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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黑衣现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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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西下,落日余晖,给原本清冷的景陵古道抹上了暖暖的色彩。橘红天空笼罩大地,旷野之上流星朝着前方渐渐下沉的圆日奋力追赶,踏出道道马蹄声,溅起零星泥土,对一路的生灵述说着,此刻还有匆匆赶路人。
“天色不早了,我们还是找个地方安顿一晚吧。”沈楚行的声音从耳后传来,玉魄看了看天空,估摸着还有一刻钟天就该黑了。“嗯。”
于是两人放慢速度,开始寻找落脚的地方。
“姑娘这马跑得快,耐力好,脾气又温顺,如此良驹不知道有名字没有?”沈楚行一边张望客栈,一边跟玉魄闲聊起来。
“好马自然是有名字的,它叫\'流星\'。”玉魄说
“\'流星赶月\',马如其名,果然是好名字。”沈楚行在一片深蓝的暮色下隐约看见西南方有几点亮光闪动,像是有人家的样子,便慢慢拉住流星调转过去,“对了,还不知道姑娘在玉龙教中担任什么职位。能拥有如此骏马,想必姑娘的地位不低吧?”
在出发之前沈楚行对玉龙教和玉魄进行过调查,不过查到的不多,只知道当年玉龙教曾财大气粗地收集过各类珍宝典籍,随后便不再现身江湖,活动的那两年也没干过伤天害理的恶事,更不是危害武林的邪教。至于玉魄,他竟什么也没查到!不管是武林之中还是武林之外,都没有人见过她,也不知道她的身份来历,她就像凭空出现在他面前一样。不过根据年龄推断,十年前玉龙教退出江湖的时候,玉魄应该只有十岁左右,玉龙教不可能留用一个小女孩,所以她很有可能是在那之后才加入的。而如今玉龙教为何要重现江湖,玉魄又为何要跟随他调查,沈楚行百思不得其解,是阴谋,还是如她所说只是个人的敬仰与报恩?在没有证据证明玉龙教图谋不轨的情况下,他更宁愿暂且相信玉魄那套至少有理的说法,并在此基础上探听更多的信息。
玉魄一眼就看出他的意图,只说教主是她的义兄,没说自己根本不是玉龙教的人,更没有透露玉旻胥这个人的任何一丝信息。其实无论是她也好,玉龙教也好,都不过是玉旻胥达到最终目的的手段方式,她也只是有时借用一下玉龙教的名头罢了。
“难怪姑娘气质不凡,聪颖机敏,原来是玉龙教主的义妹。”义兄妹?这倒是符合他之前的推断,沈楚行继续说,“令兄也一定是人中龙凤吧?”
玉魄故意当成一句感叹,回答道:“沈少侠过奖了,就算是教主也只是普通人,没有你夸得那般厉害。”
沈楚行“哈哈”笑了两下。他在心里挣扎了几番,还是决定开口问:“不知令兄叫什么名字?传闻玉龙教来无影去无踪,没人知道其来历,就连教主的样子都没人见过,简直就是谜一样的存在,所以在下难免生出好奇。还有,十年前贵教为何要退出江湖?这期间又在干什么?”或许是觉得一连串的问题太过唐突,他又补充道:“哦当然,在下仅仅是出于好奇,姑娘要是不方便说我也不会勉强。”
说话间玉魄一直能感觉到身后那股温热的气息,气息的主人是一个颇具礼貌的侠义之士。为避免沈楚行继续追问,她把能说的统统告诉给他,除多了一个“花圣雨”的名字,其他内容与沈楚行打探到的别无二致。
“至于为何要退出江湖,玉龙教的创建是为了收集各地的宝物,收集得差不多了自然就退出了,之后全教上下便开始潜心研究收集来的宝物。”玉魄最后说道。
天儿聊到这里,没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沈楚行觉得也许是自己想多了,眼看远处的灯光越来越近,心想还是算了:“就快到了!看来今晚我们有地方落脚了!”
这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农庄,全庄上下只有几家农户,相隔较远,泥巴抹的土房子也有些残缺。此刻天已经黑了下来,月亮也挂上了树梢,家家户户都开始关门休息了,只有一家养狗的还没关门。
两人下了马,沈楚行牵着流星走在前面,发现了这家农户后急忙松开缰绳跑过去,生怕主人关门。这一举动立刻引起了狗叫声,狗主人闻声马上抄起一根扁担冲出去。好在两人面相善良,加上沈楚行处处谦恭有礼,耐心解释一番后这才防止了可能的误会,也得到了主人的留宿同意。
老头儿一阵呵斥过后,看门狗来福就不敢再吠叫了。他把马栓到套狗链的柱子上,让流星跟来福一同待在院子里,完了再引沈楚行和玉魄进屋,嘴里大声吆喝着,叫老伴快来招呼客人。“你先招呼着,我出去给马和狗喂吃的。”老头儿对老太婆说。
老太婆了解客人情况后一边热心地给他们倒水盛饭,一边说起自己家的情况。老头儿姓邱,老太婆姓王,两人在这座农庄生活了二十多年,无儿无女,只有来福跟他们相依为命,平日做点农活维持生计,日子还算安稳。话语间不难看出王大娘虽生活贫苦,但日子过得幸福。她回忆起来不自觉洋溢出笑容,眼角的皱纹也跟着加深:“唉,我们当年呀年轻有活力,又总爱黏在一起到处闯荡,可开心了,就像你俩一样,呵呵!”
“不不大娘,你别误会!”沈楚行赶忙挥手解释,饭都差点喷出来,“我跟这位姑娘只是一般的朋友。”
“郎才女貌,会只是一般的朋友?”王大娘显然不相信,以为是沈楚行害羞。
“是真的大娘,我们这次是因为有事才结伴而行的,并不是你说的那样。”这次他把饭都吞肚里了才敢说话,以免又失态。
“小伙子,别不好意思了,结伴而行也没必要同骑一匹马。”王大娘偷笑道,“我老太婆活了这么多年还有什么没见过?”
沈楚行还想再作解释,却被玉魄打断。她吃完饭,放下碗筷,微笑着对王大娘说:“王大娘,谢谢你让我们留宿一晚,只是不知道有没有多余的床位,会不会打扰到你们?”
“有有有!”王大娘赶紧起身,又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回头,“姑娘要不要跟我来瞧瞧?”看得出王大娘是个热情好客的人。
“好!”玉魄回答。
老两口的土房子很是简陋,好在有一间带炕的空房,平日用来堆放杂物,住人时收拾收拾就行,而且还够宽敞。
“姑娘,你们俩成亲没有?要是没有,你就去我那儿屋睡,我老头儿过来跟这位少侠挤一挤。”王大娘忙着清理炕上的杂物。
“不用了,我们今晚睡这里就行。”玉魄也跟过去帮忙。
王大娘没再多说,只是不明意味地笑了一下。她不知道玉魄仅仅是为了方便和沈楚行商量明日到达陵州之后的行动,在她离开杂物间后,玉魄其实已经另铺了一床在地上。
“你睡地上还是炕上?”沈楚行没想到跟玉魄关在一起后她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还有点不知所措。“你睡炕上吧,我睡地上。”他说。
玉魄也不屑装模作样,表面谦让,直接坐到炕上就开始和沈楚行商量起明天的行动安排,一直到亥时过半才睡下。
“咯吱咯吱……”四周不断传来断断续续的嘈杂声,把玉魄从美梦中吵醒,她不耐烦地起身,想冲那个弄出噪音的家伙大叫,可刚一揉开眼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吓到了。四周通红炽热,熊熊燃烧的火焰正在无情地吞噬着房间的每一个角落,房梁、桌椅、门窗……伴随“咔咔”作响声,统统断裂轰塌,陷入火海,化为灰烬。她终于意识到自己被火包围了!几乎是醒来的一瞬间,一股巨大的热浪突如其来,房顶坍塌了!玉魄被火焰逼退到床角,蜷缩起瘦小的身子,瑟瑟发抖,皮肤被烤得发红发烫。
“爹!娘!呜呜……”无助的哭喊声显得那般无力。
横梁继续断裂,周围浓烟滚滚,“咳咳!”黑烟一股脑地涌进玉魄的鼻腔,呛得人直咳嗽。
“爹……咳咳咳!”
“咳咳咳咳……”
玉魄逐渐感到呼吸困难,本能地大口呼吸,结果越是想要呼吸越是张嘴,越是张嘴就越是无法呼吸,渐渐地连意识也开始模糊。
咦,怎么桌子飞了起来?还有,为什么天上的星星在转呢?眼中的重影越来越多,脑中嗡嗡作响,整个人天旋地转的。“眼皮好重,撑不开了”、“不行,我不能睡觉”......
她强撑起眼皮,不让自己睡着。
“救我……”
“谁,谁快来救救我,救——”快要不行了,她望向火海的深处,心里只有这一个念头。
“玉姑娘,玉姑娘……”像是什么人在轻声呼唤她。
这声音好熟悉,是谁?到底是谁?我好像在哪里听过。迷离间玉魄在火里看到了沈楚行的面孔,是来救她的吗?
“玉姑娘,玉姑娘!”又在叫她了。
“喝!”玉魄一下惊醒,面前赫然呈现沈楚行的脸孔。的确是他在叫她,不过不是来救她的,刚才的火灾只是一场梦。
沈楚行给她比划了一个“嘘”的手势,接着又指向远处的窗户,做出捂鼻子的样子。玉魄一看,窗户纸上有一股白烟冒出,那味道……是迷烟!她马上捂住口鼻,跟沈楚行打起了手势,然后回到床上,假装睡觉。
沈楚行开先是被来福的一声狗叫惊醒的,多年习武的经历让他拥有比常人更敏锐的感官,所以一下子就醒了过来。然而之后却没有听见任何声响,他反倒警觉起来,在黑暗中感知周遭动静。不久他就发现有人在往屋里吹迷烟。
“嘎吱!”门被谁轻轻推开,有人进来了!
不能睁眼,不能出声,听觉仿佛被无限放大,随着脚步声慢慢靠近,沈楚行的心跳开始加速——“咚咚咚!”然而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只有暗自运功,静静等待。
来了!
“嘿!”来人对准了沈楚行的胸口,迅速出掌,带起一阵掌风。
是时候了!沈楚行猛然睁眼,精准接住攻击,跳起身子,很快便跟对方撕打在一起。玉魄也紧跟着起来,却见来人一身黑衣,蒙住面目。可恶!
“沈少侠小心!”
黑衣人的武功并不差,过了十几招沈楚行也没占到上风,双方似乎难分胜负。
该怎么办?对了!玉魄瞄到了脚边的剑,大概是沈楚行一开始顾着接招,没想起来。她快速拾剑:“沈少侠,剑!”
沈楚行一个后翻,帅气接剑。拿到剑后的他果然颇具优势,熟练使出“梅花剑法”,把黑衣人逼到墙角,眼看就要擒获。然而黑衣人却突然飞出暗器,给他来了个措手不及。“哐当!”趁着沈楚行用剑闪躲暗器的空当,黑衣人破窗而去。还是被他给逃了!
“你没事吧?”沈楚行回头关心道。
“没事。”玉魄回答,后又突然想起来,“大娘!”
两人迅速冲到老头儿老太婆房间,还好,他们只是被迷晕了。玉魄和沈楚行没有叫醒他们,而是点燃蜡烛查看起四周状况——流星跟来福被打晕,屋内没有偷盗的迹象,老头儿老太婆也没有受伤。看来黑衣人是专门针对他们而来的。
“你刚才跟黑衣人交过手,觉得他是谁?”玉魄轻声给老太婆他们关上房门,熄掉其它蜡烛,陪同沈楚行回杂物间。
沈楚行摇摇头,没有头绪:“只能判断出那人武功当属上乘,其他的无从可知,连路数也看不出是哪门哪派的。”
玉魄回想起黑衣人的身形,男性,身材不算高大,体态偏胖,从露出的上半边脸可以看出至少不是一个年轻人。出手不见武功路数,要么是初现江湖,要么是故意隐藏自己的身份,如果是后者,那黑衣人很可能是他们都认识的人,如果是前者,说不定有一股连玉魄都不知道的力量。但无论是哪一种,可以肯定的是,黑衣人的出现很可能妨碍到她义父的计划,一想到这里,她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你有何看法?”
只听沈楚行问到,打断她的思考。玉魄回过神来,想说“我也不知道”时,余光忽然扫到什么东西。她二话不说跑过去,是飞镖!方才黑衣人飞出的暗器被沈楚行的剑弹开,栽到了门上。
沈楚行用力拔出飞镖,拿在手上仔细端详,仍然没看出什么来。玉魄凑过去一看,那是一只凤头形状的铜制飞镖,上面还有奇怪的花纹。
“这究竟是谁的飞镖?”沈楚行盯着手上的玩意儿,忍不住发出疑问。
玉魄像在回答一般,自顾自摇头。她也不知道这飞镖是何来历,但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就这样沉默一会儿后,沈楚行灵光一现似的,将凤头镖收进怀里,说:“我知道了!”
他把猜测告诉玉魄:“有没有可能黑衣人跟杀害我爹的凶手有关,所以才会来阻止我们?”接着又皱起了眉头:“但问题是,他是如何得知我们的行踪?”
“你把去陵州的事告诉给别人没有?”
“没有。”沈楚行补充道,“除了方丈派严掌派。当时为了安他的心,我只好把我们去陵州找人的事告诉他。”
玉魄叹了一声:“唉,多半就是他走漏了风声。”
沈楚行可能是觉得都怪自己,一下子默不作声了。玉魄安慰道:“没关系,就算如此我们也一定能找到害死你爹的真正凶手。”
说是这么说,但她心里压根没这么想。害死沈天风的明明是她,不应该有人出来阻止他们,那这黑衣人到底是从哪里冒出的?玉魄隐约感觉到有一股未知的神秘力量,这股力量说不定会妨碍她义父的计划。
看来我得查下去!玉魄心里这般打算。
之后为了掩人耳目,两人决定乔装打扮一番,再以兄妹的身份出入陵州。“就这么决定了,明天我向大娘买几件合适的衣裳。”玉魄说。
“嗯。”沈楚行心想事情应该结束了,便伏身去收拾被踢乱的铺盖枕头。
“等等。”玉魄突然喊住他,“为防黑衣人再次来袭,我们还是轮流守夜的好。”
看月色现在估计没到丑时,还有大半夜才天明,黑衣人随时可能再来。沈楚行认为玉魄说的言之有理:“好,今晚我来守夜,你去休息吧。”说着还把刚刚铺开的被子又叠了回去。
“不用,我们轮流守夜。”没想到被玉魄拒绝了,她转而笑着说,“你可别把我当成一般女子来照顾,我不是一般女子。”她又把沈楚行叠好的被子重新铺开。
沈楚行也笑了,不知是在笑这床被反复折腾的被子,还是在笑玉魄的回答:“没错,你可不是一般女子。”你聪明过人,遇事沉着,我怎么能将你当普通人家的姑娘看待?
第二天一早两人便换了一身行头出发,没有对邱大爷他们说起昨晚的事。临走前王大娘硬塞给他俩两块烧饼,留着路上吃,衣裳钱也给玉魄退了回去:“粗布麻衣,不值几个钱,你们拿去就好。”
说是粗布麻衣,但无论是材质还是款式都绝非次等,只是年头有些久,看起来显旧而已,大概是大爷和大娘年轻时的衣裳。“我还是第一次见你穿姑娘家的衣裳,以前你都穿单色简单的衣裳,太素净了,看不出男装女装。”中午休息时沈楚行说道。
“你想说什么?”沈楚行就坐在她对面,对方投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让她觉得有点不习惯,不知道是不舒服还是不好意思。
“没什么,只是想说你这样穿挺好看的。”
“……”玉魄慌乱地别开视线,又很快站起来,“我去喂马。”
虽然玉魄对外表并不很在意,不过被人夸赞好看确实让她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这种感觉也不能说不好,只是她不知道该怎样去回应。从小义父就不给她买花衣裳,也不允许她像鸣翠一样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只能专研他给的藏书典籍,学习他教的五行八卦、天文地理……当然,玉魄对穿衣打扮不感兴趣,就算玉旻胥不这样要求,她也会认真学习义父传授的本领。她只是不明白义父为何这么做。
“玉姑娘,你好了没?我们该出发了!”远处忽然传来沈楚行的叫喊。
玉魄回过神来,快速把水囊装满:“马上!”然后拉上吃饱喝足的流星离开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