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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雨打梨花深闭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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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上浓愁山雨来,瓢泼珠帘扫黛舍;南珠飒飒拢清烟,几许星斗掩山蔼。
宋知遥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漫长的梦。梦里烟雨江南,庭院深深。
在那个夏日盛满莲花的小镇,有豆蔻少女撑着油纸伞沿着青砖小巷,走过檐下滴雨的屋舍。
木门轻扣无人开,梨花宿雨,一地盈盈,谁来拾?
梦中混沌一片漆黑,突如其来的失重感,惊醒了床上的人儿。
少女赤着脚踩在透散着冰凉的地板上。一双漂亮的眼眸里似有盈水,又似盛着一片霜花,纯净透着清冷。
她伸手拉开淡青色的落地窗帘,上面绣着江南盛有的荷花。阳光顺着窗沿洒进房间里,照得白墙上挂着的那副山水画更显其风韵。
风吹动窗帘外的白色纱幔连同站在落地窗前的少女那柔软的头发。
宽敞的庭院里,传来少年爽朗的笑声,如同此刻午后的暖阳与和风一般,温暖中无不透露着愉悦。
宋知遥忽然想起一年前还和伙伴们一块儿上树掏鸟蛋下水摸鱼虾的情景。现在,纪家公子和傅家、洛家的两个少爷都去了外地读书,每逢逢年过节放假时才会回来。
宋家和洛家、纪家、傅家几家是世交,且住的近,都是邻居。于是几个家庭里的小辈们从小便厮混在一起,上房揭瓦的捣蛋事儿倒是干了不少。
不过从去年开始,几个孩子便修得沉稳的性子,原因是:年满十八,不宜闹笑话。
因此几个家庭里恢复了难得太平清净的日子。
当然了,这其中并不包括宋家。宋家有一位今年刚刚年满15岁的公子,偏生好动性子,正值叛逆期。每逢隔三差五,宋家便会传出几声训斥、以及那几声豪猪似的哭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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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知遥掩上房门转身时,恰好碰见准备下楼的宋修明,哪知那厮一见对面站着的人是她,朝她横眉怒目瞪了一眼,立马转过身去走进房间里‘嘭’一声关上了门。
宋知遥觉得莫名,虽然这样的情景在这三年来发生了不下一百次。
当初来到这个家时,父亲宋起哲希望双胞胎姐弟和大姐的关系相处融洽,于是为了他们尽快熟悉彼此,要将原来住在三楼的宋修妍安排搬下二楼,搬到宋知遥的房间对面。
宋修妍因此事大闹了两日,宋父只好作罢,最后是宋修明搬到了知遥对面的房间里。
下了楼遇见张嫂,张嫂面有笑容唤道:“大小姐。”
“张婶,早啊。”宋知遥笑起来时,一双清澈如水的眼眸越显明亮,让人一见便不由心生好感。
午饭后,知遥想起昨日答应楚玉要做一罐玫瑰露给她,便提了篮子出门到别墅附近的玫瑰花田去。
玫瑰花田有2.5亩地,是宋老爷子十几年前买下来的。听说以前用来种葡萄,自家采摘酿酒喝。
夏日里的风吹过,袭开一阵阵幽香在清凉的风里漫散,芬芳于几里之间。
明艳的颜色,在盛夏里仿佛真的着了火一般轰烈。
宋知遥走到花田中央,采摘了一篮子,正要回去。
这时,只听见身后边传来几声自言自语:“你怎么在我家的宋知遥她家的玫瑰花田里?”
“养伤吗?”
“你是怎么受伤的?”
“脚流血了,很疼吧?飞不动了?”
“那好吧,我带你去我家。”
宋知遥听着那道声音熟悉,便走过去。
洛笙听见穿越花田时衣裙与叶子接触发出“唏唏嗦嗦”的声音,站起身来。
十九岁的少年身长玉立。容颜好看,或可用‘干净’来形容,如同冰天雪地里降下的鹅毛大雪那般纯白干净。好看得无可挑剔,极漂亮的五官,即使同最近一部爆红的电影女明星比起来,也丝毫不逊色,反而有过之而无不及。然这样好看的五官组合在一起并不显阴柔。
洛笙手捧着蜂鸟,对它说道“小黄绿,这是我家小妹宋知遥,你们认识一下。”
知遥反抗:“洛笙,谁是你小妹?你这是占我便宜,你比我大一岁啊,别逢人就给人介绍:诺,我家小妹。”少女的声音轻轻柔柔的,似绵绵细雨落入江南的莲塘。
洛笙不置可否,义正言辞道:“我比你早一年到这个世上,你就是我妹,星河斗转,日月乾坤,这都是改变不了的事实,再说了,你不是我妹是我谁啊?”
以洛笙小时候的理论:我比你大,你得听我的,我比你小……你得让着我些。
后者是对纪棠而言,几个少年中属纪棠年长他们些,也最沉稳。小时候干坏事都是被他们拉着强迫去的,然后在一旁冷冷的不屑的看着几个小孩捣蛋,最后一声不吭的帮他们收拾残局。
就像傅楚舟说的“纪棠实在是太亏了,搞破坏的事一点都没份,但是事后擦屁股的事总是他来做,到最后到大人们那儿还得首当其冲挨鞭子。”
当洛笙小时候秉着他自个儿的理论到纪棠那儿时,可没少吃瘪哈哈哈哈。
每天上学是由潘叔开车接送他们的。她,宋修明,宋修妍。
于是乎,和往常的许多个早晨一般,宋修妍见到宋知遥招呼都懒得打,臭着一张漂亮的小脸坐到靠窗那儿去。
宋修明也因自己母亲和姐姐的关系,有意的疏离宋知遥。
宋知遥无所谓的笑了笑。到了清城中学后各自进到学校。
临上课时,知遥将昨日做好的玫瑰露递给傅楚玉。
傅楚玉接过,欢喜的拍了拍知遥的肩膀:“这么快。”
无奈楚玉小姐无意识自个儿天生劲儿比较大,且初三那年开始练了四年的跆拳道,若叫普通男子来和她比试比试,或许也多半是那不自量力的自讨苦头。
知遥“嘶”了声“诶…诶,楚玉你这是感谢人的方式吗?快高考了,我周末报了补习班,一起去吧?”
傅楚玉很是拒绝,摇摇头,道:“不去,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一周五天上课两天打鱼,我是嫌上课时间少啊?不去。”
于是乎,周末,知遥是在补习班里度过的。
六月末的天,酷热难抵。这两日虽常起风,一阵阵吹来倒拂去不少暑气。知遥却忽然想念凉风习习、空中飘着冰凉雪花的冬天。
“咚咚咚”
知遥打开门,洛笙站在门外,脸上洋溢着粲然的笑意,手里提着一个蓝色的小笼子,仔细看那里边还有一只欢悦的拍着翅膀在它的方寸天空里飞荡来去荡去的小鸟。
没等知遥说话,洛笙拉过人家就往楼下跑,后边留下刚从厨房里走出来的张嫂心惊胆战的喊道:“哎哟,慢些走慢些走,大小姐洛少爷别摔着了……”
知遥耸着脑袋趴在凉亭里的石桌上和洛笙口中的“小黄绿”大眼瞪小眼,问道:“它为什么叫小黄绿?”
“我瞧它和黄鹂鸟长得很像,谐音嘛,就取了这名儿,有内涵吧哈哈哈哈,说不准追溯到原始时代它们祖辈就是一家人。”洛笙神采飞扬,显然对自己起的这个名字十一分的满意。
“遥遥,我今天要回学校,我就把小黄绿托付给你啦,这段时间你可要好好照顾它哦”洛笙瞅了眼笼子里的小家伙,又道:“将它养得像黄鹂那般威武!”
知遥汗颜,小黄绿就是一天七顿香草蛋糕加冰激凌加烤肉外加陶然街大饭店里的招牌小龙虾,也不可能就‘体积’同人家黄鹂鸟媲美的。
知遥脑海中忽然生出这样一副画面:雄赳赳气昂昂的黄鹂鸟旁边站着一只细胳膊(翅膀)细腿、可怜兮兮抹泪的小黄绿。
莫不要届时小黄绿两眼一抹黑给撑死了,那到时她的这条小命儿怕是要交代在这位少爷手里了。
深知此任务之艰巨,知遥:“良善为人,实在行事,俗话说得好。你这可实现性不高,太强鸟所难了,就算待它到了一百零一岁时也到不了那级体态啊。”
洛笙低头状似博物馆里雕塑的思想家,半晌,似认同知遥的观点点点头。然看了眼手表后眉头微皱。
“嘶,”洛笙向他家小妹倒诉苦水:“我得走了,我家老头儿的小女儿,我小姑姑前两天刚从英国回来,带着一双儿女呀,和丈夫奔赴祖国母亲的怀抱,这一回来就点名要见她侄子,老头儿溺爱女儿,一个电话打到校长办公室那儿,通知我收拾行李回家住两天,这不,小姑姑决定今天给我办个饯别会,哎呀,麻烦麻烦……女人就是麻烦!还邀请了林家……”
说到最后一句时,洛笙的脸竟有些红。知遥不明白其中缘由,但见洛笙这一副哀怨的样子实在好笑,不由轻笑出来。
后面两天接连下了几场大雨,院内有几棵枝叶生长得繁茂的树,风雨里,枝叶也愈发显得翠绿。
窗外“轰轰”几声雷鸣后,紧接着带来一场瓢泼大雨。
雨声覆盖了一切生的动静。而此时房间内,有一个耐心的人和一只态度傲慢的小鸟正在“人鸟对话”。
笼子里的鸟饲料似乎与她出门前一样,满满的一小碟都没有动过。
知遥望着小黄绿苦恼:“小黄绿,你吃点吧,你都一天没吃东西了,外面刮大风下暴风雨,我上哪儿去采新鲜的花朵呀……你先将就将就先吃点吧。”
小黄绿歪着头不看知遥。知遥咕哝:“这点和主人挺像,挑剔,挑剔。”好在这场雨只下了两个时辰,雨停后,知遥提着小笼子带孩子去后花园觅食。