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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为什么不能追求野性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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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见到宋漾雨也是在一个雨天,不过那天的雨不大,还断断续续,毛毛细雨。
下雨天,湿冷的空气混着灰尘味弄得余昨情绪很不好,乐队其他成员也注意到了,没敢上前多招惹是非。余昨的鼓很情绪化,充斥着暴躁和愤怒、和微弱的不安。
酒吧老板怕这样的余昨太影响状态,也实在是怕她打着打着鼓直接拿着鼓棒下去把不顺眼的人往死里打,毕竟之前有人一直骚扰余昨就直接被她一脚踹倒过。
他戳乐队主唱,“那个,小鱼今天要上嘛?我有点担心。我看今天晚上的歌没有鼓手也行,可以不用上吧。”
乐队主唱看着余昨,试探拆解她动作里的那些情绪,看来看去都是“烦”字,转过头对老板说:“不上她更会发火,现在不能有人打断她。”
结果他这边的话刚说完话,那边没眼力见的吉他手就凑上去跟余昨说话:“小鱼,你今天好漂亮啊。”
余昨板着张臭脸,根本就不想理他,把头转到另一边去。
吉他手还在纠缠不休,“诶,小鱼,别总板着张脸啊。你看看我今天的装扮,怎么样,还可以吧,能和你相配吧?”吉他手的声音一个个钻进余昨的脑子有飞快出来,内容什么也没留下,只留下嗡嗡嗡的蚊子叫。
余昨说:“钱骋,闭嘴。”
钱骋表情一愣,又马上带上一幅笑脸,继续嘻嘻哈哈起来:“小鱼,怎么了这是,难道我穿的不好看,还是我不能和你配得上了?啊哟,你别那么害羞,我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不就是欲擒——”
余昨站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主唱关楠看到这样的局面“啧”了一声,没去追余昨也不敢不追她,走过去钱骋旁边,才发现地上两根鼓棒都断了。
钱骋踢一脚鼓棒,翻了个白眼:“靠,真以为舔着她了。”
关楠不多评价:“准备一下吧,今天没鼓手。”
余昨从酒吧后面出来,走到后巷。
雨丝飘在她的肌肤上,浑身的烦都被调动,余昨随手抄起一个丢在墙角的酒瓶,重重地朝着垃圾堆砸去,好像是玻璃碰到了玻璃,发出清脆的一声爆响。
余昨盯着地上碎的玻璃,有种冲上去捡起一片捅进自己身体里的冲动,浑身的细胞都躁动不安起来,余昨又拿起一个酒瓶,砸,爆炸,拿起,砸,爆炸,拿起,砸,爆炸——
她坐在台阶上,摸了一把手臂上因酒瓶炸开划到的血珠,没有预想当中的疼,后知后觉,是因为心更疼。
酒吧里已经起来了音乐声,关楠在唱一首粤语歌,没有鼓,他们配合的很默契。关楠的声音很厚,但不会重,给人一种很浓的故事感。
“细雨带风湿透黄昏的街道
抹去雨水双眼无故的仰望
望向孤单的晚灯
是那伤感的记忆
……”
细雨带风,小巷,雨,灯。
一点也不浪漫,一点也不美好,为什么一定要谈情说爱呢。为什么不能嘶吼,为什么不能咆哮,为什么不能呐喊呢。
人类追求文明,忘了自己身体里的野性。
为什么,为什么要忘记野性,为什么,为什么不能追求野性呢。
“吱呀——”
厚重的酒吧后门被人推开,一个长相相当漂亮的女人走了出来。她穿着深蓝色衬衫,袖口被挽起,黑色西装裤,浑身一股职业味,除了领口敞开少扣的那颗扣子。
余昨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很陌生的面孔,应该是第一次来这家酒吧。
女人完全没因为门外有人而尴尬,她直接无视余昨,一个眼神都没给,接通了振动不止的手机:“喂,秦律,有什么事吗?”
“嗯,好,今天晚上我会把证据整理好的,一点之前发您邮箱。”
“嗯,还有什么事吗?”
“粤语歌。”
“没意思,没有鼓,太平淡了。”
“好,秦律再见。”
余昨表示自己真不是故意听人家打电话的,位置就那么点,怎么可能让出去。她只看见女人收起手机,表情从头到尾都没变过,然后拉开后门,又进去了。
关楠还在唱着。
没有鼓,这首歌的情绪确实太平淡了,光靠嗓子吼是吼不出来的。鼓就像助燃剂,能把热情点燃。
呵,雨已经把火浇灭了,还要助燃剂干什么。
这首歌结束后,他们又立马接了下一首歌。余昨已经认了,他们今天晚上不需要鼓手。她站起身,拉开后门准备去拿自己的东西再离开,结果直接撞上门后的人。
还是那个女人。
余昨皱着眉,和女人对视,肩膀一侧,想要绕开她。
女人却把余昨拦下,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余昨:“碘伏棉签,消毒。”
什么?
余昨看一眼女人,又看一眼她手里的那个东西。秉持着礼貌的原则,余昨说:“不用了,谢谢。”
女人的手却一直没放下:“垃圾堆细菌多,别感染了。”
余昨盯着她,很警惕地收下:“谢了。”
东西也给了,余昨侧过身子想要离开,女人还是不让。两次碰壁,余昨的火一下就燃起来了:“让开。”
女人更高些还穿了高跟鞋,她看着余昨,带着压迫感问:“里面乐队的鼓手是你吗?”
余昨不耐烦:“关你屁事。”
女人说:“那首粤语歌,需要鼓,你应该在。”
余昨被莫名说教一顿,肚子里的火越烧越旺:“闭嘴,让开。”
女人沉默了几秒,让开了。
在门要关上的时候,余昨听见女人说:“是因为讨厌吗?”
没有回答,不会回答,傻逼问题。
莫名其妙的冷脸怪。
有多远滚多远。
余昨拎上包,却没直接离开,在吧台那边坐着。平日里话最多的Aron也不敢过去找余昨,隔着远远地,大气都不敢出。
余昨盯着手里的那根碘伏棉签,愣了一会儿,撕开包装……等等,这怎么用。她抬眼看了下周围,要不然是躲得远远的人,要不然就是在那边喝酒听歌的,根本就没人能告诉她。
唉。
她对着一个方向,招手:“Aron,过来帮我一下。”
Aron也不好装作没听见,走过去 ,露出标准笑脸:“怎么了?”
余昨举起那根棉签:“这个,你知道怎么用吗?”
Aron一愣,接过棉签,把一边棉签头一折,碘伏顺着管向下流,浸润另一边棉签:“这样就好了。”
余昨点头,接过:“谢谢。”
Aron看余昨还好说话,就在她旁边坐了下来:“小鱼,我现在能跟你说说话吗,我一天都没怎么说话,憋得慌。”
余昨点头。
Aron的声音很好听,是少年感的那种,听起来不会烦,说话的时候还有南方人的腔调,总有种弟弟在倾诉的感觉:“我觉得这个乐队真的太烂了,根本就撑不住你的鼓,迟早要黄。”
余昨看Aron那认真的表情,突然一下就笑了出来:“再怎么说我也是这个乐队的一分子吧,你这样当着我的面说,是不是不太好啊。”
Aron表情很认真:“我就不信你不想离开。”
离开。离开?
余昨笑了一下:“想啊,可又什么办法呢。没人要我,这个破烂乐队是我的家,我有且仅有的一个家。”
Aron不笑了。
这是余昨的心事,大家都心知肚明,都不会主动拿出来戳人家心肺。
余昨看到Aron有点自责,抬手拍一下他的背:“没事。”
接着,她又说:“总有一天我会离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