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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七章 剑胆琴心碎斜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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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就各位,由岳小蔓反串小姐明月,云散高唐戏班开始排第四出——戏的高 潮,云散高唐。
只见岳小蔓先是千娇百媚地唤了一声“夫君”,之后便悍妇一般地扭到了静坐沉思的朱槿身后,狠狠一推他:
“夫君——夫君!”话音刚落,朱槿一下子失去重心,五体投地。
“你……”他竟然在地上趴着还能用韵白,边往起爬边不耐烦地说,“用这么大的力气作甚?”
小蔓两手叉腰,一副夫妻吵架的架势,韵白不改地道,“你我结为夫妇已是三个月了,你怎生总是心不在焉,是不是不把我,放在心上哪!”
“这个……”朱槿顺势接了下去,“我怎生不放你在心上了?”
“你这个没心没肺的臭、男、人——”小蔓压根儿记不住唱词,也不唱,只顾乱编起来,“你当官了不起呀——还不是凭我爹爹的地位,你分明是……”
“我又待怎样啊?”朱槿也乱编起来,“小妮子,竟然骂起你的夫君来了——”
嫣然不想错过这出好戏,却冷不防被渐落从身后推了一把,便恋恋不舍地上前去,一个大礼:
“禀姑爷,外面有一书生求见,说是姑爷的贫贱之交。”
“贫贱之交,”朱槿折扇一挥“作何面目?”
“是个俊秀的白衣书生,”嫣然说。
“白衣书生?”朱槿依旧做着规范的身段,“请他进来。”
嫣然刚应了声是,不等朱槿唱词,渐落便款款而上。小蔓一脸泼妇之相,双手叉腰,口中竟不改韵白:
“你是何处来的野女子,竟敢私自会我夫君——”
“小女子杜若——”渐落更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就是前来寻找王子——你,管得着——吗?”
“我乃是王子的元配,自然管你得了——放——肆——”
“你又何须摆谱——王子他,爱的是、我!”
“你这个厚颜无耻夺人亲夫的贱、女、人——”
“你这个无有涵养满腹败絮的烂、泼、妇——”
这时小蔓自己已经笑得念不下去了,渐落随之笑起来,一直夹在中间装作张惶失措的朱槿也开始大笑,所有的人都爆发出狂笑。捧腹之余,渐落却突然发现自己已经好久没能,发自内心地、这般开心了……
于是日子在这种笑谑中一天一天地过去。渐落此间很少接客,只是偶尔吃个酒席什么的。这期间曾经有一帮酸文人非要用蝶衣的鞋子玩什么“莲丹流觞”,蝶衣郁闷了好几天。
“要是换作我啊,”渐落摇头晃脑地笑道,“我就把那个看上去很新实际上已经穿臭了的鞋子拿给他们——”
“也就你花渐落能想出这损招儿,”惜蕊在一旁插嘴。
“可是——”小蔓一脸坏笑,“哪个男人敢拿她的鞋子流觞啊……比他们自己的都大……”
“我都给你们灌输了多少回了,”渐落基本上是仰在美人榻上,逍遥自得地晃着,“这是独立这是不受拘束——凭什么就要足不出户……”
“其实……”蝶衣阖上了眼睛,“小脚也的确是不漂亮。”
“我也觉得,”惜蕊停下了手中的针线,“走呀走不稳——”
“你们就不怕,”小蔓媚笑着,“嫁不出去?”
众人刚待接口,只见薜荔慌慌张张地跑过来,说不好了,外面来了一位大侠,拎着妈妈的衣领,说要三姑娘出去见他呢……
“大侠?”渐落一愣,“那个大侠?”
“是……”薜荔纵是伶俐非常,一时却也说不清楚,“反正挺秀气的。”
渐落闻之略微舒了口气,随后大步流星地下楼——
只见包妈妈被一个黄衣佩剑的人提在了半空中,而一个脆生生并十分熟悉的声音在耳边鸣响:
“快说,我四姐在哪里!”
渐落刚才还在考虑自己在江湖上到底结了什么仇家,闻得此言立即打消了疑虑,取而代之的是一份失落已久的欣喜:小妹!
原来,是小妹找来了。
渐落猛地冲上去拉开她们和久违的小妹紧紧抱在一起——当年风靡江湖的五儒侠中有两位侠女:老四花渐落文武双全、飘逸似仙,老五林筱薇则是守信重义、嫉恶如仇,深得江湖名士赞誉。自从不久前的那个夏天,渐落退出了江湖匆匆而别之后,筱薇一直希望打听到四姐的下落,可她却没想到,四姐竟然是在这儿。
她本来很气愤地以为这里的花渐落是冒名顶替坏四姐名声的,这才闯到状元坊来想问个究竟。可是,这里的四姐竟然是真实的。
她们在这里重逢了。
把其他的都丢到一边,筱薇激动得热泪盈眶,一声一声地喊着四姐;渐落笑容灿烂地捏着她的小脸,说看你都变小花猫了。
一旁的包妈妈也不再多说什么。眼见着渐落一挥手丢给她一锭银子,还是乖乖走人的好。渐落牵了筱薇回房,薜荔则懂事地备点心去了。
——她是当年五儒侠中最小的林筱薇,从小在江湖上长大。和渐落云游散仙式的处事方式不同,她一直嫉恶如仇,以除暴安良为己任。筱薇剑法奇佳,轻功奇佳,又天生一副男孩子脾气。渐落端详着那张英气逼人的苹果般的脸,感慨万分地说快一年了,小妹……
“小妹怎么啦?”筱薇却嘟起了小嘴,“才一年不见,四姐可是大红大紫了啊。”
“傻丫头,”渐落爱怜地抚着筱薇的发,“四姐只是在这里住着,唱唱戏而已。古人云……”
“别跟我说些什么子曰诗云的,”筱薇不满地说,“四姐你以为这里是你的名山啊?挨着西湖就是佳境啦?这里是堂子!!”
“我没有卖身啊,”渐落脸色一变,但很快恢复了原状,“放心筱薇,我可没与那些东西混为一谈——堕落了,你四姐还是四姐吗?”
“可是,”筱薇不屑地转过了身去,“你在做江湖人不齿的行当。”
“我早就金盆洗手退出江湖纷争了,”渐落语气平平,“演戏是我从小的梦想,所以我走江湖,遍访各地名胜传说。如今多少名山大川旧迹古都都游历过了,我觉得我可以写出最好的戏来……”
“写戏?”筱薇杏眼圆睁,“你开什么玩笑?你写戏写得再好,也不过是个下九流的行当……”
“我从不赞成上下九流,”渐落面无表情,“这世上的各行各业,只有热爱与否、擅长与否,何来高下——筱薇,一年不见,你也俗了么?”
“我没俗,倒是你俗了,”筱薇生气地说,“你已经思无大计、胸无大志,无视天下存亡、百姓生死,只管在你的舞台上歌舞升平!那是演戏,假的!”
假的?渐落心头猛地一颤:难道真的像筱薇说的那么严重么?抑或,正如她方才所言,自己所付出的一切努力,最终都将成为徒劳无功……
看着渐落好像有一点动容,她便舒了口气,用稍微温柔一点的语气把话说下去,“四姐,筱薇今天来找你不是为了吵架的。因为一年前四姐匆匆而别之后便杳无音讯,筱薇和三位兄长访遍了天下,最终才听说杭州城里出了个花渐落……我们当初都以为只是重名的,或者是冒名顶替……筱薇是想,请四姐回到我们中间,三位兄长,都很挂念你……”
“回江湖?”一直在走神的渐落就被这三个字猛地吓了回来,“我好容易才摆脱了那些尔虞我诈派系纷争,你又让我回去?”
“那你就在这个金钱至上肮脏龌龊的地方鬼混?”筱薇极其不满,“你以前总说,污了眼睛!”
“追梦是要付出代价的,”渐落冷冷地脱口而出。
“梦?”筱薇愕然,“这就算你的梦?演戏?”
“是的,”渐落微微一笑——那是她只有在想到戏的时候才会露出的会心的笑,“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她温和地说——她依旧毫无疑问会做出这种抉择的,“但是你们都不懂我,只有在戏里,只有在舞台上,我才能感觉到,花渐落是真正的花渐落。”
“那都是在做戏呀……”筱薇好像还是没听懂。
“那么难道生活不是一场戏么?”渐落飘飘地拖出了一个颤音,“舞台上做戏总还是单纯的,可是生活中的做戏……”
筱薇默然,她没想到四姐已经变得这般消极:她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谈笑风生间笑傲群雄又天不怕地不怕的花渐落了。自己面前的四姐面色惨白——这也将她因长时间熬夜而血红的眼圈衬托得格外明显。她的嘴角带着一丝病态的嫣红,整个人憔悴得如同秋夜里的霜花。她不明白,四姐为什么要放弃江湖走进勾栏,心甘情愿地过一辈子下贱人的生活呢?四姐是因什么决定走入卖笑生涯的呢?难道戏,真的是她的生命?
所以她才觉得只有在舞台上才能找到自己?
筱薇永远也不会懂,因为渐落不像她,从小就背上了那么厚重的一份使命,正如朱槿的复国。
——她要报仇。
她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渐落堵回去了。其实这次来,她是想让渐落一同加入起义军的。
可是还没等她说出口渐落就堵它回去了。
——她说的是真话——她也知道小妹的目的。
因为筱薇从小的梦想——不像她那么单纯、那么理想地只是演戏,而是一个沉重的包袱——推翻大明!
所以她在看到筱薇的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朱槿,那个想复兴大明的明朝后人。
——不能让筱薇看到朱槿,退一万步说,不能暴露朱槿的身份。否则,他们之间必有一场血拼。
——她最亲的人,和她最……爱……的人。
渐落终于决定用这个字了,用这个字……只有用这个字才能解释他对他日日夜夜的牵肠挂肚,才能解释她在大家面前那些酸溜溜的话,才能解释她这些天刻骨铭心的痛苦与憔悴。每次演到牵手的一幕时她都会忍不住去体会那一种温度:记得第一次他只扯她的袖子,她一本正经地对他说:“敏轩,演戏放开点儿。”
从那以后,每次演到云散高唐的高 潮部分她总会细细体味那种感觉:只有她自己知道的感觉……
筱薇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是凝眸注视着她。
“渐落——朱公子找你来啦——”楼下突然传来包妈妈刺耳的尖叫。
渐落的脸色发青,而筱薇已经从床上跳了起来——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渐落心里都想骂人了,尽管她清楚这一切根本都是自己的错:筱薇的突然出现让她耽误了下午的排练。教习不到戏自然排不起来,而这帮惯于损人的家伙们只有一种情况不欺负妙谖——事涉渐落必用敏轩而事涉敏轩必用渐落。因而朱槿义不容辞地被大伙儿逼了来找她,可偏偏——
筱薇是最忌讳这个“朱”字的。
“妹妹……不是……回来我再跟你解释……”渐落不迭地想要敷衍。
可屋漏偏逢连夜雨,有人已经叩响了房门——
“渐落姑娘,朱槿可以进来么?”
还未等渐落开口,一旁的筱薇已经大叫出声:
“姐姐你不许让姓朱的进你绣房……”
可惜迟了,渐落已经开了门,筱薇则一把抓过佩剑——
“筱薇你干什么?”渐落急道,“这又不是富家千金的幽闺,怕什么人进……”
“就是不许姓朱的进!”筱薇的倔脾气来了。
“好妹妹……”渐落已经改成了央求的口气,“他是姐姐的朋友,看在姐姐的面子上,行吗……再说了,姓朱的也不一定都是皇……”
“不,他就是!”筱薇却将剑横在了面前,双目炯炯地盯着门口刚进来的朱槿,“你生在大明,还至于不知道朱元璋老贼长什么样儿吗?”
被撂在一边儿的朱槿本来就很尴尬,听到自己当着皇帝的老祖宗被人口无遮拦地大骂心里更加不爽。一股火气上来理智完全丧失到了九霄云外,他便不顾一切地大步上前,横眉冷对着筱薇的眼睛。
“本公子就是皇亲国戚,唯一志向便是复兴大明!”他无视一直朝他使眼色的渐落一把抓过渐落放在剑格里的佩剑,怒发冲冠,“今日本公子就为朝廷惩治你这乱臣贼子……”
看他拿剑的姿势筱薇一声冷笑。
“就你,还想动本姑娘?”
“够了!”渐落终于走到了他们中间,轻轻拨开他们的手,“筱薇,敏轩,听我说好么?今天筱薇来找我,我没有告诉敏轩相关排戏的……”
“就知道戏!”筱薇气急败坏地推开她,“戏能治国么、能复仇么?”说着她泪汪汪地抽出了宝剑,闪闪的眸子直逼着敏轩那像极了朱元璋的眉眼——“我平生最恨姓朱的,他……他不仅姓朱,还是我……我记得仇人的模样,想当初我林家几十口老小死于朱贼的文字狱,只有先祖逃了出来……从此林家世世代代,只为报此仇……你,毫无疑问……你的眉毛……眼睛……”
筱薇一双大眼睛眨都没眨,泪水却泛滥般地在脸上肆虐——她是个开朗的女孩,爱笑爱闹,在渐落的记忆里她从未哭过……实在不忍心看小妹这般伤心,渐落便咬着牙背过了身去。
朱槿也咬紧了牙关,握紧手中的剑以掩饰手的颤抖。面对这个快要发疯的女孩他也无能为力。而此时,唯一能治住她的,他心上的那个她,却背过了身去。
他的心被绞碎般地痛着。
“我不仅要杀了你,我还要杀朱家满门!”筱薇丧失理智地哭喊着,“总有一天,我会杀进北京,杀了朱由校那个废物……”
“朱由校?”朱槿阴恻恻地说,“他的确是个废物。”
“你不是废物?”筱薇丢了剑鞘,“那证明给我看——出剑罢。”
朱槿被逼到绝路,只有跟她硬拼——他哪里是林筱薇的对手,心想这回是彻头彻尾地死定了,便索性闭上双眼。突然——
电光火石的一瞬间,他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击倒在地,剑脱手而出。定睛一看,之间渐落长发披散地站在他们之间,一手向着他,另一手按住了复仇者仗剑的腕。
“对不起,筱薇,”渐落含着泪柔声说,“姐姐不得已封住了你的穴道。待姐姐先同他交代完了,再跟你解释……”
说着她放开了筱薇的手,走到敏轩身边轻轻地扶他起来,小心翼翼地揩他额角的冷汗。
“你何必……”她心疼地欲言又止,转而用一种难以描述的眼神取代了它,看进他的眼睛。
敏轩能听见自己的心在狂跳——那是他心仪已久的人儿的眼睛,带着某种复杂的感情:爱惜、心疼、埋怨,还是……
他感到自己的心理防线快要崩溃掉了。
“对不起,敏轩,”她幽幽地说,“我不去排戏,没有跟你打招呼……下次……不会了……”
他觉得腰间热了起来——他没想到他会被她的手臂环起,那温暖,那温馨……那感觉渐渐下移,消失在他的长袍的边缘……
渐落,她竟然跪在了他的脚下。
“请,原谅渐落……为了我们的戏,算我求你……好么……”
他的心口愈痛了。
他缓缓地俯下身去,几乎是拥她起来的。之后他将那双手攥进了手心里,暖暖的。
屋里静得只剩下了急促的呼吸声。
他略微垂下头,闭上双眼,将自己的脸颊,贴近她……
渐落,贴上来罢,哪怕就这一瞬间,现在,我是你的……
如果此刻的理智丧失在两个人的身上同时发生,也许整个故事就要被改变了。
只觉得自己的双手被轻轻推了一下,她没像他想象的那样给他的嘴唇一点想要的温度,而是转过脸去,满眼的哀怨与凄凉。
“王、子、啊——”她竟入了戏,直接飙起最高音,“时过——境迁——沧海——桑——田——”
敏轩何等机敏。既然渐落给他台阶下,他便用最快的速度进入角色:“杜若——你怎生——原谅江枫……你是……”
渐落再次推开他的双手,缓步走开:“自是来祝王子,仕途得意。”
敏轩一把抓住渐落的左腕,泪水竟不由得迷糊了双眼:“莫要如此……我说这些,都是,违心……”
讲到这里他放了她的手。每次排练到此,大概他那想握紧又不敢握紧的心态倒也十分像枫。他那么入戏,渐落便也缓缓转了身,幽幽一叹:
“旧梦既远,违心何事——我,去矣——”
念到此处,泪水竟滚滚而下。
一旁的筱薇哭得一发不可收拾。
“姐姐,”她哽咽着说,“放开筱薇罢,筱薇不杀他了……”
渐落便解了她的穴道。
筱薇说筱薇知道,如果筱薇杀了他,姐姐一定会很难受,很难受,就像那个戏中的女子一样。
但当渐落转身时,朱槿已经不知去向。
朱槿一连几日没敢和渐落碰面。
筱薇却一直想找朱槿,无奈他见到她就跑。
其实她只是想告诉他要他对姐姐好,不可以辜负了姐姐。否则她会剁得他死无全尸。
——朱槿什么都不想听。
他只想把自己锁在房里,反思自己到底做了些什么——他一直是理性有余,温柔不足,没考虑过陷进恐怖的爱情旋涡中,他满以为天下的任何一个女子都不值得他动心——他发现自己错了。几次在她面前失去理智,几次甚至想放下架子乞求她的温柔,但每次恢复理智之后他都会告诫自己,为这个放下自己宝贵之极的面子不值得,之后继续在人前对渐落冷若冰霜。他强求自己,产生对渐落的一种仇恨情绪,以走出爱的沼泽……
筱薇走了,没能带走四姐花渐落。
渐落只写了一封书信,要筱薇问候三位结义兄长,之后便锁了自己在房里,排戏暂停七日。
她也曾以为没有男人能让他动心的……
但是即便大家在一起,敏轩也在明显地冷落她了……难道,就因为,那天她没有放下架子主动吻他……
可她,给了他台阶呀……
朱槿近期总是很愿意接近岳小蔓。
——这让渐落愈发不自在了。
而作为小蔓,她一向大大咧咧没当回事,仅仅是看作朋友地与他打闹——她跟谁都这样渐落十分清楚,因而她不怪小蔓——她谁也不怪,只怪自己看得太重。
“朱槿不值得,”她告诉自己。
可她越说不值,难受得便越厉害。
她想把自己泡在戏里,可戏里,更离不开朱槿……
渐落感到莫名的失落、莫名的悲哀。
她强笑了一下,说自认最近运气不佳罢。倒霉的时候喝口凉水都塞牙——她一回过神来,就恰巧听见小蔓在缠着朱槿请客。
“好罢,我请,”朱槿像当初答应她演戏那样爽快。
渐落伸手用额前的刘海遮了眼睛。
——毕竟,小蔓还是仗义的。
她说我不要单独和你去,你要请,就把四大花魁都请了。
敏轩哑然失笑,说那得花多少钱呀。
小蔓说我们这属于私交,够吃就行了:我们四个又吃不多。
敏轩没理她,不置可否。
直到天晚下来。
“今天不去,以后可就没机会喽,”一圈人坐在大厅里时,敏轩独跟小蔓说,小蔓白了他一眼。
“我说把朋友们都带去嘛……”
“要那么多人干什么?”朱槿铁青着脸摇摇头。
“人多了热闹——这都不懂,”小蔓不屑地说。
“但是,”朱槿假惺惺地靠到了小蔓身边,故作温柔地来了一句,“我只想要情调……”
小蔓狂吐,渐落在很远的地方鄙夷地斜着他。
敏轩却没注意,只是整理一下衣襟,拿起折扇起了身,“走吧小蔓,你说去哪里吃?”
“我说了,大家都去嘛,”小蔓亦不觉走到了渐落的面前,好像是故意说给渐落听的——渐落在装作不屑地和蝶衣有一搭没一搭地瞎扯。
“我只想请你一个人,”敏轩说。
“我们也要去!”蝶衣显然看出了小蔓的意思,也有意帮帮渐落,便过来凑个热闹——
渐落脸色惨白。
“你们去罢,”她冷冷地说,“我先回了。”
说着,没等小蔓蝶衣反应过来,她已是长袖一拂,转身大步流星地向楼梯走去,引来包妈妈及客人们讶异的眼光。
“渐落——”蝶衣在后面喊,“等我一等……”
渐落也不理蝶衣,径自上楼。蝶衣一路追去,留下小蔓和敏轩,面面相觑。
楼上突然传来桌椅翻倒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