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为尔千徘徊》YZY5沈余

5、第 5 章

　　秋雨下到快半夜，九点的时候，阿公回来了。一团酒气从黑夜里归来，混入重庆路6号。
　　散发着潮湿，衰老的身影晃到黄文廷房间的门口，阿公打了个酒嗝，两只核桃般的眼睛凝视着坐在书桌前的孙子。
　　“阿廷啊，乖孙。”
　　此刻黄文廷写着那些晦涩的英文作业。本是不擅长的科目，因此也兴致索然。
　　他抬起头来，目光穿过台灯，看见阿公烂醉如泥的模样。
　　从有记忆开始，阿公就是一个酒鬼，仿佛与生俱来。
　　而在姑姑给黄文廷讲的故事里，阿公年轻的时候并非如此。他在金门当兵，脾气暴躁的甲等士官。保存多年的士官证告诉别人，阿公曾是气宇轩昂的男人。据说是在台海上战斗负伤，从此一蹶不振。
　　女儿像父亲，姑姑得了阿公的传承，性格颇为直率。在女人离婚是稀奇事的年代，姑姑甩掉了不忠的丈夫，搬回娘家。重庆路的八卦换了一波又一波，姑姑也没有再嫁。
　　这个家的历史，很平凡，又特别。平凡的是每个家都有故事，特别的是这些故事发生在黄文廷所认知的世界里，因此有着别样的意义。

　　“爸你不要发酒疯去闹他。”姑姑从房间里出来，睡眼惺忪的样子。她拉着阿公到藤椅上坐下，给阿公倒了一杯水。
　　阿公喝着水，姑姑开始念叨，“阿廷，以后阿公叫你去柑仔店给他买酒你不要去。爸，你不要再叫他给你买酒，我说了多少次了。”

　　就算不要我给他买，他自己也会去买啊。
　　压力是不断积累的，像头发丝那样。
　　英语作业和酒鬼阿公令黄文廷心里感到一阵厌烦。

　　客厅里，阿公饮完水，自言自语，继续发着酒疯。
　　可再怎么样，他是家人。
　　黄文廷放下笔，走向客厅里帮忙照看阿公。
　　蓦然，一个透明的东西朝眼前飞来。

　　维特高中的周五，天气阴。
　　林佳辰趴在走廊的栏杆上，百无聊赖地看着操场上一个个移动的身影。
　　空气里散发着泥土的味道，冷风把黄文廷的身影吹到教室。
　　林佳辰如往常一样，笑着跟好友打招呼，却发现好友一脸沮丧。
　　疑惑着要发问，黄文廷立刻说，“不要来烦我。”
　　说完，黄文廷拐进教室，在自己的位置上放下挎包，坐下。他手撑着脑袋，感到额头隐隐作痛着。
　　“你怎么了？”林佳辰追过来，“谁得罪你了，还是说你饿了？”
　　饿了？
　　黄文廷有个毛病，肚子饿的时候，精神不振，看什么都不爽。黄文廷还有个美德，就是会把碗里的东西都吃光。
　　林佳辰从桌洞里拿出一袋蛋糕。外包装是个粉红色花纹的袋子，对于他这样的男生，实在是很突兀。黄文廷猜应该是出自学妹之手。在她们眼中，林佳辰长得实在是很好看。
　　“我不要，别人喜欢的是你。”黄文廷信誓旦旦。
　　林佳辰的眼睛动了一下，说，“神经病，这我妈买的。”
　　“哦。”
　　黄文廷将蛋糕塞进嘴里，目光呆滞，专心致志地吃。
　　“文廷，我捡了一个东西，中午叫上祖安我们去看。”
　　“嗯。”
　　“你到底怎么了，你跟我说啊。”
　　林佳辰眯着眼睛，打量着好友。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黄文廷将蛋糕一口一口地吃完，脑海里，暴怒的阿公大吼一声“gon□□来了”，将玻璃水杯掷过来。
　　黄文廷深吸一口气，恢复了平静。

　　忠班那位生完了孩子的英文老师风风火火地冲进教室，周五第一节课是英文课。
　　原本吵杂的忠班陷入低气压，以严格出名的她，像个狮子。调皮的男生们被迫乖训。
　　备课笔记啪地一声摊开在讲台上，她的目光在教室里犀利地巡视了一圈，两瓣很会说英文的嘴唇开始上下打架，咄咄地念出了五个名字——
　　“黄文廷，林佳辰，周敬鸿，甄宇旭……”
　　“这些人，上次周测不合格，现在出去罚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