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中意》质炎

3、错位

　　陈言X谈识
　　窗外的雪下的有些大，寒风裹挟着锋利的雪花，重重地坠在冰冷的大地上。

　　屋内焰火跳动，可这炽烈的火光也只能烧出一小块的温度，显然蔓延不到屋中任何一片角落。于是它在不甘中终于选择偃旗息鼓。

　　最后一丝光亮也消失了。

　　滚烫的烛泪恰好被黑暗吞噬。但其实这夜无论来不来临，也没有人会注意到什么。

　　本就无人抬头 。

　　赤裸的真相似烈酒般被一无所有的赌徒一饮而下 。两个无牵无挂的疯子选择在这一刻同归于尽 。

　　陈言曾经最相信时间。

　　倒不是因为时间能证明些什么 ，而是如果演的久了，即使是假的也成真的了 。

　　他的喉咙有些发紧 ，泛白的手指颤抖的攥住衣领，好像是要冻死在这无情的大雪之中 。

　　真的是要死了吧 ……

　　他想。脑海中如走马灯般开始播放一些画面 ，这让他更加坚信这一点 。

　　记忆翻涌出微凉的浪花。

　　是初见时他的不可置信
　　是总在久久凝望他的 ，深黑色的眼睛 。
　　是有时流露出的，状似怀念的神情 。
　　是莫名的犹豫和疑惑 。

　　七年，眼前的这个男人给他编织了一份足以让人沉溺其中的幻梦 。而他就像是游戏中被程序设定好的完美恋人

　　“小言，我生来就是来爱你的 ”

　　但有时候陈言总是会想，为什么连时间都洗刷不掉男人身上的神秘感 ，他的爱似乎总带着几分迟疑和疏离 。

　　他到底在确认些什么 ？

　　可是梦境实在太美好 ，足以抹杀掉这细微的空白 。

　　可是梦境太美好 ……所以此刻，才如此令人绝望 。

　　在明白真相的这一刻 ，陈言有一种滞空的错觉。好像此时什么情绪都可以用来形容他 。

　　悲痛，狂喜，怨恨，释然……

　　他觉得自己要发泄些什么 ，所以他哭了，但却不知道为何落泪 。

　　“你在透过我的眼睛 ，看谁？”
　　陈言很早很早就想问了。

　　“你不是他吧 ？”男人沉闷的声音响起 。

　　窗外的寒风送来的使火焰重燃的氧气 。

　　“没有笑着给我糖果的母亲，没有拖着我在街上奔跑的父亲 ，没见过蓝色的天空 ，也没摸过柔软的，毛茸茸的小猫尾巴 。”
　　“也从没有见过你 。”
　　陈言笑了。

　　“现在的我，记忆的开端就是地底下那片灰色的墙壁 ，潮湿恶臭的空气 ，满地流淌的鲜血，和现在正被关在监狱里的那张扭曲狰狞的面容 。”

　　人该如何被定义呢 ？
　　如果记忆被篡改，灵魂就会被重新上色吗 ？

　　“你跟我讲的这些 ，我统统不记得。那个……活泼，善良的陈言 ”
　　“我不认识 。”

　　谈识喜欢陈言。

　　在陈言消失数年后真的重新出现在他面前时，他终于重新感受到自己的心跳 。

　　原来自己还是活着的 。

　　“你不是他 。”这次变成了陈述句 。

　　窗外的梅花终于再次被风吹散了 ，殷红的花瓣躺在纯白的雪地上 。

　　像碎了一地的心脏 。

　　“对呀 我不是他甚至演也演不出来。 ”

　　我这样一个卑劣敏感冷漠的烂人。怎么配去伪饰出那层浅薄的纯真 。

　　从前的陈言在自己醒来的那一刻便死了，于是所有的人都开始怀念他把一切愧疚和真情投注在自己的身上 。

　　得到的爱越多，越叫人恶心 ……

　　好卑劣 ，陈言抑制不住的发抖。一种名为嫉妒的情绪占据了他的大脑 ，此刻的他如同一名瘾君子 ，每一根神经都在战栗。

　　可是他又害怕 ，早在看完谈识日记的时候，恐惧便如同跗骨之疽，侵蚀进骨头的缝隙里 ，然后拼命的生长。

　　在这个世上 ，有谁希望他活下去吗 ？

　　希望他作为陈言，活下去呢？

　　在与你对视的每一秒里 ……

　　“你在透过我 ”
　　“怀念谁？”

　　此时一只手伸了过来 ，轻轻覆住了陈言失神的眼睛 。

　　“别自私了，小言”
　　“你也是一样的，不是吗 ”
　　谈识感受到了掌心的濡湿，像雪融化后的水痕，有些冷 。可是他没有移开手 。

　　陈言爱的，不也是那个爱着“陈言”的谈识吗 ？

　　“我们都是一样的 。”

　　他走上前，抱住了眼前的人 。

　　结束了 ，所以我们一起
　　落入深渊吧 。

　　在这场纷扬的大雪过去后，不会再有下一个春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