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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好久不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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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氛并不算融洽。
连桃亦灼都好像没有方才亲切,吴峰并不知道二人本是旧相识,只道是路明池这小子实在太冷,连大美人都招架不住。
他伸手揽过路明池:“阿池,你来这么晚,错过了不少好场面。”
路明池问:“什么好场面?”
吴峰看向桃亦灼:“当然是桃老师现场制壶演示啊,那黑黝黝一块泥巴,在桃老师手里那么拍拍打打,变得听话又服帖,好不神奇!”
桃亦灼领着二人回工作室:“吴导过誉了,来进来坐,快要入夏了,外头还是热。”
她很快恢复成谈笑盈盈的样子,就连吴峰都怀疑刚刚那个流出一点脆弱眼神的桃亦灼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工作室的茶几不大,吴峰坐下后,路明池只好坐在桃亦灼身边的位置,桃亦灼在他手边泡茶,那雪白的腕子上一条碧玉镯晃来晃去,晃得他避过了眼神。
片刻,有人为自己拿了一只建盏茶杯,斟了茶。
桃亦灼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这茶杯也是我做的玩的,做的不够漂亮,路先生见谅啊。”
路明池拿起那茶杯,收口圆润,纹路精美,外行人已经觉得漂亮至极,也不知是桃亦灼自谦,还是她真的觉得做得不好。
吴峰打小是个会说话的,“哎,桃老师这就谦虚了啊,这杯子做得这么漂亮,你要是觉得不好看,那我可不同意,多少钱一个,我先买了。”
桃亦灼被吴峰逗笑了:“不值钱的,我前几个月做着玩的,吴导要是想要,我拿几个包好了给您带走就是。”
路明池修长的手指捏着小小一只杯子,他的喉结滚了又滚,最终也没说话,看着桃亦灼忙上忙下,给吴峰结结实实包了好几只漂亮杯子带走。
她又从另一边的展示柜里拿出一把制作精美的小壶,那壶不过女子手掌大小,盛在手心里精致乖巧,再一颠重量,就知道这个壶身泥胎做得有多薄,可见制壶人技艺之高超。
桃亦灼将这小壶放进礼盒中,拿丝带扎好,连着漂亮小杯子一起放进礼袋里送给吴峰。
吴峰见了乐开花,“桃老师太客气了。”
桃亦灼还是雷打不动的盈盈一笑:“您的电视剧能来我们小镇拍,我真的特别高兴,都是我做着玩的小东西,没什么客气的。”
吴峰推推路明池肩膀:“这还是第一次和明池出来,他什么礼物都没收到,我倒满载而归呢,你小子,好好反省反省,是不是自己性格太差!”
桃亦灼笑着给路明池斟茶,“您又没说路先生今天要来,我还什么礼物都没准备呢,怎么送啊,”她抬眼望向路明池平静无波的眼底,“等路先生下次来,我就把礼物准备好了。”
路明池手一抖,想说“不用送”的话刚到嘴边,又被吴峰抢去了话头:“那可说好了啊,我先帮这小子和桃老师套套近乎,免得他不会说话又得罪人,下次让他过来的时候,也给您带上见面礼。”
路明池这才憋出两个字:“会的。”
*
等真到了那一天,路明池果真带着礼物过来了,吴峰是个较真的导演,十天之后就安排全剧组主演围读进组,下午全赶去匠人们那里学习专业技艺,毫不怠慢。
桃亦灼以为路明池会带着助理过来,结果跟过来的人还是吴峰,吴峰挠挠头:“桃老师,我是真放心不下这小子,昨天耳提面命,让他助理给买好了礼物上来,他这嘴就是木头做的,和我这么多年了朋友了,都半天打不出个闷屁的,一会儿您教他可得有点儿耐心。”
桃亦灼对上路明池的眼神,“是这样啊,没想到路先生是这样的人。”
路明池抿唇不语。
桃亦灼侧过眼睛,路明池,不,在桃亦灼这里应该叫他阿春,他真的变了很多,吴峰说路明池是个锯嘴葫芦,可在桃亦灼的印象里,他绝非是这个性格的人。
阿春脑子不笨,爱撒娇,还长得人高马大,很讨人喜欢。
要不然五年前,自己也不可能随随便便就把一个失忆的男人捡回家,路明池那时……是真的嘴很甜。
“姐姐想要什么工具就告诉阿春,喏刻刀在这儿。”
“姐姐想喝水吗?手上都是泥巴?没事,阿春喂你。”
“姐姐别怕!我去赶跑坏蛋!你先走!”
“姐姐别哭,姐姐做的壶是全世界最好看,最好用的,将来姐姐一定能成为最厉害的制壶大师!”
“姐姐……姐姐会不会觉得我是个麻烦?”
……
回忆太多,像春水,又更像绵绵不绝的苦水,叫人咽不下吐不出。
桃亦灼敛了神色,从回忆中回过神,“吴导,您可是低估我了,我们做手艺的平常接触多少人啊,为了靠手艺吃饭,卖点壶,什么样的人我没打过交道?”
她一双杏眼扫过路明池:“路先生这样的,不在话下。”
路明池的唇抿的更紧,终于松口的时候,也不知他想说什么,因为有人截住了他的话头。
来者是个温婉清丽的女孩,她走到路明池身边,瞧了他一眼,又看向桃亦灼,她声音很甜很嗲,却绝不造作,任谁听了都招架不住:“什么不在话下?路哥,我就在隔壁学,来看看你。”
路明池“嗯”了一声,那女孩直接把路明池叫走了:“路哥,刚刚我助理说这边车位特别难停,她倒了好几次都没进车位,能不能请你的助理过来帮忙停一下呀?”
路明池轻声:“他现在有事,我去帮你停吧。”
那女孩听了一乐,眼睛都亮了:“太麻烦路哥了。”
待这二人走了,吴峰站在桃亦灼身边望着那二人远去的背影啧啧啧,他边品味边点头:“桃老师,您看,我选的这男女主,是不是很有cp感,”
他四处张望,见着四下无人,又偷偷凑到桃亦灼耳边:“这儿没人,我偷偷和您讲,我找的这小姑娘,庄婷婷,年纪小,挺缠着阿池的,烈女怕缠郎啊,烈男也怕缠女啊!阿池我这边是看不出什么,但人也没显出什么排斥的意思……”
吴峰一拍巴掌:“说不定拍完这戏,这俩人能成!”
他一个人说得起劲,丝毫没注意桃亦灼此时的表情,她虽然笑着,眼睛却飘到很远的地方,“吴导,您拍场戏,还关心演员的终身大事。”
她领着吴峰进来:“我看他俩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您先坐着喝口茶。”
吴峰喝了茶,话匣子更是打开:“我可不是什么人都关心的,这不是我兄弟嘛!明池他钝得很,没人推一把,他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成呢!”
桃亦灼低头喝茶不说话,片刻才抬起头笑问:“那路先生这几年就没谈过恋爱?他长得这么好看,我不信。”
吴峰“害”了一声,“这有什么不信的啊,桃老师,我打包票,自从五年前消失又回来,娱乐圈当红一线的位置不保,他这几年就是拼命三郎,成天连轴转,戏是一部接一部地拍,哪有时间谈恋爱?”
“原来是这样……”
“所以啊,”吴峰满脸八卦,“我说这次拍戏,把这小子终身大事给解决咯。”
“咳。”门口定住一人咳了一声。
吴峰和桃亦灼齐齐朝门口看去,路明池回来了。
“你们在说什么?”
吴峰摆手:“啥也没说,”他走过去拍拍路明池肩膀,小声在他耳边,“小子艳福不浅啊,一会儿帮清纯小白花倒车,一会儿和明艳大美女做壶,啧啧啧,倒车倒的如何啊?”
路明池脸上还是什么表情都没有,嘴角不自然地牵了牵,抬手把吴峰推了出去:“去你的。”
吴峰马上讨饶:“哎呦哎呦,路大明星打人了哎!我走了,我走了啊!”
他一走,聒噪的工作室立刻陷入一种诡谲的安静中,路明池慢慢走进来,把手上拎着的礼物放到桌上,一双狭长深邃的眼睛望向桃亦灼:“桃老师,好久不见。”
桃亦灼一笑:“路先生说什么呢,我们不是十天前才刚刚见过吗?”
桃亦灼转身坐到案前,她今天一身粉色珠绣旗袍,不仅不艳俗,反倒衬得肤白似雪,“路先生先坐吧,今天时间不早了,我就给路先生演示一遍制壶的基本流程,等到明天再让路先生亲自试试。”
路明池“嗯”了声,从一旁拉了把小椅子,颇有些乖巧地坐在桃亦灼身边。
他落座的那一瞬,桃亦灼下意识攥紧了手,这一幕太过熟悉,熟悉到让她有些恍惚不知今夕是何年,五年前……那个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阿春,和现在身边这个人长着同一张脸,坐在同一个位置,就连坐姿都如出一辙。
只是……现在这个路明池,再也不是从前那个“阿春”。
桃亦灼从手边拿起一块泥料,反复揉打,直至它成为粗细均匀的泥条,其力度听泥料击打在案面上的声音可见一斑,那一双白中透粉的柔荑竟有这样的力气,让人啧啧称奇,她边揉边道:“紫砂壶的制作至少要经过12道工序,有的复杂的壶型甚至有更多步骤。”
“我今天演示的是最简单的圆壶制作,所有壶的制作万变不离其宗,我的师父曾让我三年只做同一个圆壶,等到我闭着眼都能把这个壶做出来时,其他的壶型也就能很快学会了。”
她拿起敲打泥条的木搭子,那木搭子也是实木所制,并不是个轻巧的物件,在桃亦灼手中却举重若轻,“打身筒,装壶底,上泥片,上假底,上线片,做壶嘴、把、盖,装嘴、把,雕琢壶嘴、把,给壶开口,刮压修整胚体,最后成器,阴干待烧,整整12道工序,”
她转头一看,发现路明池正拿着小本本记笔记,桃亦灼不禁一笑:“你不用记,熟悉几天就全记住了。”
路明池轻声:“还是记下吧,拍戏时用得到。”
桃亦灼的泥片打的好是宜安镇里出名的,她的壶身做的又薄又均匀,这是从小下的苦工,待泥片打好,便要用矩车划裁好需要的形状备用。
她做壶做得出神,好像时间真的倒流回五年前自己籍籍无名时,那时候没人叫自己桃老师,只有一个小跟班总坐在自己身边叫她姐姐,自己需要什么工具,只要说一嘴,他马上就给你找到,就像这样……
“钜车给我。”
路明池一愣,身体却已经条件反射一般拿起某样工具递给她。
桃亦灼接过钜车裁好泥片之后,她的手才一顿,她攥紧钜车,怔怔问:“你怎么知道这是钜车的?”
“我……我应该没有跟你讲过,它……叫什么吧?”
桃亦灼觉得自己的声音都在颤抖,五年来,她心里总有个不切实际的希望,她知道实现的可能很小,却总抱着那一点点期待的火光活着,她看着路明池,几乎是哀求的语气:“你……你想起来五年前我们之间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