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星》久居故里

38、番外一

　　余嘉带着林晓玲同志回来的时候，按了好久的门铃。门开后，来人却不是他们的宝贝儿子来开门，而是一个长得分外好看的男孩，看摸样，和余航差不多大。

　　林晓玲率先笑道，“你是航航的朋友吧，也是个大明星吗？”

　　郑若泽临时被打断，本来冷着个脸，却在听到眼前的妇人对余航的称呼和看到余嘉对自己的打量时一下子稳住了心态，笑着回复道：“伯父，伯母好。”

　　“余航呢？他在哪？”比起林晓玲对郑若泽的笑容满面，余嘉显然要冷酷许多。

　　他们从地球另一边赶回来，就是因为听说了他们的宝贝儿子余航在国内的消息，加之一直联系不上余航本人，好不容易联系到楚旭，又拖拉好久才问道余航住址，急匆匆从讯华赶回来老房子里没人，反倒通过关系查到余航在这里买了房子，一阵折腾赶到这里，竟然还见到陌生人和自己儿子待在一起。

　　他可不像林晓玲那么没眼力见，凌晨三四点，没见过的男人在自己儿子家衣裳不整，那光洁的脖子上明显还有吻痕。这，这，那些关于余航是同性恋的传闻是真的吗？他不相信，可，事实摆在眼前，叫他不得不正视这个艰难的问题——他唯一的儿子，是个同性恋，而且，带偏他儿子的罪魁祸首，铁定，就是眼前这个人！

　　“伯父，余航他——”郑若泽想要伸手接过他们的行李箱，却被余嘉躲开。

　　“余航！余航！”余嘉径直走了进去，开始喊叫起来。

　　“伯父”郑若泽冲了过去，一把扒拉住余嘉的箱子，止住了余嘉还想往里走去的步伐，“余航他还在睡觉。”

　　气氛一时间有些剑拔弩张。

　　“他爸，我看航航真的还在睡觉，要不我们白天再来。”林晓玲看对方脸色实在不好，又担心真的吵到余航睡觉，连忙上前拉了拉余嘉。

　　“怎么了，我管我儿子还不行吗？这是我儿子的家。快给你老子出来！”余嘉接连被阻拦，喊声更大了。

　　“伯父，我们出去说。”郑若泽已经开始有些生气了。

　　“出去什么出去，就在这里说。”余嘉挥开林晓玲的手，准备硬闯进去，没想到郑若泽却堵在了他的面前，比他高出半个头的身材直直地挡在他的身前。

　　“伯父是非要进去不可吗？”郑若泽勾出一抹冷笑，见三分客气。

　　“你——”余嘉起得咬牙切齿，但怎么能在小辈面前输了气势，一下决心就要硬闯。

　　“爸——妈——”余航揉着眼睛从房里出来，“你们怎么在这？”

　　余航的出现打破了僵局，三个人表情各异。

　　——

　　“你也是，儿子睡得好好的，你非要跟人家朋友置气，现在好了，好不容易回来，又给儿子添堵又给自己添堵。”林晓玲坐在床旁劝说正叉着腰生闷气的余嘉。

　　“儿子大喽，管不住。”余嘉心里一万个委屈，他这是遭什么孽啊，“什么朋友，你看他那样，能是普通朋友，我说林晓玲，是你傻还是我傻啊，咱余家就要绝后了！”

　　“什么绝后啊，你活了大半辈子还这么固执吗？你没看出来那小子虽然冲了点，但对咱航航是真的好，再说了，这些年，航航身边也没一个人，我们做爸妈的也不好，抛下儿子自己去环球旅行，儿子好不容易有个伴，看起来还是个不错的孩子，咱做父母的要知足啊。人就活这一辈子，我们管下辈子，管以后干嘛呢？”林晓玲说着拍了拍余嘉的肩膀。

　　“好了，早点谁吧，明天早上再和儿子谈谈。”林晓玲左右关了灯，留下还在气头上的余嘉在暗夜里抽着烟。

　　——

　　第二天一早，余航早些起来了，郑若泽已经离开了，桌面上留下一份合同，那是和启航娱乐的签约合同。

　　余嘉和林晓玲从另一个房间里出来时，余航已经煮好了早餐，香气喷鼻的小麦粥烟雾缭绕，林晓玲率先夸了句，“真好，回来第一天就吃上宝贝儿子的早餐。”

　　“妈，旅个行，你尽学会夸我了。”余航瞥了眼依旧冷着面孔的余嘉，不怪他，昨天睡得太懵了又见余嘉一脸不友善的望着郑若泽，一时间没控制住自己发了顿脾气，真是造孽啊，惹了他亲爱的老爸。

　　“爸，你也尝尝。”余航狗腿子似的将筷子递给余嘉尝小菜。

　　“我自己有手。”余嘉摆着谱，用自己的筷子拦下了余航夹过来的小菜。

　　余航见这招行不通，也没执着下去，这么多年了，他还不了解他爸，你越是求着他干嘛，他越是要跟你对着来。

　　林晓玲一开始提议去旅行时，意见最大的就是余嘉，后来林晓玲突然委屈着说不去了，余嘉反倒自己愧疚起来了，最终说服林晓玲重新燃起旅行的欲望。他爸若是对自己的取向有意见，那余航不介意也来个苦肉计。

　　“爸，妈。”余航突然正式地出声，惹得余嘉右眼直跳，故作镇定的轻咳了两声。

　　林晓玲则配合地说道：“诶，儿子，你说。”

　　“儿子不孝，这辈子打算一个人过了。”

　　！

　　余嘉怎么也没想到，余航会来这么一出，一时间震惊涌上心头，哑得快要说不出话来，许久，才低低出声：“你说什么？”

　　余航小时候看电视剧电影里，男主角为女主角下跪求爱时，满是鄙夷，撇开男儿膝下有黄金不讲，为了爱情，忤逆父母，他觉得实在不该，可是如今，他双膝真真跪在凉凉的地板上时，他才突然意识到，他对郑若泽的爱意有多么称重。

　　就在半个月前，他还怀疑过这份爱的真假，怀疑过自己的喜欢是不是一份执着，可当他看到郑若泽在写满余航大名的紫色灯牌中唱着余航方出道时写的第一首歌时，余航的心里只闪过这一个念头——

　　他爱郑若泽。

　　他想要郑若泽。

　　他的此生，从前，现在，往后，都只有郑若泽。

　　“爸，你打我吧。”

　　“航航。”林晓玲已经泣不成声。

　　余嘉却被怒意冲昏了头脑，他拉着想去扶起余航的林晓玲，沉声道：“不用管他，我们走。”

　　余嘉匆匆拉林晓玲摔门而去，冷冽寒冬里只穿着睡衣，风一吹，气消了一大半。

　　“我说老余，你怎么就那么固执。咱们从前不管儿子，五六年了，儿子一个人打拼。现在回来想再管儿子了，我告诉你老余，晚了。”

　　“你有没有再听我说话?”林晓玲追上在前面走得飞快的余嘉，快语道：“我不管，等会你气消了，找儿子道歉去，坐下来好好说。”

　　“道歉，哪有老子给儿子道歉的道理，哼。”

　　“谁让你摆脸色?”林晓玲简直要被余嘉气死，“你还想走哪去，你要冻死我啊？”

　　余嘉也是个固执的，双手环抱胸前走了良久，这才看见前面早已摆好摊子的水果店，连忙道：“我买水果去！”说完，也不等林晓玲回话，径直走了过去。

　　彼时的水果摊前，许楚春正在安慰一大早愁眉苦脸的妹妹，“许丽，你再摆出这样我欠你钱的样子就给我滚回老家去。又不是没男人活不了，天下那么多男的，你非得逮着个有病的是吧！”

　　许丽稚嫩的脸满是愁容，一下子苍老到了二十九该有的模样。

　　“我看不下去了，别杵在我跟前，我还要做生意。”

　　“姐，姐夫要是真爱你的话，你现在也不会一个人这么辛苦吧。”许丽突然喃喃自语，对她来说，遇到余航这样的大明星就已经是可遇不可求，可她就是不甘心。昨天晚上，她去余航门口等了一晚上，等来的却是他和一个男人。许丽已经不想想下去了。

　　“你说什么？你再给我提那人你就真给我回去！”许楚春一大清早火气大，转头看见余嘉匆匆超他们摊子走来，连忙换了张笑脸——

　　“老板，看一下水果啊！”

　　余嘉也是个好事的，先前瞧见了这里在嚷嚷，忍不住问了句

　　“大过年的动啥火气啊？”

　　许楚春也是个大漏勺，眼看着许丽进去了，也就吐槽道：“我这妹妹，二十九了还嫁不出去哩，我这个做姐姐的能不着急吗？”

　　“你妹妹看着还很小，不急。”

　　“诶呦，老板，你看着也年轻，估计儿子都挺大喽。”

　　余嘉挑着个柿子，又想到了余航，下意识哼了一声“儿子大怎么样，不听话还不是没用。”

　　“这儿子大了难免有自己想法嘛。”许楚春递了个袋子过去，一瞅余嘉也是个爱说话的，连道“哪像我这个妹妹，嫁不出去就算了，还偏挑个根本嫁不上的。”

　　“诶，你这话不对，哪个女人不想嫁个好男人啊！”

　　“想嫁好男人没错，可是嫁给有病的男人就有错了。”许楚春口直心快，接过余嘉递来的水果开始称量。

　　“有病啊？那不行，耽误了你家姑娘。”余嘉一听，也有些惋惜。

　　“是啊。”许楚春将水果递了过去“十七块九，算你十七。”

　　见余嘉划拉着手机准备付钱，许楚春又开始自顾自说了起来，“不过这小子，要不是有那病，还真是个好男人。”

　　“怎么说？”

　　“听说他是一个好大的明星哩，明星老板你知道不？就是那种一年赚好多拍电视剧那种哇，也不知道干嘛来了我们这，可惜了，小伙子挺好，就是有点病。”

　　“什，什么病?”余嘉滑动手机的指头停住了。

　　“就是喜欢男人啊！你不晓得哇，男人乱搞，晦气，恶心，也不就知道什么爸妈能教出这样的孩子，不孝的儿子等于生了个——屁！”

　　“啪——”

　　“你有病吧！”许楚春被突然冲出的妇女给了响亮的一巴掌，一时间捂着脸狠狠地将手中的水果摔了出去，被反应过来的余嘉抬手挡掉了。

　　林晓玲在余嘉的手臂后头气得手指发冷“你说谁有病？你家儿子才有病哩！”

　　"嗷，我明白了，原来你们是那孩子的爸妈啊！说得就是你儿子有病怎么了！喜欢男的，乱搞男的，这社会上就是因为有你们这样的父母才会有这种儿子！我妹瞎了眼才看上这种玩意！"

　　"啊！你再给我说一遍！"林晓玲忍无可忍，想要直接充上去，却被余嘉死死拦住了。

　　"我告诉你，就算我儿子喜欢男的，也轮不到你在这说三到四！"

　　"我就说了，还不让人说了！"

　　"你——"

　　"妈，爸。"余航低沉的声音从后方传来，"许姨。"

　　"儿子。"

　　"余航。"

　　身上还拿着两件外套的余航鼻尖有些微酸，眼神耸拉着望着地面，有些难以置信方才所听到的。

　　许楚春简直难堪极了，方才自己刚和许丽吵了一架，好不容易遇上个愿意聊的，没想到还是余航爸妈。余航在她眼里是好，可是就是听到了许丽怎么描述的她亲眼在楼道见到余航和男的那啥，她就忍不住恶心，她这种农村来的妇人，最讨厌这种违背人间伦理的东西，在她眼里，平常对人的客套是可以伪装的，那喜欢男人，就是犯了大错，这种男人，天生就有病，为了消除自己昨天还帮忙撮合许丽和余航的懊悔，她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就已经骂出这么多。

　　"儿子，我们走，不理她。"林晓玲上前拉起余航想要拽她离去。

　　只见余航轻拍了拍林晓玲，扯出一抹苦笑，轻轻道，"我没事。"转而望向正一脸难堪的许楚春，递了手中的东西过去。

　　"这"

　　"这是给小杰的新年礼物，对了，帮我转告小杰，余航哥哥不能陪他一起玩了，谢谢许姨。"说罢，余航将手中的东西递了过去，许楚春尴尬地接了过来，刚要张口说对不起，余航已经扭头准备离去。

　　这时，一旁的余嘉突然拉住了余航，道"我告诉你，我儿子很优秀，他喜欢的男人也很优秀，作为余航的父亲，我告诉你，老板娘，我非常骄傲，我可以收获两个优秀的儿子！"

　　说罢，再次不等许楚春回话，余嘉扭头拉着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消失在这荒凉而又寂静的冬日街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