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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重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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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安镇紫砂博物馆。
正是春意盎然的时候,窗外鸟鸣声声,蝴蝶翩翩,而屋里只见一位穿着月白色旗袍,肤白如雪的女子正坐在案前,一下又一下地用木搭子拍打着泥料。
那平平无奇的褐红色泥巴在她手中仿佛有了生命一般,听话地任凭摆布,很快便从奇形怪状变成了光滑均匀的一层薄片。
她身型婀娜,目光专注,手腕上一条细细的碧玉镯随着一次又一次拍击,一晃一晃,仿佛晃进人心里。
一旁站着的馆长解释道:“打泥片是制作紫砂壶的首要步骤,也是制作壶身的关键步骤,别看只是简简单单一步,但拍打时频率要一致,手的力度也要相同,只有这样拍打出来的泥片才能厚薄均匀一致,让壶身表面光滑,不会凹凸不平。”
泥片刚刚拍打完,被桃亦灼切好,整整齐齐地摆在案上,壶身做好后,接着要做壶嘴、把、盖。
桃亦灼从手边取出一些泥料用手来回揉,揉成一头大一头小的泥条,泥条在她手中很快变成光滑的壶把,短短几刻钟,一把简单流畅的紫砂圆壶已经有了形状。
“吴导演,您看如何?”
馆长又说:“亦灼可是我们宜安镇的紫砂壶高级工艺美术师,练的是童子功,从小师从镇上的壶艺泰斗陆景之先生,技术全面,又十分勤奋,看这基本功,再看这技艺,做你们电视剧的手替绝对没问题的吧。”
她拾起一边的擦手巾擦擦双手,整整裙子站起身,吴导演这才看清桃亦灼的长相,明艳动人,尤其是一双杏眼,明亮如星,一笑犹如桃花盛开般夺目,叫人移不开眼。
“吴导演,久仰大名。”
吴导演连忙同桃亦灼握手:“桃老师,桃老师好。”
吴峰是这几年小有名气的年代剧导演,他拍的作品篇幅不长,常常只有二三十集,但胜在故事题材新颖,拍摄手法也向电影看齐,因此作品质量很高,完成度也很好,颇受观众喜爱。
这次他筹备的新剧是有关于传统文化和非遗题材的,讲述的是上个世纪改革开放后,留洋归来的男主霍温回到紫砂小镇,从不屑于接手匠人父亲的紫砂事业,到父亲离世后他的内心转变,重拾起幼年的制壶技艺,迎着时代的繁荣发展,他和小镇中的其他匠人一起创新紫砂壶品种,把紫砂行业推向新的高峰的奋斗故事。
“桃老师这相貌,做我们电视剧的手替实在是有点委屈,不知道桃老师有没有自己出镜的想法?”
桃亦灼谦虚一笑:“只要是能宣传到我们紫砂传统技艺的事,我都很乐意的。”
她邀着二人坐下:“刚刚忙着打泥片,怠慢了二位,我先前已经听过馆长说过,您的新剧想要来我们宜安镇拍,我挺高兴的,一听还要找制壶的手替,我也乐意。”
桃亦灼从小在宜安镇长大,跟着师傅制壶到十几岁,后来师傅走了,她一个人经营着紫砂铺子,虽说过得不算拮据,但总不太如意,一个女孩无所依凭,只能硬靠自己闯出一片天地,其中的艰辛也只有她自己知道。
只有抓住自己身边所有的机会,她才能在宜安镇这个卧虎藏龙的地方脱颖而出,桃亦灼不怕吃苦,她只怕……不能将师父的技艺发扬光大。
吴峰一听乐了:“桃老师太谦虚了,我这次来呢,一是想看看咱们宜安镇的风土人情,二就是专程拜访桃老师,馆长和我说了,您是咱们宜安镇制壶的新一辈匠人里数一数二的,今天一看,果真如此,”
桃亦灼一笑,两颊的酒窝显出来:“吴导演谬赞了。”
“那这样,我也就明人不说暗话,本来我还打算多拜访几位老师,但桃老师您确实合我眼缘,又是馆长大力推荐的人选,如果您觉得可以的话,我想邀请您来做我们电视剧的专业顾问。”
桃亦灼道:“吴导说的也是我所想的,论技艺,我敢说新一辈匠人里我一定是数一数二的,我做专业顾问您一定放心,只是……我还有一个小小的要求。”
“桃老师请说。”
“我师父当年是小镇上的壶艺泰斗,只可惜晚年遭人构陷,最后郁郁而终,我只希望……演职表最后能标上我是师父陆景之的传人,也好让他九天之上高兴高兴。”
“这没问题,”吴峰一口答应下来,“那我现在和桃老师谈谈咱们的拍摄计划。”
“我们这个电视剧呢,计划是三十三集,但我是个事儿精,得拍六个月左右,因为是关于传统工艺的嘛,我也得对老祖宗和观众负责,咱们演员呢,也得来和真正的匠人们学上一个月,不说学会什么吧,至少要熟悉流程,假把式也得有模有样的。”
桃亦灼点头:“我会安排匠人们指导的时间的。”
“另外呢,我们电视剧讲的是紫砂匠人霍温的奋斗史,所以男主是最需要专业知识指导的,这个任务……”
桃亦灼答应:“我会负责男主的指导的,不知道男主演什么时候来宜安?我也好安排一下时间。”
吴峰刚想说话,兜里的电话突然响了,他接起一看,抬头对着桃亦灼:“说曹操曹操到,喂,阿池,你到了?我正好在人老师那儿呢,嗯对,定了顾问老师了,是个大美女,你小子别私下里太乐啊!”
“什么?你不是这样的人?表面一本正经的,谁知道你心里想什么呢?!行了,不说了,我发了定位给你,赶快过来拜见老师!”
吴峰和电话里头那人说得眉飞色舞的,回来和桃亦灼说话时,落了座摸摸鼻子怪拘谨的:“那个什么,男主演是我发小,从小长得帅,演了不少电视剧了,你说不定也认识他,他人很敬业的,人品也是一等一的,就是啊……我先跟您预警一下,他就是有点儿……”
桃亦灼眨眨眼:“有点儿什么?”
“有点冷淡!”
桃亦灼笑了:“冷淡不是什么缺点,话少的人更好交流。”
吴峰道:“像桃小姐这样好相处的美人真的是少见,不瞒您说,我在娱乐圈呆了这么多年,不论是俊男靓女,各个都是鼻孔朝天看,一个比一个怪,难相处得很,我这发小啊……人不怪,就是性子冷淡点,他以前出了场车祸,之后就更沉默寡言了,总感觉心里藏着事儿,您要是真相处不下去,就跟我讲,不强求,不强求啊。”
桃亦灼伸手给吴峰满上茶,“您这哪儿的话,我既然接了这工作,怎么还能打退堂鼓呢?吴导,我就把话放这儿了,和我桃亦灼相处不来的人还没出生呢。”
她眼尾弯弯,一副自信明媚的样子,真比外头盛开的桃花都亲切,吴峰也觉得桃亦灼肯定招架得来,这样的美人,饶是冷淡冰山路明池也肯定要给几分薄面的。
吴峰刚想着,路明池的电话又来了,吴峰一接:“到了没啊大明星?”
“什么?找不到路?你先进博物馆再说,人老师是博物馆的特聘老师,工作室在里头,你先进来!”
桃亦灼站起身:“是不是找不到工作室?我出去接一下他,我这工作室不好找的。”
“行,我跟你一起去,这小子真是,”吴峰放下茶杯,“自从五年前回来啊,我就觉得他比从前要路痴,这有什么难找的,矜贵。”
桃亦灼皱了皱眉,心里莫名不安,她试探问:“还不知道这位男主演叫什么?我一会儿该怎么称呼他好?”
吴峰一拍脑袋:“害,我都把这事儿给忘了,他叫路明池,桃老师有没有听说过?这小子一直挺受小姑娘欢迎的,这几年拍了不少爆剧。”
路明池。
路明池。
桃亦灼感觉自己的心突然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抓住,一拧就泛出酸苦的汁液,苦到嗓子眼里都是疼的,她艰难地、又故作轻松地挤出三个字:“路,明池?”
一个她不熟悉,却永远出现在自己午夜梦回中的名字。
“我叫路明池,不是你的阿春,我也不认识你,更没有什么姐姐。”
短短一句话,成为她五年来挥之不去的梦,不算什么噩梦,毕竟梦到那个人便还能品尝到甜蜜的回忆,但也算不得什么好梦,因为每次梦到他,都是重温离别和面对孤独的开始。
无数次,她告诉自己,桃亦灼没有师父,没有阿春,只有一个人,也能活的很好。
她做到了,可内心深处永远空着一个洞,本来被填满过,又被那个人活活抽离走。
“抱歉,刚找到老师的工作室,让你们久等了。”
桃亦灼一怔。
梦里重温过千万万次的声音。
她转头对上对方的视线,对方很明显也愣了一瞬,桃亦灼很快笑起来,她不想在对方面前表现得怯懦,“路先生,我是桃亦灼,久仰大名。”
路明池站在背光处看不清神色,吴峰只觉得此时的路明池并不能称得上心情好,只见他伸出手握住桃亦灼那只细腻小巧的手,“路明池,桃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