于荒冢。他日夜在城外痛哭,不知过了多久,也气绝而亡,化为了如今的子规鸟,在那片曾经属于他的国土上哀鸣。
等到子规说完,烬然终于忍不住问他:“所以,你这么怂的人是靠抓阄当上皇帝的吗?”众人闻言都绷住了嘴角,抿着嘴不敢笑出声,怕被菩萨扣功德。
“你来这里找我们,难道是想让我们为你复国吗?”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落魄皇帝也该有个三瓜俩枣的吧,说不定还能封个什么官做,那还要印什么盗版书!烬然想到这里,已经盘算起了三进三出的宅子该建在城中何处。录鸣一看就知道,这女的又想做梦了,伸手就给了烬然一个“仙女栗子”吃。
“他想寻的是,妻子的亡魂。”见子规不语,录鸣出言道破。
“我在那里找了很久,我只想找到妻子到底埋在哪里,我只想再见她一面。我本就无心做帝王,我只希望同妻子偕老百年。当日,我非自愿离开,是那贼子用计离间,他说皇后觉得我无用,不愿再见我一眼,我竟信以为真,如今想来,我与皇后的感情怎会如此浅薄,是我,是我太傻了。”他又哭了起来,一声比一声凄厉,眼中竟是流出了血泪。
“别哭了,烦死了。一口价,三百九十八,皇后送回家。”好一个黑心肝的商人,酒酒忍不住直接往烬然的身上啐了一口,连连骂她没心肝。
“我身无长物,只要让我与她说句对不起,我愿意以魂饲你的法器。”烬然本来就是苗疆学蛊术的巫女,以魂饲法器确实能让她有更强大的法力。
“那我就做个亏本买卖吧。”出发,抢他妈的黑白无常的饭碗,找魂去。
烬然与子规一起来到了蜀地,其余人都留在了神晦馆。
昔日繁荣的蜀地,如今已经重归了自然的掌控,农田成为了野草的领地,房屋也被爬山虎盘踞。眼前的景象又勾起子规的伤心事,嘴角渗出了丝丝鲜血。烬然用手指从他嘴角抹了一些,紧接着就开始施咒,手上的鲜血变成了红丝线,一头绑住了烬然的食指,一头朝着城中飞去。二人在城中飞快地穿梭,一直到了城楼下,只剩残垣断壁的城脚下开满了鲜红的杜鹃花。
原来,她一直在这里等杜宇。
那日,她从城楼跳下,被她的血溅到的地方都开出了红色的杜鹃花,那是她的精魂所化。他在城中盘旋,啼哭寻找了千年。她就在这里,等了他千年。
子规魂所变,朵朵染胭脂。血点留香瓣,啼痕渍满枝。
子规又化作了鸟,飞在那一丛丛杜鹃花丛中,他想叫醒沉睡了千年的妻子,可是除了风吹过的时候,那杜鹃纹丝不动。烬然看着眼前的景象,叹了口气。
天已经大亮,烬然没有回神晦馆,而是直奔了城中的画馆。
“堇鸢师姐!起床啦!”
“什么,师父来抓人了吗,我不能被抓走,我明天要交稿了。”
被烬然称为师姐的这位妙龄女子是时正伏在画案上会周公,头发松松地挽在脑后,还插了五六支粗细不一的画笔。堇鸢原本是苗疆巫女,要教导师妹烬然,还要负责寨子里大小祈福仪式,还要做巫医给村里人看病,还要时刻保持巫女的美好形象,还要管理族内事务,这么多个“还要”终于压垮了伟大的巫女大人。那天晚上,堇鸢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为了苗疆的安定,连夜带着烬然走了,从此寨子里安宁了。
“师姐,没有人来抓我们,我是来找你帮忙的。”烬然坐在堇鸢旁边,又是捏肩又是捶腿,这人间狗腿子的样子学了个十成十。
“我再说一次,我是不会给你画春宫图的,加钱也不行。”
“这次不是,这一次是有正经事相求的。”
“哦,那要加钱,加很多钱。”
这里,代表苗疆族长给大家澄清一下,贪财完全是巫女大人和烬然的个人行为,与我们苗疆人无关,我们苗疆不是人人都这样的,大家还是可以放心前来旅游,当然了,要带够钱。
堇鸢足足敲了烬然一百两的竹杠,才开始拿起画笔作画。堇鸢以灵力入画,画了一幅《子规啼血映花图》,并与烬然一起回到了蜀地。
子规的口中不停吐出鲜血,落在杜鹃上,将花染得更鲜艳了。眼看他也将魂飞魄散,堇鸢施展起了巫术,将子规的魂魄引到画中保存,然后将他亡妻的魂魄一点点从杜鹃花中剥离出来拼凑,一起引至画中。烬然在旁边看得焦急万分,又不敢打扰堇鸢,生怕出一点差错,只能默默祈祷上天庇佑,有情人能在画中再续前缘。
终于成功了,可画中却生了异象。画中的杜鹃将所有花瓣都蜷缩回了花苞中,似乎不愿意再见到子规鸟,而子规不断在她身边盘旋,嘴巴一张一合,似乎是要说尽这千年的思念。
“师姐,给他俩画个单间吧?我看,他们俩好像要和离。”
“你懂个锤子爱情。”说罢,堇鸢掏出烟斗,看起了天上的云。
一袋烟的功夫,杜鹃花又重新绽开了。
“等了一千年,还不允许人家发发脾气吗。”堇鸢用烟斗敲了敲烬然的头,示意她把画收起来。
等回到神晦馆,已经是下午了。烬然把画挂在了花厅里,旁边又配了两盆杜鹃盆景,难得得到了录鸣的赞赏。
“师姐,如果有人让你等了一千年,你会原谅他吗?”
“如果不会的话,我也不会等他一千年。”
还没等堇鸢再说下去,烬然已经跟酒酒因为一只鸡腿扭打在了一起。看着烬然被酒酒咬住,疼得直喊救命的样子,堇鸢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
少年不识愁滋味,也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