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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还君明珠双垂泪 ...
月光涩涩,风声萧萧。今晚的元府不同往日,府邸之外鞭炮声不断,来者庆贺络绎不绝,府邸上下格外热闹。
若问缘由,便是元家长女元彤今日进宫选秀,拔得头筹,深受皇帝青睐,这才十年深闺修养,一朝选入皇宫。
元家上上下下的欢喜自是不言而喻,元家有秀女入选,这自然是天大的喜事。若是日后深受皇帝宠爱,诞下皇子公主,对母家的帮助自然也就更大,朝堂之上便更有说话的自由和底气,手中掌握重权,再不必小心翼翼,胆战心惊了。
闺阁之中,元彤的母亲双手紧紧握住元彤的十指,脸上既是欣喜,又是十分惆怅。
“如今我的掌上明珠被一朝选入宫中,真好,为娘真是替你高兴。”元彤的母亲轻拍元彤的手指,十分欣慰,随后继续说道:“可是有一点你要记住,进入皇家凡事都要收敛,不可再像府中一般再没规矩。皇宫人多眼杂,你千万小心,切勿落人口舌,让人搬弄是非。”说到这里,元彤的母亲用手帕轻轻擦了眼角的泪水。
元彤宽慰母亲:“放心吧娘亲,此番女儿进宫,定然会小心翼翼,注意言情举止,不让他人抓住空子,从而给元家带来灭顶之灾。若是出事,女儿定会自己顶着,必然不会连累家中上下。”
元彤的母亲立刻说道:“呸呸呸,说什么傻话呢,我的女儿吉人自有天相,生的亭亭玉立,如今又有福气进宫,旁人羡慕都来不及,你却是说出连累家中这种话,你可是咒怨家中出事呢。”
元彤轻轻摇头:“不是的,母亲。女儿只是有些担心罢了。害怕将来皇权至上,女儿却不小心得罪,以至于…”元彤的声音越来越来,最后以至于听不见了。
元彤母亲也叹息道:“唉,如此,确实应该小心些才好。为娘不求你日后荣华富贵,但求你在宫中能够千万注意,日日小心才好。”
站在门口的元清已经在不停的打着哈欠了,十分瞌睡的样子。便开始催促娘亲:“娘亲和姐姐的话还没说完吗,清儿已经困死了,清儿想回房睡觉。”
元彤母亲听了此话不禁流露出笑意:“好好好,额娘和姐姐的话已经说完了,清儿若是困了,我们便早些回房休息好了。你姐姐明日进宫,也确实需要好好休息,明日才能有精神,皇上才会瞧着喜欢。”
元彤用食指刮了刮元清的鼻子:“臭小子,就这么一会就想睡觉了。你以前日日盛夏熬夜捉蛐蛐倒也没觉得瞌睡呢。一到读书写字的时候就犯困,如今又没让你读书,你竟是又犯困了。”
元清揉了揉双眼,样子着实可爱:“我才没有犯困呢。”
元彤和母亲不禁都笑出了声,元彤母亲把元清抱起来,轻拍元清的后背:“好好好,清儿没有犯困,咱们这就回房睡去,养足精神。”
元清打了个哈欠,趴在了母亲的肩膀上迷迷糊糊的回答:“嗯。”很快便在母亲的轻拍下睡着了。
母亲回头嘱咐元彤:“你也要早些休息,明日可还要进宫呢。万莫因为熬夜变得着实不好看了。”随后她便抱着已经睡着的元清出了房门。
风轻云淡,皓月当空。元彤看了一眼门外的月亮,便不禁叹出声来。日后怕是日日都要与家中之人望月思念了。若不是那一句“彤庭飞彩旆,翠幌曜明珰。”她大约也不会入选。
参加选秀那日,每个秀女都身着五彩绣袍,头戴金钗银钿,手握细绢,身形曼妙,各个都大放异彩。她也没多少心思想要入宫,便是一身绿衣,头戴几枚素钗,簪了一朵小小的夕颜花,便是打算落选,能在这世间寻一枚好儿郎,从此白头偕老。而不是在那冰冷的皇宫之中与三千女子争夺雨露。
那一日她与其他衣着艳丽的女子一起走到了皇帝面前。全部对着坐在龙椅上的皇帝恭敬的说道:“参见皇上。”
皇帝挨个看过去,终是摇头。她以为她落选了,便也没有多少难过,倒是其他的秀女一脸的不高兴。一只蝴蝶寻着花香而来,轻轻落在她头上的夕颜花上,她并不知,安静的站在队伍之中。
坐在龙椅上的皇帝问道:“穿翠色衣裳的女子可是哪家秀女?”
旁边的太监立刻翻阅手中的文档说道:“是兵部尚书元庆之女元彤,年十七。”
听到自己的名字,元彤这才意识到皇帝口中所说的翠绿色衣裳女子指的是自己,便立刻行礼:“臣女元彤参见皇上。”
皇帝的兴趣一下子涌了上来,思虑了一会说道:“花浮酒影彤霞烂,日照衫光瑞色鲜。彤字,当真是个好名字。”
元彤答道:“臣女的名字来源于唐朝皇帝唐太宗所写的‘彤庭飞彩旆,翠幌曜明珰。’里面的彤字,正是民女名字的来源。”
皇帝“嗯”了一声,细细品味道“彤庭飞彩旆,翠幌曜明珰。你可是读过书,认识字的?若是读过,可是读过哪些书?”
元彤答道:“父亲早在民女少年时期便教会民女读书写字,如今已有十年之久。民女大致读过《大学》,《中庸》以及一些唐诗宋词,的确是认识字的。”
皇帝有些欣慰:“自古以来,女子无才便是德,多少年也不见女子读书,兵部尚书元庆之女,甚好,甚好。”
旁边的太监看见皇帝龙颜大悦,连忙欣喜的问道:“皇帝可要留用?”
皇帝想了一会说道:“那便留用吧。”
旁边的太监立刻提高声音说道:“兵部尚书元庆之女元彤,年十七,留用——”
旁边的秀女投来羡慕的眼光,元彤双手扶住自己的裙子,双膝跪地,恭敬地回答:“谢皇上。”
皇帝转而指着元彤旁边一身大紫大红的秀女说道:“就你了,留用。”
旁边的秀女十分欢喜,连忙跪地,大声的说跪谢:“民女柳茗,参见皇上,愿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旁边的太监亦是提高声音说道:“大理寺卿柳岩之女柳茗,年十八,留用。”
皇帝说道:“你和元彤都站起来吧,免得跪伤了身子。”
此时跪在地上的元彤这才起身来,十分规矩的站着。旁边的柳茗倒是显得十分高兴,皇帝见她如此高兴,便好奇的问道:“你可是选秀入宫十分高兴?”
柳茗欣喜的回答道:“若是以后民女能常伴皇上左右,民女自然十分高兴。”
坐在龙椅上的皇帝握着手中的佛珠,随后说道:“你可知道,‘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可是什么意思?”
柳茗一下子答不上来,有些不知所措的呆在原地。皇帝有些叹气摇头,旁边的元彤跪了下来说道:“此诗为唐代张籍所写,表意为忠于丈夫,也表达了张籍他忠于朝廷、不被藩镇高官拉拢、收买的决心。”
皇帝欣慰:“倒真是读过些许诗的,也不枉兵部尚书元庆的一番教导。大理寺卿官职颇大,如今大理寺卿之女入宫,不知柳家是否也能忠于朝廷呢。”
柳茗吓得立刻跪下:“柳家世世代代忠于朝廷,必然不会做出什么危害皇上的事情,还请皇上明察。”
皇上摆摆手:“我不过随便说说罢了,你为何如此慌张,下去吧。”
旁边的太监提高声量:“换下一批秀女进殿。”
出了大殿宫门,柳茗仍是没有缓过来,皇上的一番话着实把她吓得不轻,不过好歹留用,这也算是喜事一件。
接应柳茗的丫鬟到来,给她披上披风。很多秀女都无奈落选,表情十分沮丧,柳茗有些趾高气昂,一脸的骄傲。她自貌不凡,颇有几分姿色,不比那些庸脂俗粉,选上是必然的,这无须担心。
旁边的元彤一脸淡然的走过去,身后的柳茗立马挑衅道:“呦,这不是元家才女吗,女子无才便是德,反倒妹妹学了几个字,看了几本书,便学会在皇上面前卖弄了?殊不知,只是皇上觉得一时新鲜,你长的又不出众,又岂是能入皇上眼中的,妹妹应该惜福才是。”
元彤转头说道:“谢谢姐姐提醒,只不过这里人多口杂,我并不愿意和姐姐在这里争论,还请姐姐自怜自艾,多读些书,便知道皇上今日此番可是什么意思。”
有时候,你想过的很平静,可是上天从不会让你平静。有时候,你明明不想惹事,到头来还是会变成别人的眼中钉。这一切明明不是我在找事,明明是别人故意找事,把你逼到退无可退的时候,在你深陷泥潭的时候故意幸灾乐祸,十分讽刺的看着你。吵架故意把你逼到哑口无言,没有任何理由,心里烦躁便是拿你出气。没有人帮你,没有人会理你,甚至没有人肯安慰你,听你的苦楚,听你说道这一切都不是我找事。一种来自底层的悲哀。
这便是人性,明明不是我,却偏偏找上了我。若是可以,我宁愿从不认识你。
若是还有稍许良知,便应该知道留人三分余地,而不是步步紧逼。
深宫之中,更是如此。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欢喜忧愁,都将无人倾听。
柳茗还在不断的找事,元彤干脆不予搭理,直接走了过去。背后的柳茗看见如此,心里的火气一下子涌了上来。
“本来心里就特别烦躁,你还非要贴上来,找骂啊。”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烦恼,我,也一样。元彤心里一下子涌上难过,但仍是装作听不见,直接离开。
后来便是宫中的太监挨个到各家去宣读皇帝的圣旨,教引嬷嬷也各自去到秀女家中教引礼仪,直到昨天。
思绪从回忆中出来,元彤关上了自己的房门,轻声叹了一口气,最后去了自己的床上打算入睡,却发现自己翻来覆去,整夜无法入睡。
元彤侧着身子躺在床上,却是不断思考者明日即将进宫的事情。若是他日真的说错某些话,做错某些事,被人抓住把柄,那么她又该如何是好?
也不知过了多久,眼睛逐渐有些疲累,元彤想要轻轻闭上眼睛,随后便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第二日清晨,薄雾朦胧一片,公鸡还未鸣叫,朝霞还未出现,元彤便被母亲在睡梦叫醒,起来梳洗打扮。
元彤身着粉红色衣装,头顶发髻,一个橙黄色步摇在发髻之上,随着走路不断摇晃。发髻两边各有一支银色发钗,两只发钗形状不同,却都是十分美丽。脸上涂抹淡淡的胭脂水粉,一双水灵的明媚眼睛,紧抿的嘴唇,眼神之中透露着一股坚强。
门外进宫的轿辇已经等候很久了,进宫的秀女可以携带亲近的丫鬟入宫。丫鬟玉露从小陪着元彤一起长大,带她进宫自是最好的选择。元彤在丫鬟玉露的搀扶下一路走上了轿辇。
轿辇随后启程,一路朝着皇宫的方向前进。玉露在轿辇旁边一路跟着,元彤待在轿辇之中,双手交叉紧握,一路随着轿辇前进。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轿辇落了下来,旁边的玉露掀开帘子,扶着元彤下了轿辇。
面前的紫禁城远比当日选秀时期的紫禁城更为宏伟,更为壮观。无论是从建筑上,还是风格上,亦或是周围的宫墙之上,都比当日的紫禁城略胜一筹。
旁边的玉露十分高兴的对元彤说道:“小姐你看,这紫禁城真是漂亮,难怪人人都盼望着能够进这紫禁城呢。”
元彤淡淡的回答道:“嗯,确实,只是这紫禁城表面华丽,却不知竣工之时花了多少财力物力才修筑这宏伟的紫禁城,着实令人惊叹。”
旁边的太监走过来,表情十分高兴:“小主你只是看到这紫禁城外,这紫禁城内的风景,小主可是还没见到呢。若是看见了,必然更要赞叹有加的。如今我奉命带小主进宫,请小主跟在我身后吧。”
玉露答到:“那你快些带路吧,别让我家小姐等急了。”
太监笑到:“姑娘可是得改口了,从前叫惯了小姐,如今一朝成为宫里的小主。这宫里可是比不得外面,饭可以乱吃,但这话,着实不能乱讲。”
玉露立刻改口:“多谢公公教训,如今的确得唤我家小姐为小主了。”
元彤倒觉得没什么,不过一个称谓,一个太监却还要在这里斤斤计较,恐怕这以后宫里的日子,会很难,很难。
元彤轻叹一声,旁边的玉露立刻担心的问道:“小主可是哪里不舒服?”
元彤摇摇头,走在前边的太监说道:“小主还是快些吧,从宫门口走到小主的寝殿还是有些距离的。”
玉露问道:“我家小主住在哪个寝殿?”
太监答道:“翠英宫,与三日前刚刚进宫的柳贵人同住一个寝宫,只不过柳贵人住东宫,小主嘛,因为位分低于柳贵人,所以住在西宫。”
元彤默默无语,她从未告诉他人她与柳茗那日选秀争吵的事情。但是她心里有些预感,恐怕…柳茗不会让她好过。
事实上真如她所猜想的一样,一到翠英宫,正在庭院之中休息的柳茗便立刻来了句:“你竟然也住这个宫殿,与我同住,当真是你三生有幸啊,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到底什么身份。”
她不理柳茗,对着旁边的玉露说道:“玉露,收拾收拾咱们的行李,准备搬进去。”
柳茗见元彤不搭理她,语气十分生气:“本宫在和你说话呢!”
元彤转身:“你是谁?你以为你是谁?玉露,把东西搬进去。”
玉露立刻照做,柳茗大声喊道:“你最好别让我再看见你,本宫见你一次打你一次。”说完,柳茗一脸的傲慢。
元彤转过身去,眼泪在眼睛中打转,却是一直没有流下来。她不能哭,她暗暗告诉自己,从此不会有人帮她,她只能全部靠自己。
旁边的玉露看见柳茗这样骂自家的小主,自家小主却是不肯回话,不禁有些担心的说道:“小主…”
很久她才回答道:“我没事,玉露,赶快派人打扫寝殿吧。”
因为柳茗先她一步进宫,所以柳茗一进宫便选择了装饰华丽的东宫,西宫常年失修,内屋也是常年失修,十分破烂。
柳茗一开始便选择了最好的宫殿,其实侧面也反映出了她很是以自我为中心。
只不过,那时候的元彤还是很天真,总是以为人性不会有那么坏,她只要做好自己的本分,就不会落人口舌,就不会有人找她麻烦。
事实上,她大错特错。深宫之中争宠不断,哪怕你什么都不做,只是光有皇帝的宠爱,便会有人看你不顺眼,一路仗着家中官职与自我,把你害得很惨。
那一日她不小心踩到了柳茗的裙裾,却被柳茗以身份压制被迫没事找事又来一次争吵,她已经泪流满面,魂断犹泣,柳茗仍是不放过她,满脸笑容的看着她,一脸嘲讽。
“本宫乃是金贵之身,岂容你在此处放肆。本宫身上的布料乃是蜀锦所做,稀奇得很,却被你弄污,你一个小小贵人,如何担当得起。”
这是柳茗亲口说出来的话,她却是不觉得任何抱歉和亏欠,仍旧我行我素,横行霸道。
那时候的她顿时愣住,难怪…她永远不会放弃任何一个机会来找她麻烦。一行眼泪流下,她哽咽着说道:“嫔妾并非故意所为,娘娘更应该为刚才的鲁莽言行应该跟嫔妾道歉…”
一个简单道歉,却成了一个最遥不可及的奢望。
她语气十分冲突:“本宫凭什么和你道歉,你踩脏了我的裙裾,这本就是你的错,本宫又何错之有?真是痴人说梦,笑话。”
柳茗舒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呼,不要和贱人说话,免得气坏了本宫宝贵的身子。”
旁边的宫女立马煽风点火:“就是呢,小主不要被这贱人之躯气坏了自己,小主的身子要紧些。”
柳茗继续笑着说道:“恭喜你,成为本宫第一个讨厌的人。”
那时候她大彻大悟,如果自己不自强,一辈子软弱无比,那便是被人欺负的份。谁都敢欺负你,更何况你本身就很好欺负。
她开始不搭理,对于柳茗有意无意说的酸话坏话无心理会。她本想安静的过好剩下的日子,因为已经没有任何必要。
柳茗本身就是靠着与人吵架过着宫中寂寥的日子。若是皇帝某天宠幸哪个嫔妃,她便是过几天便跑去与人争吵,从不间断。尤其是与她同住同一个庭院的时候。
若是不愿搭理也就罢了,可惜上天让她避无可避,她每天都会看见柳茗那张极其讨厌的脸,以及她鄙视冷笑的脸。
如果她曾祈求上天放我一马,可是从未如愿。上天将她推入深宫之中,从此她的悲哀苦楚,又有何人知道?她流过的泪,可有人会记得?
她曾无数次想过,为什么,上天对我如此残忍…在我最难过的时候非要降下一道劫数,硬是生生要将我逼疯?
她是个富贵人家,从来都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习惯了依靠别人,若有半点不顺心,都是要跟你闹,硬是生生找出你的错处,挑出你的毛病。
殊不知,那些本不是我应该做的,那不是我的本分。你口口声声说自私自利,一出口便是贱人贱人的喊着,非要得理不饶人,若你还有半点思考,你可曾真正想过,到底谁更自私?谁才是真正的贱人?
不愿找事,所以懒得理会,你却是以为好欺负。从前与他人吵成了习惯,便如今跟谁都要吵上一番,实在是,无理取闹。
——“别让我再看见你,本宫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呼,不要和贱人说话,免得气坏了本宫宝贵的身子。”
…
没有人帮忙,只能自己靠自己。
我的苦楚,又有何人知道,何人明白?
既是无人明白,那么从今往后,那我便要做我自己,再也不低声下气,泪流满面,受人欺负了。
若是上天执意如此,频频降临磨难,那我便要更加坚强,更加波澜不惊。
你是谁,你与我无关。其实你本就是我命中注定的小人,我却把你当成了最开始的好人,只是从今往后,我不用再去理会。
天道轮回终有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你终会在生命的流转之中,收到自己当初种下的因果,一点一点品尝那苦涩的滋味,以及无人安慰,无人理会的苦楚。
如此,那我便默默等待就可以了,因为你与我,已经毫无关联。
因为泪流满面的时候,你是在袖手旁观,幸灾乐祸的。
这些话,她暗暗在心底给自己说道,告诉自己一定要坚强,不能软弱。
元彤开始变得更为自强,以前便是对他人太好了,所以别人都敢来欺负。
那时候她对着面前的柳茗发飙说道:“抱歉,嫔妾没必要去做的事情,就是娘娘也无权使唤。嫔妾已经忍了娘娘很久了,还请娘娘顾及脸面,别再得寸进尺…”
她没等元彤说完,立马以更大声音的回道:“有本事你别忍啊,啊!你看本宫面善,看本宫好欺负是吧!”
谁更好欺负一点?深宫之中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一开始她只是不想惹事,保全家中父母弟弟,这样便不会落人口舌,被拿把柄了。
可是没用。
宫中嫔妃一旦失宠,太监便会克扣你的生活。有时候,她的生活真的过的很艰难很艰难,却又不得不熬下去,好好活着。
谁能救我?谁都救不了我。那我便只能自己救自己了。
后来太监再克扣,她会大声呵斥。敢于偷懒的宫女,她也不会再容忍,直接赶走。宫女与太监不在乎多,只在于忠心与否。
很多次长夜漫漫,她只能默默哭泣,却也不哭出声,宫里的日子,实在难熬。最终陪在她身边,一直忠心耿耿的,就只有当初一直陪着她的玉露,从始至终默默相信她,不离不弃,这也在深宫之中给了她一丝温暖。
在她以为自己的生活总算能好过一些的时候,却又是另一番磨难。
柳茗的父亲是大理寺卿,元彤的父亲是兵部尚书,本来毫无相关的两个人,却因为柳茗,硬生生扯上了关联。
后来边塞发动战争,兵部尚书元庆应命出征,便离开京城,去到塞外。
也正是这个时候,柳茗父亲上奏朝廷,说是元庆为兵部尚书,掌握手中重大兵权,如今远在边塞,勾结党羽,应革职查办。
皇帝自然不会轻信柳茗父亲一人所说,可是柳茗父亲早已串通朝堂,各路言官纷纷一起上书弹劾元庆,这时候皇帝不得不有所怀疑。
他召来南翼王前来商讨,那一日南翼王接到宫中急召迅速入宫,因为走得匆忙,在拐角处撞到了正在端着花生酥回宫的元彤。
元彤手中的花生酥尽数落到了南翼王身上,因为南翼王比较高大强壮,元彤生的弱小,便被南翼王撞倒,跌坐在地上。
因为赶着进宫,南翼王这才换了一套新衣,如今方才进宫便被宫女弄脏,心里着实有些不悦,便随口说到:“你应该好好看路,这次幸亏你遇见的是本王,若是下次恐怕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元彤衣着朴素,他着实以为元彤是一个不起眼的宫女。
元彤从地上爬起,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捡起了落在地上的端盘,对着眼前的人恭敬的行了一个礼,不冷不热的说道:“多谢王爷。”
南翼王有些惊讶:“你怎知道我是王爷?我从来没有说过我是王爷。”
元彤嘴角轻微上扬,露出淡淡的笑容,随后说道:“若不是王爷,又怎会衣着如此华丽。且王爷个性随和,断然是不经常待在宫中,况且王爷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梨花香味,腰间随身别着一枚玉佩,那纹路十分复杂,若不是皇家手艺,是雕刻不出来的。”
南翼王闻了闻自己的衣袖,倒真是有一股淡淡的梨花香,便觉得眼前这个女子倒真是厉害,不禁夸赞道:“你倒是很仔细,只是不知道你是哪个宫的宫女?可否告知本王?”
元彤答道:“相逢何必曾相识呢。哪个宫中的宫女不都一样是宫女吗。”
南翼王陷入沉思:“同是天涯沦落人…你可是有学问的宫女?”
既是错了,不如将错就错。元彤打断道:“奴婢不曾有过学问,与王爷相遇已是偶然,怎可告知王爷奴婢贱名,不小心污了王爷尊耳。更何况王爷拥有更优越的生活,我不过宫中的一只蝴蝶,永远飞不出这紫禁城罢了,与王爷有着云泥之别。”
元彤转身离去,留下南翼王一人呆在原地。南翼王对着元彤的背影喊到:“我是南翼王。”
元彤并没有应答身后之人。
不论是什么王爷,元彤都觉得与自己无关,免得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南翼王进入养心殿,皇帝便笑着说到:“南翼,你可迟到了。还有你的衣服怎么回事。”
南翼王恭敬了拜了一下:“路上出了点状况,所以迟到了一会,不小心弄脏了衣服,还请皇兄担待。”
皇帝拍了拍南翼王的肩膀:“你迟到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今日叫你来,是问问你对兵部尚书元庆的看法。如今元庆手握重权,又遭到众人弹劾,着实不得不防。”
南翼王笑了:“贼喊捉贼不是吗,若是元庆早有谋反之心,为何不尽早谋反,大理寺卿柳岩的弹劾未免也太强词夺理了吧。皇兄还是莫要听信小人谗言。”
皇帝拍了拍桌子:“也罢,还是暗中观察一会吧。南翼,十几日之后便是团圆家宴了,你是不能缺席的。”
南翼王笑到:“当然当然,家宴定是不会迟到的。”
柳岩发动的弹劾没有成功,这事传到了柳茗耳中。看见每日闲坐在庭院之中的元彤,柳茗对元彤的憎恨就愈来愈深了,处处给元彤摆脸色,元彤懒得搭理,她也觉得实在是有气无处可发,便整日对着宫中的宫女出气,责罚他们。只要稍有不顺心,便是砸掉宫中的东西,东宫常常传出柳茗摔东西的声音,以及宫女哭闹的声音。
元彤懒得理会,日日装作听不见,闷头就睡。
不过寥寥几日,深宫之中便下起了一场大雪,很快金碧辉煌的宫殿之中便被皑皑白雪覆盖,一片白色。
后来宫中家宴如期而至,所有嫔妃都得尽数出席,那一天,柳茗选了一个大红大紫的衣服参加家宴。元彤觉得这家宴与自己毫无关联,便仍旧穿着那日选秀穿的翠绿色衣裳,披上披风,随便梳了个简单的发髻,插上几根簪子,便打算赴宴去了。
天气有些寒冷,宫墙旁边已经积有三尺瑞雪,她不自觉打了寒噤,双手紧紧握在一起,不断呵气使自己暖和起来。
当她一路走到宫殿之中参加家宴的时候,众多嫔妃已经就坐,晚宴便也提前开始了。柳茗是乘坐步辇而来的,自然比她徒步走路要快的许多。
一见到她的来到,柳茗倒是来了兴致:“元贵人可是不知道时间的吗?众多姐妹都已经坐好了,妹妹才刚刚到来吗?”
大殿之上没有人回答柳茗,元彤找到了自己的座位,转而坐了下去。一抬头,却是看见了坐在对面,身着一身白衣的南翼王。
南翼王嘴角轻微上扬,那笑容,明显是冲她而来的。她懒得理会,低头把弄着自己手中的筷子。
南翼王有些失望,明显对面一身翠绿色衣裳的女子不想搭理自己。这时候坐在皇后身边的皇上打破尴尬,拿起酒杯站起身来说道:“诸君举杯,家宴团圆,朕,今日就敬你们一杯。”说完,皇帝便将杯中的酒一口饮尽。
这时候南翼王拿起酒杯站了起来,对着皇帝说道:“皇兄先干为敬,皇弟也不甘落后,这一杯,自是敬皇兄的。”说完也喝下了杯中酒。
皇帝笑到,转而也饮下一杯。
南翼王放下酒杯,转而说道:“今日本是家宴团圆,奈何最后却有人迟到,如此,皇兄可是如何惩罚?”
低头把玩筷子的元彤一下子抬起了头,却正好对上南翼王那张笑脸。一下子各种情感涌上心头,藏在桌子底下的拳头紧紧握住,元彤强忍住平静。
皇后对着旁边的皇帝说道:“那便是最后进来的元贵人了。”
皇帝说道:“那南翼你说,该怎么惩罚元贵人,好歹长长教训,下次的确应该早些时候了。”
元彤默默站起来,不远处的嫔妃们在不断偷笑,想要看她出丑。柳茗自然是幸灾乐祸,比任何人都要高兴。
南翼王说道:“那便来让元贵人试试辩香吧。现在本王即刻命令去准备一种特制的香料,拿给元贵人闻一闻,只是不知元贵人能闻出其中的几种。”
他记得上次遇见她的时候,她连他身上淡淡的梨花香味都能闻得出来,若是说没点本事,他大约也也是不信的。
随后太监便把特制的香料端了上来,元彤见自己已是无法脱身,便起身到特制的香料面前。南翼王站在旁边,看着她仔细的闻着眼前的香料。
她揭开眼前的盖子,用手轻轻扇动,让一缕气味轻轻进入自己的鼻中,过了一会,元彤说道:“这里面有一股淡淡的文竹清香,以及那种秋日盛开的菊花香味,一种合欢花的气味,混杂着一种泥土的清香,以及一种腊梅的暗香,还有一丝轻微的,王爷身上带着的梨花香味。”
元彤看着眼前的南翼王:“王爷,嫔妾说的可对?”
南翼王微微张口说道:“大致你是闻了出来,可是还有一种气味,你没有闻出来。”
元彤有些皱眉:这些香料混杂在一起,气味也不是很好闻,除了那些她所说的,已经是她极力在辨别的气味,都是十分轻微,可还有什么遗漏的气味?
南翼王看着眼前的人陷入沉思,不禁觉得那模样甚是可爱,便打开那香料说道:“还有一股磨碎的红豆气味,我命人放入了这里面,元贵人独独遗漏的,便是这种气味。”
元彤轻叹了一口气,随后说道: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
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自古红豆便是相思之物,王爷命人放置于香料之中,嫔妾心中并没有什么相思相念之人,自然无法闻出这种相思气味,还请王爷见谅。”说罢,她朝南翼王规矩的行了一个礼。
南翼王有些惊讶:“难道你会读书的吗?竟是知晓诗词。可是…”在那次相遇之时,她明确说了,她不懂学问。
元彤不语,坐在明堂之上的皇帝笑道:“南翼,这你就不知了,她选秀入宫之时,朕依稀记得,她仿若也是今日这样一身翠衣,对朕说道’彤庭飞彩旆,翠幌曜明珰。’,如此学识渊博,朕又怎能不她他入宫。”
南翼王单手抱拳,靠在自己竖着的手掌之上,对着皇帝行了个礼:“难怪元贵人与其他嫔妃略有不同,竟是饱读诗书之人,皇兄真是好福气,能得如此之人,皇弟实在羡慕。希望日后娶妻,也能娶的如同元贵人这般娴雅的妻子,日日谈诗作画,甚是美妙。”
皇帝笑道:“好你个南翼,真会说话。如今你也到了加冠之年,娶妻也是迟早的事情了,竟是这般挑剔。”
南翼王正要说些什么,站在一旁的元彤有些咳嗽,只好说道:“皇上,嫔妾身体虚虚弱,体力有些不济,可以回到寝殿暂时休息吗?”
南翼王有些关切的问道:“本王见元贵人刚刚咳嗽,可是哪里不舒服?莫不是着了风寒,元贵人穿的也实在单薄。”
皇上摆手:“也罢,你先回去吧,莫要再加重风寒了。”
元彤行礼告退,随后便在玉露的搀扶下一路走出了大殿。看着元彤逐渐离去的背影,南翼王心里有些感触,心底生出一股莫名的惆怅。
诸君开始举杯作乐,向着亲近的人敬酒,很多人也向南翼王敬酒,南翼王也不得不回酒。
一饮下肚,皇帝喝了一杯又一杯,着实有些喝不下了,可是其他人仍在朝他敬酒,却又不得不喝,逐渐有些微醺。
南翼的酒量也十分浅,不过几杯便已经喝不下了,实在有人还在敬酒,便找了个借口对皇帝说道:“皇兄恕罪,皇弟有些醉意,想要去御花园中走走,也好醒醒酒,不过半会便会回来。”
皇帝醉的不行,便随口答应了,南翼王披上披风,迅速走出宫殿。
此时已经是寒冬时节,路上的积雪迟迟不化,留下宫中之人深深浅浅的脚印,后又被大雪覆盖,逐渐模糊。
一阵琴音响起,南翼王顺着这种琴音,不自觉来到了御花园。此时红梅簇簇,开得十分热烈奔放。红梅旁边有一个凉亭,而庭中正是一身翠衣的元彤正在弹琴,旁边的玉露站在她的身旁,默默不语。
他没有打断她,却听出她的琴音里尽是哀怨与难过之情。他靠在腊梅树旁边,静静听她弹完一曲又是一曲。
又是一首新曲,元彤轻轻弹了两下,便又不想弹了,便对着旁边的玉露说道:“算了玉露,我们回去吧,本宫现在也无心弹琴了。被人发现深夜在外弹琴,总归是不好的,帮我把琴收起来吧。”
玉露刚要收起长琴,一身白衣的南翼王儒雅的从腊梅树下走出:“元贵人可是不愿意再弹了?本王刚刚来了兴致,元贵人却是如此扫兴的吗?话说元贵人不是感染风寒,如今却又是待在这冰天雪地之中,可是不要身子了?”
玉露一下子怔住,元彤站起,平静的回答:“本宫只是出来散散心,与王爷何干。王爷还是快些回到家宴吧,出来太久是会被人说三道四的。”
南翼王一步步走上前来,“若本王说,不呢?你能奈我何?”
元彤着实生气了,欲转身离去,不愿搭理:“王爷如此风流倜傥,怕是找错了人吧。本宫一届小小秀女,王爷是万尊之躯,又何必雪夜之中与本宫纠缠在一起,落人闲话?王爷担待得起,本宫担待不起。”
南翼王知道元彤生气了,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他对她说道:“你可是心里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所以琴音皆是哀怨之情?”
“没有,王爷实在多管闲事。还望王爷今日快些回去,对今天的事情能够只字不说。”他苦笑,他好心的关心,怎么反倒成了多管闲事。
“当然,本王守口如瓶,说到做到。”他利落干脆的回答,却没有听见她的回答,只是她的身影逐渐消失于茫茫月色之中。
元彤对着旁边的玉露小声说道:“这件事情不许说出去,否则你我都将死无葬身之地。”玉露连忙点头,不敢乱说话。
南翼王想起了元彤大殿之上所说:‘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其实香料里面没有红豆,他看着桌上的红豆粥,随便说了一种红豆罢了,她的确是不可能闻得出来的,却没想到她会直接答上‘此物最相思’。
心里有一股不知名的情感涌动,他突然有些寂寥,如果…你并不是宫中的嫔妃呢?是不是,就不会如此不开心了?
可是没有如果,他只能怏怏的回到宴会上了。整个宴会他都觉得有些索然无味,便只能一杯又一杯喝了下去。
栀酒微凉,我欲苦独悲。
那日回府,他觉得心情着实有些不妙,看着窗外的一地的雪景,想起元彤所说:‘红豆生南国’,不禁轻轻吟诵出温庭筠的诗词:
“一尺深红胜曲尘,天生旧物不如新。
合欢桃核终堪恨,里许元来别有人。
井底点灯深烛伊,共郎长行莫围棋。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随后他又叹了口气,走到案桌旁边开始弹琴,弹的,便是那《长相思》。
此物最相思。入骨相思,你不知,我知。
大约是她的诗词,着实让他惊叹,女辈从不学诗,她独独是个例外。那幽怨的琴声之中仿佛透露出一种无奈和感伤,他躲在树旁听得也有些无奈和惆怅,只是那琴音停止后,他觉得着实可惜,便走出树下,对着眼前正要收琴的翠衣女子说笑着说到,只能希望能再听一曲罢了。
解衣欲睡,此愁无计可消除。
因为是王爷身份,他不能日日都去到宫中,去听一听那琴音,更不能有朝一日对她说道:“我与你比试一番琴艺如何?”
冬去春来,春天总算来临,他站在庭院之中,看着新燕筑巢,双宿双飞,一时间诗意大起,命人备好文房四宝。自己便在书房的案台旁边,拿起毛笔在宣纸上龙飞凤舞的写下:
霜降残枝欲压梅,几度零落依草木。
风撷寒雪别惊雀,燕归筑巢始知春。
口拙无处诉心曲,多情有言难相忘。
念卿久故相思意,栀酒微凉苦独悲。
他轻轻放下手中的毛笔,将那张带有小诗的宣纸轻轻抚平,小心翼翼的压在了宣纸的最下面,便转身离去。
桃花树下,一人落寞背影无双。空留我一人,苦独悲。
他原本想着自己以后大约只能按照皇家规矩,在朝中大臣的爱女之中选择一名作为自己以后的妻子,与她再是无缘。只是,在此之前,她的家中却发生了变故。
皇帝多疑,他虽劝过皇帝不必多心,但皇帝早已心存疑虑,便是派人暗中前去监视前线的元庆。但朝中大臣大部分皆是与大理寺卿柳岩勾结,此时前线战事紧张,兵员不足,元庆即刻写下谏书加密让人送去朝中。可让他没想到的是,他送去的谏书在朝中早已被柳岩替换。
送到皇帝面前的,并不是原来元庆所写的谏书,而是柳岩命令门客模仿字迹,所写下的勾结边塞胡人,屯积兵力,准备来日推翻朝廷,一朝为王。
皇帝自然动怒,如此谋反之心显而易见,便下令即刻命人捉拿边塞元庆,押解回朝。
元彤听到这个消息,并不相信父亲会如此,元家世代忠心耿耿,父亲定是遭人陷害,这才惹得皇帝动怒。如此,她便要和皇帝说明白,父亲是被冤枉的。
可是皇帝不肯见她,她日日在养心殿门口长跪不起,门口的太监不断的驱逐她,她也不肯离去。一连几日,皇帝丝毫没有要听她辩解的意思。
又是一日,她已近油尽灯枯,天上一道轰雷响起,即刻便下起了倾盆大雨,她跪在雨中,无人同情,无人怜惜。
身上的雨滴顺着往下流,一只温暖的手掌抚在她的肩膀上。天空的雨滴没有淋到她的身上。
她抬头一看,是他撑着一把油纸伞给她打伞。
他对她说:“别怕,皇兄命我前来商讨你父亲的事情,本王定然会倾尽全力前来帮你,必不叫你父亲蒙了冤屈。”
她感觉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双手死死抓住他宽长的衣袖,用近乎哀求的语气说道:“求…求求你…,帮帮我父亲。”
他蹲下来,看着眼前衣衫尽湿的女子说道:“你先回去躲雨吧,莫要你父亲冤屈被洗刷,你却病倒了。”
她摇摇头:“我会一直跪在这里,直到皇上肯见我为止。”她的眼神一尘不染,却是那样坚定。
他没辙,便是把手中的油纸伞递给她:“那你撑着伞吧,莫要得了风寒。”
她继续摇头,他把油纸伞放在了地上,转身进入风雨之中。那把油纸伞被风吹得往旁边倾斜了一小段距离,即刻就要被风吹走,她立刻伸手拿住伞柄,眼前之人已经进入养心殿了。
她默默流泪,哽咽着说道:“谢谢…你。”
后来元家真相大白,柳岩因仿造笔记,从而诬赖清白大臣,勾结党羽,妄图谋反,因此下狱,准备秋后处斩。其家眷者则株连九族。柳氏一族被迫处斩,柳茗被皇帝剥夺位分,打入冷宫。
冷宫之中阴暗无比,柳茗无颜面圣,加上冷宫之中日日都是鬼神之事从不间断,她又害人不浅,自然是疑神疑鬼。便也最终在冷宫之中发疯,被太监们嫌弃,一条白绫逼迫已经疯掉的柳茗上吊自杀。
翠英殿,又只剩下她一人罢了。只不过后来她的眼中,时常出现那个身影。
他在远处冲她微微一笑,她第一次挤出笑容,对他微笑。从前她是从不会搭理他的。
后来他命人在她生日的时候,送来了一对红豆耳环,而与红豆耳环一起的,是他曾经写下的那首小诗,最后附上了那句话:“此物最相思。”
深宫之中,皇帝不会对她有真正的情意,有时候看着他一张又一张的诗词,她开始动笔,回应他的诗词。
他的文笔甚好,有时候她也会惊叹他的诗词功底,然后绞尽脑汁的回想应该怎么配对。
有一次他在信中问她:“你会不会弹奏《长相思》?”
她回信:“我会。”
紧接着,思念化作琴音,在两个地方弹奏,诉说着一段相思之情。
长相思,长相念,长相忆。
那时候的那段时光,大约是她生命之中最快乐的一段时光。只是这种美好还未来得及多久,便被人打破了。
自从柳岩的事情过后,皇帝对朝中大臣皆起了疑心,便开始对朝中大臣的试探,一开始只是怀疑有权利的朝中臣子,直到后来开始怀疑手足,甚至于与他十分亲近的南翼王。
后来情况越来越危急,她有些担心他的情况,过几日便与他通过书信联络,他总是回她:“不用担心,我很好。”
可是最后他便不好了,皇帝派人搜至他的府邸,他一身淡然,并不担心。他没有涉及任何兵权亦或是勾结党羽,又何须担心?
只不过,这一次的他失策了。他给元彤写的每一首小诗都被搜出,每首小诗下面,都有一句“此物最相思。”
皇帝大怒,南翼王虽然没有谋反之心,可是如今却是惦念宫中嫔妃,他又如何能够容忍?
传话的太监来到翠英殿,元彤正在缝补衣裳,门外的太监便直接闯了进来,她觉得这些太监太过无礼,便大声喊了一句:“放肆!本宫的宫殿,岂是你们数说闯就能闯的。”
为首的太监冷笑:“皇上有旨,让元贵人去养心殿一趟,元贵人,请吧。不要为难我们这些做奴才的。”
元彤放下手中的针线,心里有些不妙,但还是跟着太监们去了养心殿。
皇帝正站在大殿之上,背对着她站着,没有言语。而在他背后跪着的,正是南翼王。她心里大感不妙,仍旧强忍住走了过去。
她走过去跪在地上,想要请安,皇上转过身来却开始发话:“朕把你心心念念的人带到你面前了,你可是还有什么话可说。南翼,这些年你瞒了朕多久,你与她,究竟私下来往过多少次!”
南翼王磕头:“一次也没有,这与元贵人无关,从第一次她能对答如流,能够迅速说出古诗词开始,皇弟便暗自倾心于她,如今已有三年之久,只能日日写诗解闷罢了。所有责任皇弟愿意一并承担。”
皇帝捏住元彤的下巴:“你说,你跟他什么关系。你若是有半分敢欺骗朕,朕定然将你们两个碎尸万段也在所不辞。”
深宫之中的寂寞,是玉露的不离不弃和南翼的雪中送炭给她冰冷的世界送来温暖,如今皇上已经怀疑到南翼头上,她与他,终是不可能了。
旁边的南翼王已经开始慌张:“皇兄,皇弟与元贵人从未有过瓜葛…”
皇帝打断了他的话:“你闭嘴。若没有,这本就是不该想的!”
她最后说到:“皇上,我与他,从未有过私情,自从选秀那日皇上口中所说‘花浮酒影彤霞烂,日照衫光瑞色鲜。’之时,我才得以进宫。如今皇上生疑,却是要怀疑自己的手足兄弟头上吗?”
她不能让他因为她而受到牵连,她不能再多一个人因她涉险。若是此生无缘,就请好好活着。
皇帝陷入沉思,她便手挽青丝,最终扯下一缕,双手捧上。泪流满面,对着站在她眼前的皇上,最终哽咽着缓缓念出:
春日宴,
绿酒一杯歌一遍,
再拜陈三愿。
一愿,郎君千岁,
二愿,妾身长健,
三愿,如同梁上燕,
岁岁…长相见。
吾皇万岁,但我只愿郎君千岁,若是心有灵犀,君必知我意。
南翼王微微颤动,终是没有抬头:“皇兄,皇弟愿意接受任何惩罚。只愿皇兄与元贵人之间莫要因为皇弟生出嫌隙。”
皇上最终还是饶过了他一命,但戴罪立功,打发他到极北苦寒之地镇守边疆之地。皇上此举,便是打算要让他老死在那边关,永不回朝了。
后来她将那串红豆耳环日日带在身上,从不离身。很多时候皇上来到她的寝殿,她便是开始弹奏《长相思》。她弹的越发入神,琴艺也越来越高。
后来皇上听厌了,见她也着实不如其他秀女一般会挑逗玩笑,便也很少来到她的寝殿了。这个宫殿又独剩她一人了。
红豆刻入相思之情,此物当真,最是相思。只可惜,我们的相遇,未曾在相嫁之时。这对红豆耳环,是注定无法赠还与君了。
内务府的奴才们是冠会见风使舵的,衣食份例也是不断克扣。不过此番失宠,她已经不打算再得宠了。宫中很快又迎来了一批新的秀女,整日里争风吃醋,暗下争宠。
又是一日坐在御花园中,附近的常贵人和欣贵人又因为一点琐事开始争吵。她觉得有些无趣,站起身来对着旁边的宫女说道;“玉露,扶我回宫睡会吧。”
她一个失宠的秀女,着实没必要掺和。
玉露立刻上前搀扶,扶着她走到了寝殿。睡梦之中依稀相见,可是那梦中,又是当年情景,故人模样。
一滴眼泪从眼角落下,却仍是身处梦中。
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彼时回眸一笑,梅下弹琴,竟又是一场别离之苦。若是逢君早些时候,大约便不会有如此相思之痛了。
若无缘,愿化相思,长守身侧,只愿同郎君,梦中,岁岁…长相见了。
此生长思,此生长念,此生长忆,此生,亦长恨。
《节妇吟·寄东平李司空师道》 张籍
君知妾有夫,赠妾双明珠。
感君缠绵意,系在红罗襦。
妾家高楼连苑起,良人执戟明光里。
知君用心如日月,事夫誓拟同生死。
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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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还君明珠双垂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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