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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师傅 ...

  •   殿内此时便只剩我们四人,我膝盖吃痛,起来得比徐奉念慢,徐奉念见状握着我手臂,拉了我一把。
      我刚要道谢,就听见梁疏旬嗤笑一声,似是故意的,我印象里的梁疏旬克己复礼,鲜少这样肆意,引得我视线落在他身上,梁疏旬特意鼓起掌来,绕着我走了几步,站定在陛下所赐的锦盒前,赞叹道:“这样的解语花,不知陛下赏你什么才值当?”
      梁疏旬意有所指,手也落在陛下赏赐的锦盒上,手指触碰锁扣,想打开却没有徐奉念动作快,徐奉念压着锦盒盖子的手暗暗使劲,梁疏旬故而没有打开。
      他俩人因为锦盒对峙着,一方目光灼灼,一方神情不屑,似是要较个高低般,谁也不肯松手相让。
      “两个蠢货!”季澈斥怒视徐奉念,侧身看我时,又收敛了神色,张扬的语气仍不变化,“一个不知天高地厚、胆大妄为,想提审前太子。一个不知敬重师长、言行无状,对待人命就这样冷淡漠视。”
      季澈斥这么一说,徐奉念的视线自然而然就放在说这话的人身上,恼怒地斥责:“你太放肆了!”
      梁疏旬没了阻碍,就这样旁若无人地解开锁扣,打开了锦盒时“啪嗒”一声,引得殿内的其余三人看向梁疏旬,他动作轻柔地拿起墨条,指腹也如我刚拿到手一样蹭着雕镂处的金箔。
      梁疏旬打开锦盒,细细端详墨条的样子映在徐奉念眼底,徐奉念啧一声,懊悔于自己因为季澈斥说的那句话而放松警惕了,而季澈斥的用意就是为了分散自己注意,梁疏旬就这样轻易讨巧地打开了锦盒。
      拿了墨条的梁疏旬绕到了我的身边,指尖抵着墨条雕镂的竹身下方檀坊特指的徽印,十分好奇地问我:“陛下就这么喜欢你?连青州檀坊出品的整套墨都赏你了。”
      季澈斥向梁疏旬讨要墨条来看,墨条在他手上就像被把玩般拿着,俩人继续一唱一和地问着:“檀坊出品的墨有什么可值得说道的,难道比得上蘋州顾渚阁的墨吗?”
      “不识货的。”梁疏旬嗤笑,从季澈斥手上抢走墨条,明晃晃地盯着我,解释的话没对着季澈斥说,而是对我说,“檀坊之所以叫檀坊,就是因为他们制墨特殊,有股檀香,其他商贾难以效仿,故而出名,不过,青州前四年的水患十分严重,檀坊基业被水冲毁,早已闭店不开,这么难得的珍品,赏予你这样的解语花?”
      懒得与梁疏旬计较,我伸手想要抢回墨条,梁疏旬却早有预料,手上动作比我还快,晃我两下,我拿不到颇有怒气,又觉得在殿内大打出手不合礼数,瞪着梁疏旬,刚要发作时,他适时将墨条伸到我跟前来,装作讨好模样说道:“季澈斥出言不逊,不过也是为他祖父着急,如此情真意切,别与他计较,还你。”
      我拿了墨条,转身将墨条归入锦盒,心里想着,不愧是梁疏旬,句句戳我难受。
      难道梁疏旬只知季澈斥有祖父,不知我也有吗?
      我心里暗自难受,垂首看着锦盒里面的墨,既不吭声也无其他动作,徐奉念一直都是个急性子的,愤愤不平地说:“我说你俩真是够了,甘兄是护驾的功臣,赏什么不值当?”
      “是了是了,别的护驾的功臣,都是官场上的晋封,甘大人只得这套墨条和砚台也很值当呢。”梁疏旬这捉弄人的劲儿还没过去呢,他惬意坐在锦盒旁边的位置上,就算我故意不去看他,也能察觉到这目光的灼灼,梁疏旬轻飘飘地说道,“甘大人怎么不继续顺着徐兄的意思说?说不定陛下真让你们这样为所欲为呢?”
      我知他这是要故意呛人的,根本没准备搭理,利落地将锦盒合上。
      梁疏旬见我并没有回话的意思,颇觉得十分无趣,喊了季澈斥一声,两人准备离开。梁疏旬从徐奉念身旁离开时,特意用明媚地嬉笑对上徐奉念冷淡的神情。
      徐奉念气愤的神情难以掩饰,我轻轻将手搭在他的肩上,徐奉念回头瞧我,我伸手轻轻碰徐奉念额头上被砸到的地方,他暗暗吃痛,龇牙咧嘴地不让我再碰了。
      徐奉念承受不住陛下砸过来的奏疏,也咽不下梁疏旬刁难的言语,愤懑又不甘地说:“可是雍州残兵跟太子脱不了干系,提审他不是更快吗?番邦来朝的日子越来越近了,难道真到那日闹起来吗?”
      我看徐奉念这样,心里有些无奈,笑骂一句:“你胆子也太大了。”
      我看着眼前的人,由刚开始的气愤,转为现在委屈,想着这世家的公子哥何时受过这样的气,不断地宽慰他,特意送他回府。
      忙了一日,待我回了自己宅子之后,崔叔先至接我,他瞧我又新得了御赐之物,接下锦盒之后,颇为开心地说同我一起去书房,说是有贵客。
      我推门进去,江浮野正品着刚沏好的茶,见我来了,他颇为开怀地说:“茶香四溢!倒不知是哪儿的好茶?”
      “云华茶,陛下赏的。”我便只瞧了一眼茶盏里舒展姿态的嫩芽,便认出那不是我寻常喝的那类,想来就是挑的御赐之物了,“崔叔倒是很会挑,泡了你喜欢的茶。”
      我曾给江浮野写过信,劝过师傅重走一遍仕途,不过他有自己的避讳,每每书信谈及,都被糊弄过去。
      我猜想这一次江浮野愿意来这儿,是因为柳限的逝世,想来给这位救命恩人上柱香的。
      江浮野素来重情义,这我知道,只是依照柳氏治家之严,柳家怎么有胆子给谋逆者设牌位呢?
      但更令我犯难的是我到底该不该劝阻江浮野去柳府,他身份这样特殊,倘若被有心之人拿来做文章,我这老师傅免不了受牢狱之苦。
      不撞南墙不回头啊,我带江浮野去柳府,总好比江浮野自己去,想着今日是柳限头七的最后一日,这会儿赶个时间,说不定今日能拜得上,我让崔叔安排马车,说要去趟柳府。
      一路上,江浮野看起来有一堆话要讲,这会儿正初春,他穿的似乎比我还单薄些,我自顾自地将斗篷脱下,系到师傅身上,师傅拍拍我的手,说要自己系。师傅他手碰到我手背时,我发觉他手比我还热乎着呢。
      江浮野摸这皮料子,赞叹摸起来这么柔软舒服,瞥见我笑脸盈盈的,好奇地问我:“我还没说呢,你就知道我想做什么?”
      “这还不好猜?”我瞧侧窗的帘子被风卷了起来,用手扯着帘子,春光从帘子那儿跑到我掌中,春光这么浪漫,想起来那日在马车上看到的落在李青袭脸上的朦胧光线,心里就像是被蜇了一样,手这会儿也松开了帘子,随它去吧,“师傅你的心思可比陛下好猜多了。”
      江浮野闻言,侧目看我,光线朦胧中,看起来冷冰冰的师傅,这时候却有一丝怜爱之情,他说道:“那时我早早地就给你写过信,叫你不要试文官谏言这条路,跟虞霜客一起入伍,走你祖父的老路,你又为何不听劝呢?”
      我轻声叹息,兀自摇头,心有无奈,不过很快这股无奈的愁容就从我这儿消失了,我随意说着:“掌管军权的人,世家怎么会容忍是个罪臣之子呢?”
      坐在我身侧的师傅却十分自然地接了一句:“但我却听闻,蛰故被亲封‘南延’将军,下个月就领兵前往戍边了。”
      “你知道柳限因何而死?”我对江浮野知道情形的多少竟然估错了,不过转念一想这的确是个值得说道的事,“或许我这位大师兄会成为一个另外呢。”
      “大师兄?”江浮野听我这么叫颇为诧异,“你平日里真这么喊他?”
      这自然是没有的,自从柳蛰故知道我是江浮野在江宁收的徒弟之后,在私宴上碰到还对我各种冷嘲热讽,直到那次围场秋猎,我跟他比过,彻底赢了他之后,他才没有继续刁难挤兑的意思。
      我肆意地笑起来,拜拜手说开玩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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